第4章 第 4 章

第4章 第 4 章

病房裏的溫度被這句話瞬間冷卻。

秦母,許晴枝,警告地看了眼丈夫,她露出一絲笑意來,對着秦池道:“你爸爸他一時嘴快。”

沉吟片刻,許晴枝溫聲細語詢問:“你叔叔賬戶支出了一筆錢,我們也是今天才收到消息。”

“是你問你叔叔要的嗎?”

秦池:“不是我要的。”

“具體你們可以問小叔。”她低垂眼帘,說完以後才注意到秦臻正在看她。她安靜地回望了她一眼,秦臻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秦池分辨不出她眸中的情緒,有沒有對她“奪走真千金生活二十年”的怨懟。

一陣難以描述的尷尬在病房裏沉澱。

秦余海知道秦池不是會撒謊的人,他的臉色舒緩下來。

十萬塊錢對於他們秦家來說,也不算什麼,年輕一輩中,只能算得上一兩個月的零花錢。

他當然不吝嗇給秦家子嗣零花錢。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

秦家真假千金的風波出來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嘲諷秦余海,說他和許晴枝替人養了孩子二十年,簡直是冤大頭一個,而到現在,他憋屈得連始作俑者都沒法追究——

那個當初釀下錯事的護士早就去世,他們能追究責任的也只有當年的醫院。醫院院長都換過好幾茬,現在的新院長對這件事的處理態度倒是清楚,允諾賠點錢,偏偏,秦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在京市富人圈裏,秦家算不上最頂流的,但也擠進二流。

醫院能給的賠償,頂天了不到一百萬。

秦余海陰沉地想:這他媽的算個屁。

他現在的生活一團糟。

養了二十年的女兒不是親生的。領回來的親生女兒在各方各面都笨拙,沒有秦池從前的聰明靈動。

誠然,他和妻子聯姻組建家庭,從沒有什麼夫妻感情,自然而然對孩子也沒有太多關照。但他必須得承認一點,秦池從小到大都很省心,在外頭一直是他們夫妻倆的面子工程。

沒被查出她是別人的孩子前,不知道多少人羨慕秦家秦余海有這麼個聰慧懂事的女兒。

連大學都不是靠砸錢,而是實打實靠着好成績進去的。

京市華寧大學,華夏TOP前五的好大學。

而秦臻——

秦余海頭顱隱隱作痛,他一想到秦臻連高中都沒上完,就覺得頭大。

現在,秦池被查出來命不久矣,就算有良好的醫療條件,恐怕也只能活個一年半載。

他和許晴枝在秦池身上付出的感情投入不算多,她從小都是保姆帶大的,能出落成這個樣子……他和許晴枝曾自傲地覺得這是他們倆基因好的結果。

現實給了他一巴掌:他和許晴枝的血脈蠢笨,流落在外二十年,學了一堆市井才有的壞習慣,就算用錦繡絲綢纏身,金枝玉葉雕琢,也能看出那種沒有受過貴族教育的俗氣。

一個註定要死掉的假千金,投資二十年打了水漂,分明再等個幾年他就能收穫果實,將她送出與別的豪門聯姻,現在全部落空。他半點心思都不願再放在秦池身上,於是連秦余洋轉了十萬塊都要細細追究。

另一個認回來的真千金,有他和許晴枝的血脈,除了漂亮外一無是處……好在人認回來,身體健康,長相好看,裝點打扮一下,也能做個不錯的花瓶。

這麼一想,秦余海心裏輕鬆了點。

他嘴上附和許晴枝,說著自己是一時口快,內心卻不以為意,顯然並不在乎自己的話對於秦池來說是一種親情上的打擊。

……

秦池看着爸媽離開病房,他們來得匆匆,走得也匆匆。

就像是小時候那樣,他們總是出差、總是出門在外,很少留在家裏。

秦臻是跟着爸媽一塊走的。

走以前她還又看了眼秦池,目中有着憐憫。秦池沒有錯過她的表情,她苦笑了一下,揉了下鼻子。

主治醫生為首,後面跟了一串的醫科大學實習生,他進來前和她打過招呼,又簡短地給學生們說明了她的病情狀況,讓學生們看看病人的各項數值,問她今天感受怎麼樣。

秦池:“還好。”

這話說得有點勉強。

主治醫生沉默了一下,他輕輕地用中性筆在紙上寫了今天要給她服用的藥物。

“今天讓護士給你帶一把糖果。”

他慈祥說。

一個陌生人都要比家人更關心她。

秦池掛着笑臉,乖乖點頭,在主治醫生領着學生們離開房間后,才悶在被子裏小小地哭了一場。

單人病房,條件很好。

兩百萬的醫療資金。

一套房子,一輛車。

秦池抽噎着想,她已經夠幸運了,一個奪走秦臻二十年千金生活的普通人,在快要死的時候還能有好的醫療條件來治療她。秦臻也沒有對她說什麼刻薄的話,沒有譴責怨懟她奪走了她的人生。

她能夠安安穩穩地在醫院裏度過最後一段時間。

——已經夠幸運了吧。

她揉紅眼睛,默默地往被子縮得更緊些。

四股意識早已抽回,她為了以最好的狀態面對爸媽,即便腦力還足以支撐她控制四具軀殼至少三小時,她還是選擇早早抽離。

但結果並沒有多好。

秦池放空大腦,她只放縱自己哭了幾分鐘——哭太久心臟負荷不了,她需要轉移注意力。

即便是縮在雪白被單里,她也能感覺到某種鑽進骨子裏的寒冷。

孤單。

大腦叫囂着孤單。

秦池緩慢地眨動了下眼皮,她已經有幾次順利進入、操縱軀殼的經歷。

也許是今天的時限未到,她就提前退出,剩餘的幾個小時操縱時間,還夠她使用。

[就像是遊戲健康時間一樣,為了她的大腦考慮,掌握四具軀殼的時間控制在一個合理範圍內。]

而秦池也發現,每一次她操縱軀殼的時間,總會比上一次久一些。

也許未來,她能夠操縱着軀殼進行24小時的活動也不一定。

……

她試着放空自己,意識沉入了那四具軀殼。

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像是溫泉水包裹住她,她陷入了健康、完美的軀殼中。

病症對她來說,暫時消失無蹤。

無人可見這一幕:病床上的女孩眼神虛空,眼角泛紅,鼻尖淡粉,顯然哭過一小會兒的樣子。她緩慢地眨動了下眼皮,沒有像之前幾次那樣,沉沉睡去,而是安靜地看着天花板,像是想着什麼不能言說的心事。

京市。

牧氏大宅內。牧雲迎來了難纏的親戚:繼母和同父異母的兄長。

【牧雲】的繼母,【明易倩】,他過世生父的初戀。明易倩在牧雲生母婚後幾年無孕的情況下,與牧慶華重燃舊情,生下了私生子牧丞。

【牧丞】,【牧雲】同父異母的兄長,一個在豪門家產爭奪戰中,最後只得到了百分之幾家產的落魄犬。

以上是秦池當年打遊戲時,記下來的信息。

她的記憶力不錯,即便時間久遠,也能記起當時是怎麼刷主線,一次次在豪門爭奪戰中奪得勝利。

作為一款事業型RPG遊戲,【豪門風雲】的畫風要比【棋手爭鋒】的精緻許多。

棋手爭鋒里的路易斯,在原遊戲裏只是個普通少年,CG貼圖粗糙極了:僅僅是黑髮圓臉豆豆眼。

而這款遊戲的製作就要精細多了。

在玩遊戲時,秦池就注意到:

主角牧雲有着英俊高大的外形,長得好看,穿西裝也特別俊朗。

大宅里,獨屬於牧雲的主卧,推開牆上一面門,直達穿衣間。

裏頭整齊排放着各色各類的西裝、襯衫、長褲、鞋子。

為了用穩重外表給予董事、股東們信任,他一直都習慣在外穿正裝,除非是和朋友、商業夥伴去馬場等活動場合,才會換上休閑服。

就算在牧氏大宅,牧雲也習慣穿一件體面雪白的襯衫,領口、衣袖扣子扣到最後一粒。

以上是裝載在這個軀殼上的設定模式。

秦池來到這具軀殼時,就感受到健康、活力的男性身軀上包裹着薄薄一層雪色襯衫,布料輕薄,她輕輕活動着手臂,力量感充盈周身。

她必須得承認,她非常喜歡這種感受。

健康、有力。

彷彿一拳就能錘懵一個人。

連胸膛都是飽滿的,一看就訓練有加。

秦池低頭看了下,她原本低落的心情在摸到這個大·胸·后,一下子飛揚起來。

牧雲的繼母和兄長還在大廳。

牧雲在更衣間,才換好衣服,就聽管家在門口提醒說,那兩人又開始要鬧了。

穿衣鏡前,年輕英俊的牧家掌權人用手指把領口的最後一粒扣子扣好——秦池的意識操縱軀殼時,她會努力地符合貼近每一具身體在遊戲中的人設。

每次都不例外。

換好衣服,走出門,管家就見到主人家牧雲用輕描淡寫的聲音對他說:“打發出去。”

管家愣了一下。

然後連忙點頭,說好。

他在轉身往大廳走時,心裏還有點訝然:從前牧雲先生從來不會放過這種嘲諷繼母、兄長的機會,他喜歡用毒液般的言語,將他們倆打擊得臉色蒼白,再在他們的落魄懇求之下,居高臨下地漏出點錢,施捨給他們。

牧丞和明易倩都不是善於經營的人。

普通人若是擁有他們在豪門風雲中得到的財產,也夠吃個幾輩子。偏偏他們窮奢極欲、紙醉金迷,手頭有個幾千萬近億元,都耗在賭場、美人、名牌上,輕而易舉地就花光了。

因此,牧雲抓到了這個機會,在牧丞某次去澳島賭場花光最後一筆大額存款、抵押掉名下的股份后,施施然等來了他和明易倩。

他傲慢地等來這對母子的低聲懇求,最後,零星施捨了幾萬元。

幾萬元,對於他們來說,就像是打發叫花子。

可牧丞和明易倩也只能硬着頭皮接過,畢竟他們除了能住的一套房子外,也沒有其他能力賺錢了。

管家知道牧雲先生,在十八歲,祖父未逝去前,從不是這個性子。

十八歲前的牧雲……簡直像是豪門子弟中最質樸純真的存在,而現在……

他嘆息一聲,卻沒有覺得太多遺憾,誰能說現在的牧雲不好呢?

有權有勢,在京市上流圈子裏,堪稱是年輕人中身價最高的。

誰能有他的本事,不到三十歲就擁有一個資產千億的公司。

只是,坐的太高,會不會感到寒冷?

管家想着,心裏也沒有答案。

他走到大廳,衝著兩人客氣地轉交了一張卡。

裏頭的金額不大。

這是牧雲在第一次見到明易倩母子倆來了以後,興緻盎然地準備的一摞卡。

每一張卡裏頭的數額絕不會超過十萬塊。

他將卡交給管家時,還曾露出一種頑劣、惡毒的笑容:“用錢吊著他們,真的很有趣。”

而今天,牧雲先生暫時沒有閑工夫吊他們了。

像是在忙着別的事?

打發走明易倩、牧丞后,管家路過了主人主卧與相鄰的書房。

書房門半開着,靠近咖啡機的那一旁,已經裊裊升起了咖啡的香氣。

高大漂亮的牧家家主,半靠在書架上,端着新鮮製作的濃縮,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

管家注意到他看了過來。

還沒做聲,忽地,就聽到牧雲若有所思地對他道:“武叔,一個問題。”

管家頷首示意自己在聽。

“我想看望一個朋友……在京市醫院,是否需要院方批准才能進入?”

管家斟酌半刻:“如果是特護病房,應該要病人和主治醫生的准許。”

牧雲喝掉了最後一口濃縮。

他緩緩點了下頭。

雙倍濃縮,永遠滴神。

秦池在這具軀殼裏小小聲感慨。

她在病床上的主身體慢慢地側過臉,將臉龐沉在柔軟的枕頭裏——醫院裏的特護單人病房,已經是用料最好的材料,但枕頭、床單上總有着久經不散的消毒水氣味。

說不上難聞,只是覺得悶得慌。

也寡得慌。

她真的太孤單了。

同在京市的牧雲、路易斯,成了她很想試着接近的人選。

牧雲是目前的最佳選擇——

根據她意識操縱的掌握,路易斯還在飛機上,而就算落地京市,打了流感疫苗,恐怕也不會那麼輕易允許擅自出門。

——而既然沒有人來看望她,沒有人來陪她。

“那我自己看望我自己,也未嘗不可吧?”

秦池一邊想,一邊小聲地嘟囔。

牧家大宅,管家沉穩可靠,他對着放下咖啡杯的牧雲道:“先生,需要我幫你預約一下嗎?”

“如果需要的話,請交給我具體房號、病人聯繫電話、主治醫生電話。”

“……”

一小會的沉默。

管家就看到面前這個將近三十的英俊青年露出一個很奇異、也莫名挺柔和的表情。

“不,我自己聯繫就好。”

他放下杯子,杯底與桌面發出吭地一小聲。

語氣是舒朗、平靜的,極為難得,彷彿帶着十年前那個牧家少爺才有着愉悅與寧靜:“我會處理好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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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患重症后我有了五具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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