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劍往下三分，前腳向前一寸。”

想不通劍法這般稀爛的傢伙為什麼還要練劍卷我。但是十三年的功力讓我實在看不下去這頭重腳輕的劍招。他倒是從善如流，似乎發現了我的指導有用，然後就貼了過來。

卷我的這傢伙是個來自鄉野小村的少年，是個自來熟。我不是很善於和這類傢伙打交道，因為他的熱情讓我不太能說出以幸會為開頭的那段有些距離感的話。

少年叫南飛鍠，好酒，好劍，好武，好雲遊。我倒是不喝酒的，滴酒不沾。酒會影響武者的判斷，不論用的是劍還是刀。但似乎拳頭會另作他論。以前有個姓李的傢伙喝酒喝到手抖，整整刻了十年的木雕才讓手穩了下來。前車之鑒，我是不會喝酒的。但是劍、武和雲遊是俠客的浪漫，我能暢談這樣的話題三天三夜。

但他這樣的鄉野匹夫是不懂語言的浪漫的，他只想和我切磋。

隨手拿過兵器架上的木刀，正好是做下飯後的消化運動，就讓你這匹夫見識下我精妙的刀法！

精妙又粗糙的劍法劃破了夜色，木劍在此刻彷彿化身青蛇，刁鑽而迅捷。劍離喉三寸，刀已至腋窩。

我：“你的劍…”

料想南飛鍠這鄉野小子定沒想到我這切磋不是見招拆招，本來武功也不是用來做這消食活動的。我正欲說些什麼打低對方抬高自我的話，卻不料這小子竟眼放精光，一臉仰慕的樣子。

南飛鍠：“你這是劍招對吧！”

我：“…這是刀法。”

南飛鍠：“我不會看走眼，那一定是劍法。刀是不會用刺的！”

我懶得與他相爭，總之他已經敗在了我精妙的刀法之下。

南飛鍠：“嗯…總之，多謝陳兄陪小弟練劍！若有機會，下次再請陳兄喝一杯！”

正覺得應該就到這裏為止，但又想不太出什麼告辭的話語。恰逢此時正好又來了一個內卷俠，巧的是遇見過，正是在食堂一起收拾殘局的山野小子。

趁着自來熟的武痴去找那小子切磋，我也正好能夠溜走。雖然沒有怎麼鍛煉，但走了兩圈也算是心情舒適，回去睡覺咧。

第二日是師兄師姐帶着逛一圈，以至於不會在這諾大的廬山奔波時迷路。之後就是練刀，還有被強迫交際。同年的王齊似乎消息頗為靈通，晚上總是會說些近來發生的趣事，比如昨晚出現一位清水大盜，把整個井的水打沒了，以至於食堂的母大蟲沒水煮飯什麼的。

之後幾日是師長們教授一些入門的簡單招式。總覺得比起莊稼把勢，三腳貓功夫之流也精妙不了多少，都是些簡單明了的。

但是功夫本也不該有多花里胡哨，正如柳心萍授課之時所言“看似簡單，實則需要在千萬次的習練中求得迅捷剛猛，以達‘刀如猛虎’之境界。聽王齊說在二月上旬，也就是下個月前就會選定老師，進行武學修業。所以這幾日得練練這簡樸的『雁杳魚沉』，以便之後能讓我見識下雁行刀的精妙。

早上練功，下午修鍊，晚上內卷。睡前和王齊兄打趣一會聽聽今兒個閣內又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倒是田韜這傢伙似乎是混熟了的原因，話也越來越多了。但卻是不愛聽的嘮叨，料想這小子以後一定能成為一名優秀的老媽子。

時間荏苒，到了修業的日子。

選修刀法的同門都已聚在練武場，其中一個氣質溫婉的姑娘說話好生有趣，像唱戲似得。聽說是來自兩廣承蝶班的，

怪不得舉手投足都像是在登台演出。

柳心萍：“嗯，都到齊了吧？”

雖然也只在此待了一個月不到，但也對這紅衣刀客有了些刻板印象…她非常較真，無論是刀法，還是別的什麼。

柳心萍：“那麼首先，雖然在修業佈告之時已有要求各位將雁行刀修練至一定程度。在開始前，你們都再演練一遍雁杳魚沉讓我看過。”

這類似的話語總能讓我聯想起各種老師抽查考試的場面。果不出所料，在這也是能見到人間百態。

比如自豪的說著早在入閣前就已練的滾瓜爛熟的項天磊，比如乖巧但自信的說著“請師父過目”的關巧兒，自然也少不了自語着“我不會是唯一沒有好好練這招的吧”這樣我記不住名字的雜魚。

柳心萍：“看來都頗有自信啊，那便擺好了架式，聽我號令。出刀！”

之後又是拎了幾個不好好雜魚出來做負面典範，然後又說了些嚴厲師長該說的勸學的話。這類沒有什麼營養的向來是會被大腦直接過濾掉。直到要傳授新的刀法時才中斷了屏蔽信號。

柳心萍：“此次要傳授各位的刀法名喚朔風刀法，傳自火雲洞。”

壞了，我雁行刀的後半部分呢？

其它的傢伙也在竊竊私語，但是好像他們在意的不是雁行刀，而是火雲洞。而項天磊是尤其敢說話的那種人。我向來是覺得這類人不是特別有勇氣就是說話不經過大腦。

項天磊：“喂喂喂…師父你不是在說笑吧？聽說火雲洞早在十年前就給那悲歡樓屠得一乾二淨了！”

關巧兒：“…啊呀呀…老天呀老天，何以讓那火雲洞上下無一倖免，薪火斷絕？鮮血俱撒白練間…六月里雪滿階前…”

柳心萍：“呵，巧兒，你唱戲的本事可又進步了不少。”

關巧兒：“承蝶班的戲子，聽起這些武林往事總會隨口唱上兩段，奴家多嘴，師父莫怪。”

柳心萍：“不錯，火雲洞在十年前遭殺手大舉襲擊，如今已不復存在。然而其門下弟子，卻不是每個人都死於那場浩劫之中。在那場劫難發生的前六年，我得到前閣主賞識，自火雲洞前來俠隱閣修習，因此逃過一劫。師門被滅之後，我便發下宏願，即便僅存一招半式，我也會將火雲洞百年武技傳承下去。希望各位在之後的幾個月，都能認真修習，勿要使我和列位火雲洞先輩在天之靈失望！”

之後就是對着火雲洞的介紹，說是道門六派之一，位處崆峒山，是中原西域交會之要地，武學融會中西，花樣百出。以及朔風刀的誕生。但是我對此並不是太關心，我是個功利的人，只想看刀。

胡天飛雪，便是這一招的名字。雖然砍的方位都不是要緊之處，但都是守御死角，兩刀下去定要讓人挂彩。當難以分出勝負之時只需在對手防守薄弱處留下創口，這樣久戰之下對手亦會氣力乏脫，敗相漸露。

但這不是我說的，這是柳心萍說的。她還說讓我留一下，晚上來練武場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