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善緣
次日,鄧秋景在一片嘈雜的吆喝聲中醒了,醒來的第一感受就是“酸”,而且是腰酸背痛,這是從小就一直睡軟墊床的第一次睡木板床感受。
起床后扭來扭脖子和身體緩解了下酸痛,然後走到窗邊,看到船原來已經抵達了某個港口,港口上大量的船夫在搬運着東西,也有各式各樣的船在港口進進出出,而且從太陽的位置判斷也快臨近中午了。
“都快中午了怎麼沒人來叫醒我。”看着這熱鬧的港口,鄧秋景嘀咕了一句,然後準備去找林疏靖,開門的時候看到門口擺放着一些毛巾和水盆等一些東西,鄧秋景也明白什麼意思,把東西端進房間后開始洗漱。
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是,這個世界是沒有牙膏的,那麼他們是怎麼清潔牙齒的呢,正常來說平民都是不清潔的,最多洗把臉就完事了,但有錢人和達官貴族不一樣,對於這些東西他們還是很注意的,你想啊,我跟你談生意,你一開口就是滿嘴的大蒜味,這生意即便能談好,第一印象也是差的,說不定下一次就不找你了,所以對於清潔口腔還是有一定的講究的,最普片的是用齒木。
齒木就是拿一根柳樹枝放到嘴裏咬,把咬散之後像一把刷子一樣就可以清理牙齒;更講究一點的是配一種專用的藥水來漱口,而鄧秋景現在用的正是這種藥水,一開始鄧秋景看到這種藥水以為是喝的,但轉念一想喝的東西不應該和洗漱用品放到一起,而且還有一股藥味,這才反應過來時漱口的。
鄧秋景洗漱好了之後來到船上的甲板,看到林疏靖正在監督船夫搬運貨物,而他身邊那個黑衣中年人也弓着身體站在他旁邊,他也看到了鄧秋景,等鄧秋景走到他身邊時說道:“你醒啦,睡得怎麼樣?”
“挺好的,就是睡得比較死了。”鄧秋景撓撓頭說道。
“哈哈,是我讓人別叫醒你的,畢竟昨天你看起來比較累。”林疏靖笑了笑繼續說道:“東西帶齊了嗎?走,趁現在快中午,我們去坐馬車進泩州城,傍晚差不多能到,到時我帶你好好的玩一玩,保證讓你流連忘返。”
“坐馬車?這裏不是泩州城嗎?”鄧秋景疑惑道。
“不是,這裏是泩州城外的一個港口,離泩州城有十幾里地呢,我們坐馬車走官道快一些。”林疏靖解釋道。
“這樣啊,那等我一下,我回房拿東西。”鄧秋景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並且轉身向房間走去。
“嗯,那我就在船下面的馬車上等你。”林疏靖說道。
等鄧秋景的身影進入船艙后,林疏靖身後的中年黑衣人小聲問道:“少爺,奴才有一事不明。”
“你是指我為什麼對一個陌生人這麼好?”林疏靖側過頭回答道。
“是”
“我之前有說過,救人本身是沒有錯的,但如果我救的是惡人,那麼今後他若犯下惡行便有我一份責任。”林疏靖輕聲說道。
中年黑衣男子略微思索后沉聲道:“奴才明白了,所以您才叫我去泩州城周圍和官府查探,倘若他是大奸大惡之人,那官府必定會記錄在案,百姓之間也會有流傳。”
“到時候我就可以之間在泩州把人交給官府,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那就當結個善緣。何樂而不為呢?”林疏靖笑道。
“謝少爺解惑。”中年黑衣男子說道。
林疏靖擺擺手說道:“好了,去準備馬車吧。”
“是”
......
鄧秋景拿好書包下船時,
再一次被港口的熱鬧吸引,工人和船夫的吆喝聲,各式各樣小吃的叫賣聲,這種感覺和在船上看到的是不一樣的,近距離才體會到那種熱火朝天撲面而來。
鄧秋景不禁感嘆:“好熱鬧啊!”
林疏靖聽到后拉開車簾說道:“是啊,最近一兩個月都是河運的高峰期,你別看現在挺熱鬧的,其實還是很缺人的。”緊接着拍了拍車上的座位“上車吧,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在車上準備了些點心。”
鄧秋景點了點頭,正要上車,看着拉開車門帘的中年黑衣男子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啊,之前一直沒有機會問你叫什麼。”
黑衣男子低頭道:“我只是一個下人,鄧公子叫我啊福就好。”
“好的,之前謝謝你打撈我上來。”鄧秋景對他行禮說道。
啊福急忙回禮道:“我只是按少爺的吩咐行事而已,鄧公子無須如此。”
鄧秋景只是笑了笑,便掀開車簾鑽進車裏。
一路上,鄧秋景在車上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和林疏靖聊天,並趁着這個時候旁敲側的了解這個世界,並且欣賞路邊的人文風景,而林疏靖也是有問必答,二人聊的十分投機。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鄧秋景發現路上行人越來越多,都是拿着大包小包的往泩州城的方向走,這時坐在馬車前趕馬的啊福說道:“少爺,泩州城快到了。”
鄧秋景從馬車裏探頭出來,看見遠處有一道數十米高的石牆,石牆上站着一排穿着紅黑色衣服士兵在站崗,旁邊還插着十幾面畫有龍形的旗幟,官道延申盡頭處有兩扇巨大的城門,城門上方刻着三個字,鄧秋景從來沒有見過的字,想必就是‘泩州城’三個字了,而城門口站着幾十名同樣穿着紅黑衣服的士兵把守,對着來往的人群進行盤查,一時之間已經排起了長隊,這種電影裏的場景,讓從小在避難所長大的鄧秋景不知不覺間看的有些入神。
“不對,現在臨近傍晚,出城應該比進城多,為什麼會排起長隊來?”這時林疏靖略帶疑惑的聲音從另一側說道。
“啊?為什麼傍晚出城的人多?”鄧秋景回過神不解道。
“鄧兄有所不知,通常早上泩州城附近小鎮和村子的百姓會來趕集,而城中夜晚宵禁,所以他們大多都會在傍晚離城,留在城裏過夜的大多都是商人或者達官貴人,現在來看排隊的都是衣着普通的百姓,這很古怪。”林疏靖解釋道。
“少爺,要不要我去打探一下。”駕車的啊福沉聲問道。
“嗯,去吧。”
緊接着啊福跳下馬車,把馬拴在旁邊的一棵樹上,然後朝着人群走去,大約過了十幾分鐘,啊福就回來了,然後對着林疏靖說道:“少爺,是南邊的一個名叫華南村好像爆發瘟疫,死了很多人,附近的幾個村子也不敢呆在村子,所以紛紛跑到泩州城投親或謀求出路的。”
聽到瘟疫兩個字鄧秋景頓時就皺起眉頭,他是經過避難所科普對瘟疫這種大規模傳播疾病有一定的了解,如果瘟疫蔓延開來後果不堪設想,於是問道:“如果是瘟疫的話,現在我們進城會不會不安全?”林疏靖聽到后也點點頭表示贊同。
“這個鄧公子和少爺放心,泩州城主聽聞華南村出現瘟疫后已經安排士兵把村子包圍禁止人員出入,並且安排城中醫館的人進行救治,而且聽說是只有喝了村中的井水才會有問題,並沒有發現其他的傳染途徑,周圍的村子也是怕地下暗河連接着華北村所以才跑出來的。”啊福回答道。
林疏靖想了想說道:“走吧,我們排隊進城,如果有事現在城門也不會大開放人進去的。”
“是,少爺。”阿福便把馬從樹上解下來,把馬車趕道長長的隊伍中。
過來一會,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車裏的貴人,請問你們還缺丫鬟嗎?”
鄧秋景掀開車簾看到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拉着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站在車邊,兩人的穿着都是有多處縫補的布衣,男子面相看着黝黑但身體精壯,看起來是經常干體力活的,女孩就瘦瘦弱弱的,頭髮簡單的用布包起來,低着頭看不清五官,左手抓着一個包裹,右手死死的抓着中年男子的衣袖,顯然是用力過度手都有些發白了。
見鄧秋景拉開車簾不說話,中年男子直接跪了下來,連帶着女孩也跪了,對鄧秋景說:“貴人行行好,您就收了小女做丫鬟吧,去年遇蟲災導致穀物收成不好,雖然官府已經減少稅收,但也只能勉強度日,現隔壁村子出現瘟疫,我和小女被迫離家,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在這樣下去小女就要餓死了,求求貴人發發善心收了小女做丫鬟吧,不要工錢,只求一日給兩頓飯就可以了,求求貴人了......”一邊說著中年男子一邊磕着頭,而女孩跪在一旁低着頭一言不發,右手依舊抓着中年男子的衣袖。
阿福這時回頭看了看林疏靖,林疏靖這時也是嘆了口氣,輕輕的搖搖頭,這次他離家才不到一個月,下次回家差不多還要半年時間,帶上一個女子很不方便,而且這樣的事他見過太多了。
啊福明白林疏靖的意思,跳下馬車扶起中年男子和女孩說道:“我家少爺現在不需要丫鬟,你走吧。”
說完也不管兩人,回到車上繼續趕馬跟上隊伍。
鄧秋景透過車廂後窗看着落寞站在車后的兩人,心情有些沉重,他清楚中年男子如果不是真的沒有辦法他也不會把女兒送人,然後手不自覺的放到書包的夾層上,或許我真的有些聖母心吧,鄧秋景自嘲的想着。
緊接着轉頭對林疏靖說道:“林兄,之前你說過你有收藏一些新奇之物的興趣是不是?”
“是說過,怎麼了?”林疏靖疑惑地看着他。
鄧秋景從書包拿出一本沒有寫過的筆記本遞給他說道:“你認為這個算不算新奇之物?你覺得它值多少錢?如果你要的話開個價吧!”
“這本冊子確實是我生平未見,而且這冊子是由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技術製作而成,你確定要買給我?你不是說這和你的身世有關嗎?”林疏靖沒有接過筆記本,而是看着他問道
“不礙事,我還有好幾本這種冊子,賣你一本無妨,而且我現在身無分文,總要點錢為今後作打算吧。”鄧秋景說道。
“嗯,你願意買的話我當然願意收,只是這冊子我從未見過,不知如何報價。”林疏靖有些為難道。
“沒事,你就報一個你認為合適的價格就好。”經過這一路上的閑聊,鄧秋景對他也有一個基本的認識,而且之前也說過,如果林疏靖是個惡人,他直接殺人越貨就好,又何必像現在這樣。
林疏靖想了想說道:“這樣吧,我出二百兩銀子買下來如何,這畢竟只是一本冊子,本身價值不大,價值大的只是他的製作技術,而且這技術我找人也不一定可以複製出來,你看怎麼樣?”
“好。”鄧秋景也不羅嗦,一口答應了下來。
然後林疏靖從懷裏拿出四張銀票遞給鄧秋景,這之後他才從鄧秋景手裏拿過筆記本。
鄧秋景拿過銀票后正要伸手掀開車簾叫停馬車,手在半空被林疏靖攔了下來,看着疑惑的鄧秋景,林疏靖笑了笑說道:“我還沒有說完呢。”緊接着從懷裏又掏出一些碎銀放在鄧秋景手上繼續說:“二百兩銀子普通人帶在身上還是很危險的,所以要常備一些碎銀,這些碎銀足夠普通老百姓生活富足好幾個月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鄧秋景自然是聽懂他的意思了,笑着說道:“我知道了。”然後掀開車簾讓啊福把車停下,跳下車往車后的中年父女跑了過去。
當鄧秋景找到那對父女時,他們正在坐在一個樹下看着樹林發獃,女孩則抱着膝蓋把頭埋進雙腿。
鄧秋景調整好呼吸,靠過去笑着說道:“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中年男子聽到聲音后猛地回頭,見到是鄧秋景后快速起身對他行了一禮說道:“貴人你考慮清楚了?”
女孩也快步起身拿着行李走到中年男子的身邊抓着他的衣袖,這時鄧秋景才看清女孩的臉,皮膚有些健康黑,五官端正臉上有一些麻子,有一種鄉村特有的清秀感;而這張臉正一臉緊張的看着他。
鄧秋景輕聲說道:“不,我並不打算要丫鬟,不過我有一些東西給你,這可以幫到你。”說著把林疏靖給他的碎銀握在手裏遞了過去。
中年男子看着鄧秋景遞過來的手,下意識的伸手準備去接,伸到一半是想到了什麼,縮了回去在身上的布衣擦了擦手掌重新遞了過去。
鄧秋景抓着他的手把碎銀放在他的手上說道:“這些錢應該夠你們生活一段時間,離這裏十幾里遠的地方有一個港口,哪裏現在是忙季,缺搬運工人,你可以去哪裏討生活,之後等瘟疫結束后你也可以回到原來的村子生活,還有你日後好好照顧你女兒,以後給她找個好人家。”
中年男人看着手裏的碎銀愣了愣,然後拉着女孩跪了下來磕頭說道:“謝謝恩人,謝謝恩人啊....”
鄧秋景急忙把他們拉起來說:“哎呀,你怎麼又跪下了,快起來,快起來,好了,我能幫你們的就這麼多了,以後你們多多保重,記住財不漏眼,平時小心一些。”說著轉身就要走。
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小聲的說道:“謝謝。”
小女孩也站了起來,雙手抓着包裹看着他,此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緊張的神色。
鄧秋景笑了笑,把手放到她的頭上摸了摸:“不客氣,別怪你父親,他也是迫不得已。”
看見小女孩點點頭后又摸了摸她的頭,然後轉身就走,身後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恩人,您叫什麼名字!”
鄧秋景只是揮了揮手,並未回答,然後就往馬車方向跑去。
等鄧秋景回到車邊上時,發現馬車已經從隊伍中脫離,在官道的一旁等他。然後他和啊福打了聲招呼就上了車,啊福也重新趕着馬車去到隊伍的後方繼續排隊。
林疏靖看着有些流汗的鄧秋景說道:“你倒是心軟,你也不怕他們是騙子?”
鄧秋景擦了擦汗,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含糊的說道:“就當結個善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