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去!”
傅公館正廳內,一穿着道袍的道士揮舞着他的桃木劍,挑起桌上備好的黃符,朝燭火上點燃,口中含着一口酒,噗一聲朝那燒起的黃符上噴去,瞬間火光竄起兩米高。
如此離譜的場景竟然發生在傅公館裏,這還要從昨晚傅明意見鬼說起。
昨晚傅明意眼神驚恐,彷彿見了鬼一般從雪芽的主卧浴室里逃出來,他滿臉是血,嘴上還不停念叨着:“有鬼!傅明夷來找我報仇了!”
這樣的話差點沒讓殷招雅把他的嘴給縫起來。
可傅明意瘋瘋癲癲了一整晚,賭咒發誓說自己見到了傅明夷,說得煞有其事,原本不信邪的殷招雅竟真被他給說動搖了,隔天便聯繫有名的道長來傅公館做法事。
道長自稱法力高深,可以超度傅明夷,還可以將傅公館裏不幹凈的東西都驅走。
雪芽本來是不同意的,可一看到那些所謂法力高深的道長跳大神的樣子,也就沒管了,窩在沙發里,近距離觀賞着這出跳大神的好戲。
竄起的火光瞬間引起消防系統的警報聲,五秒后屋內的消防噴頭自動噴水。
“啊呀——要死啦!”家裏的傭人手忙腳亂將消防噴頭關上,卻還是晚了一步,坐在最前面的殷招雅和傅明意被淋成了落湯雞。
跳大神的道長連連道歉,“對不起夫人,這惡鬼太厲害了,我實在是……”
殷招雅懶得聽他解釋,壓着火吩咐:“下一個。”
繼道長之後,第二位上場的是一位頗為年老、鬍鬚頭髮全白的大師,清瘦且頗為自傲,穿着一身長長的道袍站在客廳中央,頗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大師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四周,故弄玄虛搖了搖頭,“這傅公館裏有不少不幹凈的東西。”
剛出場就氣勢十足,唬住了不少人。
傅明意一驚:“不、不幹凈的東西?是什麼?”
道長捋了捋鬍鬚,說道:“家中最近可是有白事發生?”
傅明意恨不得當場給道長跪下:“大師高明!昨天是我大哥的頭七,大師,你趕緊看看這家裏還有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一定要弄乾凈!”
雪芽差點沒笑出聲來。
先不說傅公館裏還有許多昨天葬禮后沒有清理乾淨的白幡和白花,再者說,傅明夷葬禮的消息隨便找個人都能打聽得出來,這大師高明在哪裏?屬實是病急亂投醫了。
大師閉眼片刻,再睜眼時目光堅定,“這位善人放心,有我在,這別墅里的惡鬼定是一個不留!”
或許是年紀大了,這位大師比之之前那位浮誇的道長踏實不少,一套流程下來,桃木劍耍得有模有樣,動作飄逸瀟洒,賞心悅目得很,知道的是在捉鬼,不知道還以為在表演劍術。
然而最後一招收尾,大師的桃木劍方向卻直指雪芽。
雪芽挑眉,這道長還真神了,竟然真的能找出“鬼”來。
傅明意眉心微皺:“道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桃木劍從未錯殺過任何惡鬼,這女人身上有極惡極惡的惡鬼,你們可要小心啊!”
神神鬼鬼的話到底唬人。
傅明意心疑:“大師,你這……不會是看錯了吧?”
“你們凡夫俗子看不見這惡鬼,被她外表蒙蔽很正常,但老夫捉鬼三十餘年,怎麼會看錯!”
雪芽在一旁吃瓜看戲,沒想到這瓜吃到自己身上,她到底不是原裝進口,心虛得很,一時間有些懷疑這大師到底是真有本事還是誤打誤撞。
“我是惡鬼?你有什麼憑證?”
“既然你想要憑證,好!看我如何讓你魂飛魄散!”大師面色凝重,呼吸急促,滿頭是汗,手中桃木劍逐漸緊握,怒斥一聲:“我不管你什麼來頭,立馬從她身體裏離開!”
氣勢唬住了在場所有人。
下一秒,指着雪芽的桃木劍竟憑空寸寸斷裂,就連雪芽自己都驚住了。
大師顫抖撿起自己吃飯的傢伙,“這、這惡鬼好厲害!老夫捉鬼三十餘年,從未見過這麼兇悍的惡鬼!你們快讓開,免得否則待會殃及池魚傷了你們!”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門口,環視一圈在場所有人,目光在觸及屋內三教九流的人之後,鋒利的眉眼逐漸不耐煩皺起。
“裝神弄鬼,趕出去。”
他身後的幾名保鏢進屋,將道長架了起來。
“誰敢!”殷招雅不認識聞琛,但自從她住進傅公館之後,自認為成了傅家的主人,儼然是一副主人姿態指揮:“大師說了,家裏不幹凈,你們還把大師趕走,是想這家裏永無寧日嗎?”
雪芽若有所思看着她:“阿姨的意思是,我就是大師嘴裏說的惡鬼?”
殷招雅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她現在一心一意為了傅家的家產,昨天葬禮能弄出傅明夷小三懷孕的醜聞,現在這個機會當然不會放過。
雪芽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殷招雅,眼底滿是挫敗和受傷:“我一直很尊敬阿姨,沒想到阿姨這樣看待我,既然阿姨也覺得我是不幹凈的東西,那就請阿姨和道長一起離開吧。”
殷招雅之所以能暫時住在傅家狐假虎威,不過是因為姜雪芽和傅明意狼狽為奸后的結果,但她可不是姜雪芽。
“你……”
傅明意拉住起身的殷招雅,咬牙切齒道:“媽,你怎麼這麼糊塗,大嫂身上怎麼會有那些髒東西?肯定是這人胡說八道!”
殷招雅很快回過神來,傅老先生還在,明意還沒有拿到傅家的遺產前,不能得罪姜雪芽。
她忍氣吞聲坐下,笑道:“雪芽,你別生氣,我也是一時昏了頭,被這跳大神的給騙了。”說完,她對那道長說道:“還不趕緊走,是要我報警嗎?”
聞琛遞給保鏢一個眼神,幾名年輕力壯的保鏢將那道長架了出去。
“你們……這傅公館有惡鬼啊!千萬不能住啊!繼續住下去只怕家破人亡有血光之災啊!你們放開我!”
從另一個角度而言,這大師說的還挺對。
家破人亡——傅老先生與殷招雅一死一瘋。
血光之災——姜雪芽與傅明意被扔進海里喂鯊魚。
聞琛進屋,目光所到之處傭人皆不約而同低下了頭。
他跟在傅明夷身邊許久,商場上風風雨雨經歷慣了,看人總以對方居心不良的挑剔態度看待,審視的目光落在雪芽身上,說話時有種不容置喙的強硬,“大哥剛走,大嫂不應該讓他們這麼胡來的。”
聞琛的目光太過凌厲,雪芽如坐針氈。
跟在大反派身邊的人再不濟也是個小反派。
里聞琛也是個狠角色,從小被傅老先生資助,畢業之後一直跟在傅明夷身邊,他是傅明夷從小一塊長大的好兄弟,也是商場上最得力的助手,完全複製粘貼了傅明夷的狠戾手段。
傅明夷意外去世后他一直着手調查遊艇出事的真相,最後成功將真相鎖定在姜雪芽和傅明意身上,傅明夷復活后,還是聞琛親自在機場逮住了逃往國外的傅明意,並在車上卸了傅明意的腿,像拖死狗一樣拖上了遊艇。
而且這人心比石頭硬,無論是利益還是美色都不能讓他有一點點的私心。
姜雪芽不止一次罵他是傅明夷的狗,他都無動於衷。
更重要的是,現在的聞琛已經開始懷疑傅明夷的死是不是和姜雪芽有關了。
這樣的人雪芽並不想招惹他,適當裝軟弱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笑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被架出去的道長先例在前,客廳里等着排隊的幾位半吊子大師心內惴惴不安,不知道現在是該繼續坑蒙拐騙,還是收手離開傅公館。
聞琛看了這幾人一眼,“要我請你們出去?”
半吊子大師們忙不迭走了。
坐在最末尾一直在睡覺的小姑娘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見排在自己前面的大師都走了,迷迷糊糊以為輪到了自己,睡眼惺忪站在客廳中央,四處張望片刻后,將目光看向了雪芽身後,“嚯,這麼多人,還挺熱鬧。”
見眾人都不說話,小姑娘疑惑看向雪芽,問道:“你們是請我來捉鬼的嗎?你身後的那隻,還捉不捉?”
就是這一句話,雪芽斷定這小姑娘是真有真材實料。
畢竟這一天她都感覺後背涼嗖嗖的。
小姑娘注視良久,突然燦爛一笑:“我和他沒有談妥,說說看你們希望我幹什麼?”
“沒有談妥?和誰?”
小姑娘指了指雪芽身後:“就她身後站着的……東西。”
傅明意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地問道:“他、他長什麼樣?”
小姑娘指着一側供台上傅明夷的遺照:“長這樣。”
傅明意差點跳起來,“你們看吧!我就說!我真的見到傅明夷了!他真的就在這房子裏!大師!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
傅明意其實想說的是讓他魂飛魄散,但這麼多人在場,只得哆嗦着改口:“能不能讓我大哥去投胎?”
“不可以。”
“為什麼?”
“我覺得我打不過他。”
“……”
“我還是頭一次見怨氣這麼重的惡鬼,”小姑娘湊到雪芽面前,笑着遞上三角紅色護身符:“護身符要嗎?可以保護你不受惡鬼的打擾,他看起來對你很不友善。”
近在眼前的護身符雪芽是真的眼饞,可她如果收了,豈不是真的像小姑娘所說的,傅明夷對她很不友善?
姜雪芽那麼愛她的丈夫傅明夷,傅明夷又怎麼會對她不夠友善?
胡說八道。
她佯裝怒道:“你年紀輕輕的,我還以為你和那幾個神棍不同,沒想到你也是個胡說八道的騙子。”
“真不要?”
“不要!”
小姑娘遺憾將護身符收起。
“不不不!大師,我要!這護身符你有幾個我要幾個!”傅明意一把將小姑娘手上的護身符全部拿走。
小姑娘笑眯眯朝他伸手:“五萬一個,一共二十五萬,先生怎麼付款?”
“……”傅明意看着手裏的五個護身符傻了眼,“五萬一個?你搶劫呢?”
“明碼標價,童叟無欺,概不賒賬,愛要不要。”
“你!”這價格確實有些貴,但昨晚浴室鏡子裏傅明夷那張面目表情的臉已深深印在他腦海里,咬牙割肉:“好,五萬就五萬,我要一個!”
“成交!”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傅明意將那護身符戴脖子上,寶貝得不得了。
一張名片遞到了雪芽面前,卜薇笑眯眯看着她,“你好,我叫卜薇,這是我的名片,以後有需要隨時聯繫我。”
卜薇。
原來她就是卜薇。
雪芽接過她遞來的名片,“你就是卜薇?”
“你聽說過我?”
“當然,你很有名。”
何止是聽說,在未來的七個月裏,姜雪芽都將和你,以及你的官配cp不死不休。
或許是被雪芽的“很有名”取悅到了,她抬頭看了眼雪芽身後,湊在雪芽耳邊低聲道:“他好凶,你要小心點哦,另外,他讓我給你轉達一句話。”
一側的聞琛冷眼掃了過來。
雪芽手緊攥着褲腿,“他說什麼?”
“他說,別以為能騙得了他,他什麼都知道。”
雪芽其實全都聽見了。
刺骨的涼風侵襲着頸脖,陰森詭譎的低沉聲回蕩在她耳邊,“真以為你這點伎倆能騙得了我,我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