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97章

第97章 第97章

離開那天是多日連綿不絕的雪天後一個難得的晴天。

對於我和傅之珩要出國生活的決定,兩邊父母都沒有異議,我不知道傅之珩是怎麼說服伯父伯母我們兩個不辦婚禮的,我以為至少要被長輩們拉着盤問一番,但事實上,我們兩個竟然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走了。

經過十幾個小時長途飛行,我和傅之珩落地蘇黎世。這座古老而富有的歐洲城市沒有摩天樓,也沒有擁堵不堪的街道,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都是最適合休養的地方。

傅之珩從朋友手裏買下一幢帶私人莊園的房子,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貼貼。他大概從沒指望過我能照顧他,即便是我陪他出來養病,也是他時時刻刻照顧我。

回去路上下着小雪,我在飛機上沒有睡覺,不知不覺泛起困意,靠着傅之珩的肩膀合上眼帘。

外面的街道很安靜,車窗幾乎阻隔了全部的聲音,只有路燈霧蒙蒙的暖色光線,透過薄薄的雪照映在我眼皮上。我彷彿出現幻覺,想起一場遙遠而溫柔的雪。

傅之珩摸着我的頭髮,聲音輕柔:“快到家了,回去再睡。”

“嗯……”我不自覺往他懷裏靠了靠,迷迷糊糊地說,“我知道。”

——快到家了。

我和傅之珩的家。

冬去春來,三個月後,我收到一封來自地球另一端的信。

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用這樣古老的通訊方式,所以當傅之珩拿着一個信封回來說有人給我寄了信時,我第一個想到沈南嶼。

他辦理了延期畢業,去一個小山村支教。

“原諒我用這樣迂迴的方式聯絡你,我怕如果用手機或網絡,我會忍不住每一天都打擾你。

做出這個決定比我想像中輕鬆,你說的對,我需要一段時間獨處,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沈南嶼的字跡依舊漂亮清秀,每一筆都寫得認真。

我坐在院子裏的鞦韆上,頭頂一大團一大團白色的雲朵飄過,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

四月的風仍有些涼,傅之珩從家裏拿了毯子,悄悄給我披上。

冬天結束時,傅之珩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修繕這座院子,種了我喜歡的花,裝了鞦韆。

他現在有大把時間做這些閑事,順便撿起老本行,每天坐在陽台畫畫。

十幾歲時的傅之珩喜歡畫黑暗中的火焰、畫奔涌的河流,但現在他畫院子裏的薔薇,畫屋頂的薄雪,畫我。

他的手搭在我肩上,我仰頭看他,得到一個溫柔的吻。

“下午去超市嗎?”他問。

“嗯。”我對他笑笑,“好。”

手裏的信很長,我收回目光,想像到沈南嶼坐在桌前,一筆一劃認真書寫的樣子。

“你離開之後,每一天我都問自己,佔有欲和執念真的算愛嗎?

我至今沒有想到答案,因為我還是沒辦法理智地思考,只要一想到你的名字,我仍然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心跳加快,大腦一片空白。

有時候覺得,我才是病了。”

……

“你現在的生活快樂嗎?

我沒有去過那麼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好。無論如何,傅之珩陪在你身邊的話,至少會照顧好你,不讓你受委屈吧?”

“我發現比起討厭他,我更嫉妒他。嫉妒他從小陪在你身邊,參與你生命的全部,現在還可以和你擁有一段婚姻……

對不起,我好像又跑題了。”

……

“哥哥……你還會允許我這麼叫你嗎?”

“寫了這麼多,其實只是想告訴你,我不後悔追逐你這麼多年,更不後悔愛你,唯一後悔的只有因為我的偏執和幼稚傷害了你。

我會好好學會做一個成熟、冷靜、理智的大人,不再讓自己的感情給你帶來傷害和困擾。但這不代表我認為付出全部去愛一個人,想要擁有他、和他永遠在一起有什麼錯。”

“現在我到了一個更需要我的地方,做一些其他人看來有意義的事,生命彷彿在變得充實。只有我自己知道,有一部分的我隨着你的離開永遠消失了。

沒有人規定愛情不可以被放在生命首位,也沒有人規定一個人不可以放棄自我去愛另一個人,至少現在我還是這麼想的。”

……

“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收到這封信,收不到也沒關係。無非是再一個十年、二十年、或者一生,等到你忘記我,我仍然會說,我永遠愛你。”

信上的落款日期是一個月前,這幾張薄薄的紙走出大山,再飄洋過海到遙遠的歐洲大陸,用了整整三十七天。

我無法形容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沈南嶼做出這樣的選擇,存了幾分自我流放和懲罰的意味,我也不知道。

我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忽然覺得心裏空空的。三個月來我很少想起他,少到讓我以為我會就這樣漸漸忘記,直到今天所有記憶忽然像穿堂的風迎面湧向我,我才發現原來我一點都沒有忘。

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指尖,不自覺笑了笑。

——怎麼可能會忘呢……那是我自己撿回家的小兔子。

傅之珩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去了,把院子留給我一個人。我靜靜坐到太陽落山,看夕陽一點一點沉入地平線,在天邊鋪開一片絢爛的橙紅。

“寶貝。”傅之珩換了衣服出來,順便幫我拿了外套。

我回過頭,看見他站在我身後,故作輕鬆地揚起嘴角說:“超市要關門了。”

我太了解他,以至於他臉上不易察覺的淡淡失落都被我輕易捕獲,我站起來接過外套,主動抱住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說:“之珩。”

傅之珩僵了一瞬,緩緩抬手摸了摸我的頭髮,柔聲問:“怎麼了?”

我閉上眼睛搖搖頭,“……沒什麼。”

他溫柔地笑了笑,說:“我們走吧。”

“嗯。”

這段時間我和傅之珩學了一點簡單的德語,到了超市,他像教小朋友識字的家長一樣,牽着我的手帶我認一些包裝上的德文。

我也很配合,他說什麼我說什麼,有時候學得不對,他會捏住我的臉,笑着說我笨蛋。

慢慢悠悠逛了很久,傅之珩臉上的失落漸漸消失了,又恢復了平時的樣子。他拿了一盒巧克力,指着上面的字母說:“Ichliebedich.”

我認真地重複:“yishilibidishi”

“笨哦,”傅之珩捏捏我的鼻子,放慢語速說:“Ich--liebe--dich.”

我仔細觀察他的嘴唇,模仿他的發音又說了一遍:“Ich,liebe,dich。”

“這回對了。”傅之珩把巧克力放進購物車,獎勵地低頭親吻了一下我的嘴唇,說:“寶貝真棒。”

我慢半拍地想起什麼,問:“這是什麼意思?”

傅之珩眨了眨眼,靠近我的耳朵,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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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也趁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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