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傅之珩走到門口,淡淡看了兩個保鏢一眼,說:“連個人都看不住。”
兩個保鏢低下頭不敢說話,傅之珩皺了下眉:“還不滾?”
“是。”兩人終於反應過來,放開沈南嶼二話不說地跑了。
病房門重新關上,沈南嶼撐着地板緩緩站起來,剛起身到一半,忽然被傅之珩一把扯着衣領拽起來,嗵一聲按在牆上。
“之珩……”
我想阻攔,傅之珩已經一拳打了出去。
這一拳結結實實打在沈南嶼臉上,血肉撞擊的悶響嚇得我心臟一緊。
沈南嶼咬着牙,只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接着又是第二拳,重重打在他小腹上。
傅之珩很少和人打架,更別說下這樣的狠手,他每一拳打出去,我都會條件反射地跟着一抖,心跳因為驚嚇越來越快。
“你還敢過來,你看看你他媽都幹了什麼!”
傅之珩說著,又是一拳打出去。
沈南嶼自始至終都不還手,任由傅之珩把他當沙袋一樣的打,我甚至懷疑他是故意的,故意用這樣的方式來讓傅之珩幫我出氣。
“你還說愛他,還說喜歡他?!”傅之珩抓着沈南嶼的脖子惡狠狠地問,“你連珍惜和愛護都做不到,你憑什麼說愛!”
“我……咳咳……”沈南嶼呼吸不暢,臉和脖子脹得通紅,眼眶裏也憋出淚水。
他的目光越過傅之珩看向我,忽然喉嚨一哽,滾落一大顆眼淚。
“哥哥……”
傅之珩一把把他拖回來扔在地上,撲通一聲,摔倒時撞到床角。
“南嶼,”我本能地伸手去扶,抬頭看向傅之珩說:“好了,不要再打了。”
傅之珩看我一眼,同樣氣息不穩,像是還沒有出夠氣。
“對不起……”沈南嶼摸到我的手緊緊抓住,撐着床緩緩跪起來,挪到我身邊,微不可聞地說。
他的樣子極其狼狽,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新傷舊傷加在一起,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我從來沒有在現實中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不免揪心,看着他說不出話。
“剛才……我在外面,聽到,聽到你說……說喜歡過我……”沈南嶼看着我,眼淚簌簌地湧出來,哽咽着問:“是真的嗎?”
我垂眸看向我們交握的手,沒有說話。
沈南嶼的表情既痛苦又困惑,聲音也很艱澀:“可是為什麼,喜歡我,還要離開我……”
這個問題不那麼難回答,我說:“因為有更重要的東西。”
沈南嶼回頭看向傅之珩,問:“是他嗎?”
我搖搖頭,“不全是。”
對於我來說,曾經對傅之珩朦朧的喜歡也好,後來因為沈南嶼重新燃起的悸動也罷,都只是生命中很小的一部分,不值得拋棄更重要的部分,比如自由,比如自我,比如在我掌控範圍內的安逸平穩的生活。
但是沈南嶼,顯然是把愛情放在生命首位的那種人。
我抬頭看向傅之珩,目光相對,他很快明白我的意思。
他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氣,說:“有事叫我。”
等他離開,我緩緩抽出被沈南嶼握着的手,平靜地說:“之珩生病了。”
沈南嶼愣住,不太相信地問:“什麼病?”
“心臟病。”我說,“雖然現在不太嚴重,但是醫生建議他休養一段時間。”
沈南嶼好像終於明白過來什麼,怔怔地看着我問:“所以你……”
“嗯。”我點點頭,“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他之所以接受你,是不是也是因為擔心自己出什麼事,留下我一個人……但是你,”
想到這裏,我很輕地笑了一下,問沈南嶼:“你做了什麼?”
以沈南嶼的聰明,他不會想不明白這件事會給傅之珩的心臟帶來多大的負擔。
他垂下眼帘,彷彿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茫然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對不起……”
“沒有對你說清楚是我的錯,讓你變得這麼偏執,我的縱容也有責任。”我看着沈南嶼,說:“我不恨你,也不可能愛你。至於你聽到的那句喜歡,對我來說僅僅代表這段關係讓我快樂過,別的沒有了。”
沈南嶼渾身一僵,抬起頭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問:“你還是……你還是不要我了嗎?”
他眼眶很紅,死死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目光里滿是悲慟和絕望。我對他總歸是有歉疚,輕聲嘆了口氣說:“我沒辦法負擔那麼沉重的愛,也沒辦法原諒你對我做的事,或許你也應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認識一些新的人,試着開始自己新的生活。你還年輕,不要把一生都耗費在我身上。”
“我不!”
聽我說完,沈南嶼終於崩潰大哭,“我不想認識別人,也不要什麼新生活。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別不要我……”
他撲到我身上抱緊我的腰,死死攥住我的衣角,眼淚決堤一般洶湧不絕。
“南嶼,”我的手抬到半空,猶豫很久,還是落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說:“我只是出國,並不是從世界上消失。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脫離我的掌控,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分開對我們兩個來說都是最好的選擇,我需要一段時間休息,你也需要冷靜下來,多看看自己的生活。”
“我不……”
沈南嶼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只是不斷重複着拒絕和道歉。
我想他也明白,當我說出這句話時,就已經做出了不可挽回的決定,只是在他的年紀,一時難以接受所謂的拋棄。
但是等到一年、兩年、十年過去,時間總歸會沖淡這一切,到那時,我也不過是他提起來會淡淡莞爾的一個名字罷了。
沈南嶼哭了很久,在我身上留下一大片深色的水漬。
他離開前什麼也沒有說,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后,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一段感情不該以淚水收場。
我應該對他微笑告別,但是我沒有。
吱。
傅之珩推門進來。
他在外面大概聽到了這一切,但他看起來並沒有鬆一口氣,反而面色沉重。
“你想好了嗎?”他問我。
“你希望我反悔嗎?”我反問。
傅之珩愣了一下,露出一個酸澀的微笑,“當然不。”
“只是覺得,還是讓這小子佔了便宜。”他望着窗外,語氣中有淡淡的悵然,“用一場眼淚,換來你記住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