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93章
我的生活只剩下兩件事。
昏睡。縱慾。
苡橋
沈南嶼大概把所有聰明才智都用到了隱藏蹤跡上,又或者用什麼辦法騙了傅之珩,總之已經是第三天了,還是沒有人找到這裏。
以我對傅之珩的了解,他知道我和沈南嶼在一起的話是不會輕易報警的。但我也擔心傅之珩的身體,醫生說他最好不要有太劇烈的情緒起伏,我失蹤他一定很着急。
“哥哥……你在想什麼?”
沈南嶼的動作打斷我的思緒。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不分晝夜地在床上折騰我,起初我還會掙扎,後來發現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我都不是他的對手,也就乾脆不再反抗。
我知道傅之珩一定會找到我,沈南嶼大概也知道,所以才會像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一樣,瘋狂而痴迷地和我做.愛。
“我想……”我的目光從空曠的天花板緩緩移到他臉上,輕聲說,“之珩一定很擔心我。”
……
我覺得自己可能要壞掉了。
早上沈南嶼抱我去浴室洗澡,隔着朦朧的水霧,我看見鏡子裏的人蒼白虛弱,短短几天瘦了一圈,身上尤其是鎖骨和胸口佈滿曖昧的紅痕,膝蓋是青的,大腿也有被掐出來的指痕。
往上看嘴唇濕潤嫣紅,鼻尖和眼角也泛着紅,眼眶裏積蓄的淚水要掉不掉,臉上還有未退的情.潮。
很脆弱,也很不堪。
老房子的浴室又小又舊,還有隱隱的霉味和鐵鏽味,我從前一直不覺得自己嬌氣,今天卻因為四周老舊的瓷磚和沈南嶼不顧我意願的強迫而難受得想哭。
這幾天我流了太多眼淚,一半是生理性的淚水,一半是意志崩潰后無意識的哭泣。而我的眼淚總是會刺激沈南嶼更加瘋狂,在浴室結束一次,回到卧室又把我按在床上。
他不厭其煩地要我說愛他,有時是逼迫,有時是溫柔的誘哄。但哪怕是最神志不清的時候,我也無法將這兩個字說出口。
我清醒的時候很少。黃昏時迷迷糊糊地醒來,沈南嶼坐在不遠處的小沙發上,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廚房好像在煮什麼東西,絲絲縷縷的甜香從外間飄散進來,縈繞在我鼻尖。我後知後覺感到飢餓,緩緩從床上坐起來,發現自己手腕上的鎖鏈被解開了。
見我醒來,沈南嶼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說:“我煮了甜粥。”
他起身去外間幫我盛粥,我下床跟着出去,第一次看到這間房子的全貌。
沒有客廳餐廳之分,只有一個開間,放着一些老舊的傢具。角落裏有簡易的鍋灶,這幾天吃的湯湯水水,大概全都來自那台唯一比較新的電飯煲。
沈南嶼面色平靜地幫我盛了一碗粥,端過來放在小茶几上,又給自己盛了一碗,放好勺子說:“吃點東西吧。”
我慢慢坐下來,吱的一聲,沙發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彷彿在譴責我欺負一個老東西。
“這是哪?”我問。
沈南嶼抬頭望向我,溫柔地笑了笑說:“我長大的地方。”
我隨着他的目光望向窗外,夕陽鋪灑在茫茫雪地上,目光所及之處只有寥寥幾隻麻雀,彷彿與世隔絕。
“院長去世了,孤兒院也搬走了。”沈南嶼輕聲說,“我沒有家了。”
“我也希望自己說放下就放下,但是我做不到。”他的聲音又低又澀,像撒了一把鹽。“你是我和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繫,如果你也離開我,我不知道我還可以為了誰活着。”
“你有同學和朋友,未來還會有事業,有愛人,有自己的家庭。”我看着窗外,淡淡地說,“你和這個世界的聯繫還有很多。”
“不。”沈南嶼搖搖頭,“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他望着我,目光像此時窗外滾燙的夕陽,熾熱而悲傷。“我只要你,別的我都不在乎。”
經過這幾天,我的憤怒已經沒那麼尖銳,更多的是疲憊和痛苦,還有深深的不解。我不明白沈南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也不明白究竟要多麼濃烈的愛恨,才可以讓一個人放棄自己的全部、甚至放棄自己去得到另一個人。
或許是我的表情流露出茫然和困惑,沈南嶼苦澀地笑了笑,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瘋了?”
我皺起眉頭,反問:“難道不是么?”
他看我許久,目光中甚至有悲哀和憐憫,輕聲說:“哥哥,你好傻。”
“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只是怕嚇到你,才不敢讓你看出來。”
“你想……我努力了十幾年才走到你身邊,怎麼可能輕易放棄你?”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不能讓你愛我的話,讓你恨我也很好,至少這樣你可以永遠記住我。”
……
沈南嶼的每句話都讓我感到陌生和害怕,記憶里那個眼睛永遠亮亮的,牽手會心跳加速,接吻會臉紅的人和此刻眼前的人重合在一起,讓我分辨不出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我心煩意亂,攥緊身下的沙發,指甲深深嵌到布料里,說:“你不要再說了。”
“我要說。”沈南嶼單膝跪到我面前,強迫我看他,“你是不是後悔遇到我,後悔幫過我,後悔把我留在身邊?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恨我,特別想殺了我?”
他掐着我的下頜把我推倒在沙發上,聲音裏帶着痴狂的快意,“就要這樣哥哥,我就要你恨我。我要以後我不在的時候,每次你和傅之珩做.愛都想到我。”
“沈南嶼……不要……啊……”
混亂中茶几被踢倒,碗裏滾燙的粥灑出來濺到我腳踝,我被燙得一個激靈,不自覺落下痛苦的眼淚。
“痛……嗚……之珩……”
……
從天亮到天黑,我耗儘力氣躺在床上,像一條被曝晒瀕死的魚,失神地望着天花板某處。
沈南嶼端來一碗新的粥,一勺一勺吹涼了餵給我。我機械地吞咽,不想看他,也不想反抗。
喝完一碗粥,我躺回被子裏,把自己窩成一團縮在牆角。沒多久身後貼上一具熾熱的身體,把我緊緊抱在懷裏,輕柔地親吻我的後頸。
“哥哥……”他說,“我愛你。”
現在聽到這三個字我已經會產生生理性的排斥,恨不得捂住耳朵,把自己更緊地縮起來。
沈南嶼掰開我的手,強迫我和他十指緊扣,問:“你真的沒有一點愛過我嗎,一點點也可以。”
愛……
我閉上眼睛,眼角緩緩滑落一滴淚水。
“沒有。”
沈南嶼微微一怔,又像是意料之中,輕聲笑了笑,說:“好狠心啊哥哥……在你心裏,我到底算什麼……”
窗外的雪地反射着月亮的光輝,在遠離城市的寂靜角落,夜空彷彿格外的低。
我沉默很久,說:“你是……一段經歷。”
我知道沈南嶼沒有睡着。他呼吸一滯,抱着我腰的手驀地收緊,好像不敢相信一樣,艱難地重複說:“我只是,一段經歷?”
“嗯。”
一段原本很美好的經歷。
人生如果是一條長河,那麼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將是這條河流中最清澈、最汩汩奔涌的一段。當我老去變得遲緩、變得渾濁,站在生命盡頭回望,我想,我依然可以看到河底碎鑽一樣的砂石,在永恆的日光下熠熠生輝。那是沈南嶼帶給我的,永遠明亮的回憶。
但是現在,我看到河流不再湧向既定的方向。它開始失控,開始與另一個人糾纏不清。
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