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我順手拿上了剩下的大半盒甜點。
前腳到會客室,傅之珩後腳也回來了,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股淡淡的煙草味,顯然是剛才在哪裏抽煙,味道沒來得及散盡。
看見我他腳步一頓,說:“抱歉。”
我不喜歡聞煙味,傅之珩平時很注意不在我在的時候抽煙,今天大概是碰了一鼻子灰心情不好,沒控制住自己。
“沒事。”我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神色如常問:“吃可露麗嗎,還不錯。”
傅之珩像是認識這家咖啡店的包裝,看了一眼說:“不了,太甜。”
他懶散地靠在沙發上,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很快恢復到平常的樣子,打趣我說:“我看大家都是巧克力曲奇,怎麼時老闆還背着員工給自己開小灶?”
“是么,我沒注意。”我放下文件,問:“傅工找我什麼事?”
“你都這麼叫我了,找你當然是美術館的事。”傅之珩懶洋洋地說:“之前跟你選傢具木材,你還記得嗎?”
“嗯,記得。”
傅之珩一個不折不扣的富二代,畢業后沒有回家繼承家業,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在建築界聲名鵲起,才二十多歲就被業內當作大師預備役,除了天賦外,我想不到別的解釋。
而這樣一個天才,最近幾個月的全部時間都用來幫我把關美術館的項目,大到整座建築的設計,小到挑選一把桌椅,全都親力親為。
我想了想,“最後好像決定用……桃花心木?”
“對,沒錯。”傅之珩點點頭,“但是現在出了點問題,非洲產地那邊遇到山火,全世界的桃花心木都跟着漲價,你看我們是換一種木材,還是加點預算,讓造價師再重做一份報價?”
“你覺得呢?”我問。
“我覺得時老闆不差錢。”傅之珩開了句玩笑,又恢復到認真,“而且這座美術館,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你的一張名片,關係到長久的形象建設,多花點錢也值得。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你還有公司上上下下要考慮,原材料上漲20%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
百分之二十……我不太擅長算術,粗略估計了一下,確實是筆不小的數字。
見我沉思,傅之珩湊過來,說:“還有個辦法。”
我抬頭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笑眼,問:“什麼?”
“我啊。”他似乎總能在正經和不正經之間自由切換,指着自己弔兒郎當地說,“我有錢。”
我有時候跟不上傅之珩的腦迴路,皺了皺眉說:“我知道你有錢。”
“我的意思是,這批木材我已經幫你訂下了,不用你再掏錢。”他說。
這回我更加不理解,看着傅之珩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什麼端倪,然而他的表情毫無破綻,我看不出來。
“別這麼看我,給你花錢不是應該的么?”他靠回沙發上,依舊笑得浪蕩,“其實這件事我完全可以不和你商量,因為來之前我已經搞定了。”
“那為什麼……”
他眉毛一揚:“我又不是聖父做好事不留名。這麼大筆錢,砸水裏都能聽個響,當然要讓你念我個好了。”
傅之珩的邏輯完全沒有問題,但我還是多嘴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句話百分百適用於傅之珩,從小到大隻要他突然莫名其妙對我好,一定是因為做了什麼壞事。只不過近幾年他的道德底線越來越低,很少能有事情激起他的愧疚之心。
“沒有,只是覺得回國之後一直沒什麼時間陪你。”他說。
這句話我不知道怎麼接,因為在我記憶里,傅之珩在國外玩得更野,回國可能因為家長在反而收斂了點。
最後我如實相告:“我不用你陪。”
傅之珩早就習慣我的不解風情,輕嘖一聲說:“你知道我有這份心就可以了。”
“我知道了。”傅之珩有錢,所以我從來不和他客氣,“謝謝。”
他今天過來好像只有這一件事,談完便起身要走,我留心從樓上看了一眼,見他的車駛向來時相反的方向,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要去那家咖啡店。
我知道幸災樂禍是不道德的,但是想到傅之珩可能又要碰釘子,我心情莫名的好,比知道他幫我解決了八位數的麻煩還要愉快。
這樣的愛好從小就有。小時候傅之珩經常欺負班裏的女孩子,我最喜歡看他因此被老師罰站或者被他爸媽拉回家面壁。而他面壁的時候我一般坐在旁邊吃零食,他既不服氣又不敢大聲造次的樣子,讓我覺得很有趣。
直到現在,傅之珩都認為我陪他面壁是心疼他。
可惜這樣的快樂越來越少了,長大后的傅之珩無法無天,身邊那些小情人也都沒什麼脾氣,只知道一味的慣着他,很沒意思。
我搖搖頭,低頭看見微信上一條新的好友添加請求。
我的私人號很少有人知道,也很久沒有加過好友,對方的頭像是一隻卡通兔子,昵稱也叫“兔”,我不認識是誰。
“是時鷺先生嗎?”——添加請求平平無奇。
知道我名字還知道我的私人號……我看着屏幕上天真可愛的白色兔子,思索片刻點了通過。
對方很快發來一張照片,照片里傅之珩的車停在咖啡店門口,除此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信息。我略感不解,發了個問號過去,對方卻不再說話了。
點進頭像,朋友圈裏空空蕩蕩,不知道是新號還是對我設了權限。返回對話框,依舊沒有新的消息,彷彿加我只是為了給我看這張無聊的照片。
左右閑着沒事,我放大圖片又看了一遍,擔心自己漏掉什麼細節。然而沒有,這就是一張隨手拍攝的、沒有任何構圖和美感可言的普通照片。
我有點失望,關掉對話框放下手機,懷疑這隻兔子是誰家搗亂的小孩。然而等我晚上準備回家時,兔子再次發來照片——路燈亮起的街邊,傅之珩的車依然停在原來的位置,整整一個下午沒有動過。
誰家小孩有功夫守着傅之珩一整天?
我兩指捏着手機在桌上轉了幾圈,撐着腦袋無聊地打了個哈欠,幾分鐘過後沒有新的消息,看來這次又是只有一張照片。
想了想我撥了傅之珩的電話。
“喂?”那邊很快接起。
“之珩,”我調整好自己的聲音,一切如常地問:“你在哪?”
“在外面。”傅之珩的語氣也很正常,“怎麼了寶貝兒?”
我隨便編了個理由,說:“我的車壞了,你方便來接我一下嗎?”
“車壞了?”傅之珩略一思索,“那你等我吧,我馬上過去。”
“嗯,謝謝。”
外面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我掛掉電話,又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一分鐘後手機屏幕再次亮起,仍舊是一張照片——傅之珩從咖啡店出來走向自己的車,似乎準備離開。
我抬頭看向窗外,月亮還沒有升起,一街之隔的寫字樓,每一扇窗戶都發著幽白的光,把夜色照得發灰。
夏天快要過去了,樓下的香樟依然茂盛。
十分鐘后傅之珩的電話打進來:“下來吧寶貝兒,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