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02章
助理的效率總是很高,不僅給我發了咖啡店的地址,還查到網上的評價整理了一份點單攻略給我。
等下午忙完,我已經把這件事忘到了腦後。
想着晚上要回家吃飯,我準備去最近的N31畫廊看一眼然後早點回去。
這間畫廊離A大很近,主要展出一些新銳藝術家的作品,所以光顧的年輕人居多。
我喜歡聽客人閑聊,從中獲得一些對當下藝術市場的了解,而年輕客人們相對更天馬行空的想法,也會讓我有更多靈感。所以這間畫廊雖然盈利不多,卻是我回國后投入時間和精力最多的一間。
最近到了一批新的畫作,我過去的時候有兩幅正在被打包,據說只展出半天就被一位客人買走了。
我看了一眼,隨口說了句“眼光不錯。”
話音剛落,身後響起一道溫和的男聲:“謝謝。”
我聽到聲音轉身,看見一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站在兩步遠外微笑看着我,再仔細一看,竟然是傅之珩早上剛提起過的顧馳。
顧馳的樣子變了很多,從記憶里青澀的學生模樣變成了笑容得體、穿着考究的成年人,我愣了一下,見他走過來對我伸出手,說:“好久不見,時鷺。”
“顧馳……?”我慢半拍地回過神來,和他握了握手,“好久不見。”
“聽說你回國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顧馳說,“這次回來還走嗎?”
我搖搖頭,“暫時沒有打算。”
雖然是高中同學,但多年不見,幾句寒暄過後還是沒了話說。我正準備找借口告辭,顧馳忽然提出:“我們去附近找地方坐坐吧,我知道有家咖啡廳不錯。”
“先生,您的畫包好了,您看需不需要我們為您送貨上門,需要的話請您在這邊留一個地址和聯繫方式。”店員插口說。
“不用了,我直接帶走,幫我放到車上吧,謝謝。”顧馳說。
看在他買了兩幅畫的份上,我看了看時間還早,沒有拒絕他的邀請。
沒想到顧馳帶我去的咖啡廳是上午助理說的那一家,我開始懷疑A大附近消費場所貧瘠,除了這間咖啡廳之外,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
“我大學在A大讀金融,平時自習經常來這邊。”顧馳幫我拉開門說,“畢業之後很久沒來了。”
咖啡廳不算大,實木桌椅和暖色燈光佈置出安靜溫馨的氛圍,客人大多是抱着書本和電腦的學生。我和顧馳找了角落裏的兩張沙發坐下,聽他的推薦點了兩杯澳白。
“你畢業后一直在A市嗎?”我問。
“對,進了一家投行。你呢,大學還是學畫畫?”
我點了點頭,“嗯。”
“我就知道,你天賦那麼高,以後一定會成為了不起的藝術家。”顧馳打量着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過看樣子……你好像成了藝術家的老闆?”
“天賦高”的說法屬實無憑無據,我從小和傅之珩一起學畫畫,得到最多的來自老師的評價是“情感不足,技巧有餘”,所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會成為藝術家。藝術家需要靈感的供養,而我沒有熱情可以燃燒。
相反真正有天賦的是傅之珩,從來不交作業,靈感迸發時發瘋似的創作,枯竭便甩開畫筆,連考試都可以不去。後來他說畫畫沒意思,大學出國念了建築,之前的油畫老師聽說后氣得差點住院,傅之珩春節回國去拜年都不給他好臉色看。
“搞藝術畢竟不能當飯吃。”我笑了笑,也開玩笑說。
“確實。”顧馳贊同地點點頭,“不過至少你品味好,有你把關,我們這些門外漢消費也放心。”
“客氣了,你的眼光一點也不像門外漢。”
有服務生幫忙端來咖啡,我習慣性地道謝,隨後注意到端咖啡的那隻手——手指很長,白凈瘦削,骨節分明,皮膚下的青筋清晰可見,比我見過的所有鋼琴家的手都要優越,簡直像陳列櫃裏完美的藝術品。
我不自覺抬眼看向手的主人,最先闖入視線的是一條流暢清晰的下頜線,然後是瘦而不尖的下巴和兩片淺粉色的薄唇。他的皮膚白得通透,鼻樑高挺卻不顯得有攻擊性,大概是因為生了一雙極漂亮的眼睛,我只看了一眼,便想起顧馳買走的那幅畫上開在暗夜裏的白色鳶尾。
服務生目光淡然,放下咖啡后淡淡說了聲“請慢用”便端着餐盤離開了。他的背影也很出眾,高挑挺拔,窄腰長腿,不僅我在看,隔壁桌的兩個學生也在看。
顧馳注意到我的目光,唇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若無意地說:“像是傅之珩會喜歡的類型。”
我想了想,確實如此。
不過用這樣的話評價一個陌生人讓我感到不太舒服,我收回目光看了一眼顧馳,沒有說話。
“說起來傅之珩呢,沒有和你一起嗎?”他問。
“沒有。”我端起咖啡嘗了一口,是比助理外帶的口感好一些,“他忙自己的工作。”
——忙着和小麻雀約會,順便認識一些新的男孩子。
顧馳似笑非笑地說:“我沒有想到你們兩個能一直在一起。”
這句話我聽過不止一次。我和傅之珩除了門當戶對外,似乎沒有任何般配的地方。
“是啊……我也沒想到。”我笑了笑,“我們訂婚了。”
顧馳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嘩啦一聲,吧枱處傳來一聲杯碟打碎的刺耳聲響。店裏的客人全都看過去,只見剛才那個服務生表情獃滯了一瞬,隨後很快反應過來,小聲對同事說了句抱歉,彎腰去找掃帚。
我看到他正臉某個角度,隱約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但沒想起來。
或許像顧馳說的,這張臉是傅之珩會喜歡的類型,所以也許我在傅之珩身邊見過相似長相的人也不一定。
一段小小的插曲很快被略過,顧馳重新看向我,問:“訂婚了?什麼時候?”
我不自覺摸了摸還沒戴習慣的戒指,回答說:“昨天。”
顧馳臉上出現一瞬間的失落,然後故作輕鬆地開玩笑說:“那我豈不是真的沒機會了?”
我至今仍不太明白他當初為什麼說喜歡我,明明我們兩個高中時連話都很少說。所以我只能岔開話題,問:“投行的工作很忙吧,怎麼還有閑心逛畫廊?”
“忙裏偷閑罷了。”顧馳笑着搖搖頭,“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今天我第一次去就遇到了你。”
他剛說完,我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屏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傅之珩。
“抱歉我接個電話。”
我按下接聽,傅之珩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忙完了嗎寶貝兒?”
我嗯了一聲,“忙完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吧。”他又說。
剛好今天我沒有開車,看了眼掛鐘,也到了該回家的時間。“在A大附近。”我說。
“A大?”傅之珩略顯疑惑,“去那兒幹什麼?”
“遇到顧馳,在這邊坐了坐。”我如實相告。
有一種名叫默契的東西存在於我和傅之珩之間,他什麼都沒說,我卻能敏銳地察覺到他並不是很高興。
“知道了。”他語氣不變,“等我一下,大概十分鐘到。”
然而當傅之珩到了附近,得知我在這間咖啡館時,他的表情和語氣都明顯的複雜了起來。
顧馳把我送到門口,傅之珩坐在車裏,目光似有若無地望向裏面某個方向,連顧馳跟他打招呼都沒有注意。
“啊,哦,好久不見老同學。”傅之珩心不在焉地應付顧馳,揮了揮手說,“改天一起吃飯,今天我和小鷺還有事,先走了。”
顧馳大概也沒想到傅之珩這麼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僵了僵,說:“慢走。”
說完看向我,目光柔和了些,“路上小心。”
“嗯。”我坐進副駕關上車門,“再見。”
走出很遠,傅之珩才想起問:“你怎麼會遇到顧馳?”
“他去N31買畫。”我說。
傅之珩輕嗤一聲,不屑地笑了笑,“買畫……”
他不是很大度的人,從小驕縱慣了,一點虧都不肯吃,高中時和顧馳打一架足夠他記到現在。
還好我也不是很在意他開不開心,反正就算他煩死了顧馳,也不會在我面前發火,更不會拿我遷怒。
“你呢,怎麼想到來接我?”我問。
“怕你忙工作忘了時間。”傅之珩敷衍地笑笑,“回頭累瘦了,我爸媽又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