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平

第61章 風平

謝大人,離開陛下吧

謝宴回府後,在府上待了兩天。這兩天都格外安靜,謝宴也不着急,他把從皇宮裏帶出來的貓抱在懷裏,出門閑逛。

這貓荊戈雖然並不喜歡,他卻感覺很親近。不知道是不是這貓有靈性,能感知到同類的氣息,被他抱着的時候,總是格外溫順。

謝宴逛了半天,走至護城河旁邊的小道上時,道旁是一片柳林,他閑逛了一會兒,終於感覺到周遭氛圍開始變化。

他微微勾唇,示意旁邊的小廝幫他擺好漁具,他坐到矮凳上,一揮魚竿,開始釣魚。

貓溫順地趴在他腳旁的草地上,安靜地望着水面。

半個時辰過去,謝宴感覺到鉤子有些發緊,他手腕略一使力,將魚竿扯上來,魚鉤上掛着一條還在撲騰的小魚。

白貓歡快地撲過來,按住那條小魚,謝宴把鉤子取下來,把魚徹底丟給小貓。又弄了塊餌食,繼續釣魚。

“謝大人好興緻。”一道低沉的聲線在身後響起。

謝宴掃過平靜的湖面。

啊,魚上鉤了。

來人從柳樹下的陰影中走出來,站到謝宴身側,小貓受驚地叫了一聲,叼着魚跑到謝宴另一條腿側,謝宴撫摸了一下,小貓才趴下來,伸出爪子玩弄起釣上來的小魚。

“秦將軍,你嚇到我的貓了。”

秦越風冷笑一聲,掃過那貓,“是嗎?有謝大人的庇護,我看它倒是膽大的很。”

謝宴目光平靜:“謝大人也是來垂釣的嗎?”

秦越風甩袖:“我來是想問你,你把雲雅弄哪去了?”

謝宴這才偏過頭,看向秦越風的視線里多有驚訝:“雲雅公主?”

“謝大人,你不必在這裝無辜。”

“裝無辜?秦將軍,我倒覺得,是將軍在這跟我裝無辜吧?”

秦越風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謝宴輕挑道:“我的意思是,這雲雅公主么,是陛下親自賜婚於我,雖並未禮成,但云雅公主於我而言,好歹也算得上未婚妻。”

“我與未婚妻爭執吵鬧幾句,這麼快就傳到將軍耳朵里,這也不算是意外。不過,將軍急沖衝過來向我討要雲雅,就有些讓我無法理解了。”

秦越風臉色陰沉:“雲雅不知所蹤,你不應該給眾人一個交代嗎?”

“交代?”謝宴輕笑兩聲,“就算要交代,也是給陛下交代,陛下都沒來向我討要雲雅,將軍就先過來了。難道說,將軍與雲雅的關係,比之陛下和雲雅的兄妹關係還要親密嗎?”

秦越風一把抓住謝宴的衣領,怒道:“謝宴,你別在這裏強詞奪理,我只要你一句話,雲雅去哪了?”

謝宴抬眼,毫不畏懼地注視着他:“那我也只能送給將軍一句話。別人的未婚妻,你惦記個什麼勁啊?”

“你!”秦越風捏緊拳頭,那眼神幾乎想把謝宴吞了。他胸前不斷起伏着,良久,才憤恨着鬆開手。

他眼珠微動,沉聲道:“雲雅若有個好歹,我要你的命。”

謝宴慢條斯理地整理衣着,聞言平靜道:“那也要看將軍有沒有這個本事。”

“你真以為仗着天子的恩寵,就可以為所欲為?”

謝宴一頓,眨了眨眼,“對啊。”

謝宴這副欠打的表情把秦越風氣得不輕,他勉強穩下心神,凝眉盯着謝宴:“謝大人,我看你在朝堂上巧舌如簧,左右逢源,本以為你是個識時務的。”

謝宴拍了下手,眼裏含着笑意:“是嗎?那我與將軍英雄所見略同,本官的確是個識時務的。”

“是嗎?既然識時務,你就應該知道,只有回答了我的問題,你才能安全回府。”

他做了個手勢,空蕩的柳林里瞬間圍上來一大批身穿盔甲的將士,個個表情肅殺。

謝宴不動如山,他歪了下腦袋,將小貓抱起來,那條魚已經在貓爪的折騰下斷了氣,翻着肚子躺在草地上。

小貓被抱起來,爪子來不及抓住魚,胡亂揮舞了幾下,便放棄了,又乖乖趴在謝宴懷裏。

謝宴平靜道:“將軍可能有些誤會,本官說的識時務,和將軍說的,可不是指同一件事。”

他話音剛落,暗處突然也湧上一批黑衣侍衛,與秦越風帶來的人一一對上。

秦越風表情陰沉下來,他聽到謝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本官的識時務,指的是,討天子歡心,得天子庇佑。”

“秦將軍,要動手嗎?這地方雖然偏僻,但這麼多人打起來,鬧出來什麼動靜,誰都不能保證會不會傳到朝堂之上,甚至搞到滿城皆知,也說不定呢。”

秦越風盯着周圍那批侍衛,他帶來的雖然也是精銳,但謝宴的這些人,明顯是荊戈的,他早就領教過,荊戈養的這批暗衛,個個都可以一敵十。

如果開打,絕對沒有優勢和勝算。

他表情凝滯,寒聲道:“都退下。”

謝宴笑眯眯地跟着說:“退下吧。”

秦越風注視着謝宴,諷刺道:“謝大人,做天子的走狗,開心嗎?”

“將軍說的這是什麼話,陛下仁德聖明,光華無雙,本官只是拜服於此,遵從內心,甘願俯首稱臣而已。”

“你能讓他拿出這麼多心血來護你安全,平日一定把他服侍得不錯。”

“心血?將軍言過了,這些,不過是天子的雨露而已。”

他表情似乎得意至極,絲毫不以為恥,讓秦越風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謝宴飄飄然道:“再說了,本官解了陛下最大的心疾,得些賞賜,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心疾……”

秦越風咀嚼着這個詞,他盯着謝宴,沉聲道:“你果然能為荊戈解毒。”

謝宴恍惚了一下,頓時收斂了表情,乾笑道:“秦將軍說笑了,本官哪有這個本事。”

秦越風盯着他的眼神多了一絲殺意,“謝宴,我倒不知你還有這種本事。不如你跟我說說,從哪弄來的為荊戈解毒的方法。”

謝宴窘迫道:“將軍說哪裏話,微臣聽不懂,更不知什麼解毒之法。”

“陛下的毒不是已經解了嗎?”

“就算不是你為他解毒,你與他親近,應當知道他是如何解毒的。”

謝宴懵懂道:“陛下,不是承天地厚待,體內之毒,無方而解嗎?”

“你當真以為我不敢現在殺你嗎?”

謝宴退了兩步,攤開雙手,語氣無辜又坦然:“秦將軍,本官真不知道哪裏惹惱了將軍,惹得將軍對我動殺心。將軍雖然是武將,但這是在京城之內,將軍還是要注意些,不要總是想着打打殺殺,惹人口舌。”

秦越風喘了幾口氣,陰狠道:“你以為你不承認,我就會相信你與荊戈解毒之事無關嗎?”

謝宴輕笑道:“既然將軍已有判斷,那為何還要逼着本官承認呢?”

秦越風心裏的惱恨隨着謝宴這副矇混敷衍的態度越積越重,他越發肯定,這個謝宴,在荊戈解毒過程中必然起了關鍵作用。

明明,明明荊戈在此後數年間都該承受劇毒之痛,怎麼重來一遍,他就突然解了毒。

一切都沒有變,變得只有眼前這個謝宴,這個本來無關緊要的人。

秦越風將手掌按在佩劍上,往前邁出一步。他此刻真想直接了結了謝宴的性命。

根據這幾次讓人去宮內打探回來的情報,並不能確定荊戈已經解毒,很大幾率是還沒有解完。

他父親死前曾信誓旦旦告訴他,那顆毒藥只有一顆解藥。

謝宴就算有方法解,荊戈體內之毒已經積累十幾年,再加上這些年來用的那些毒性很大的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化解全部毒性。

但不管荊戈是沒解毒,還是正在解毒,只要他現在殺了謝宴,就能斷掉荊戈解毒的希望。

但是……秦越風看着眼前突然出現擋在謝宴眼前的暗衛,這些暗衛身手不凡,比他養來參戰的精銳更適合突襲和防備突襲。

他現在殺不了謝宴。秦越風認識到這一點,心裏的憤怒幾乎燃盡了他的神志。

可惡,之前荊戈身中劇毒,依舊擋住了他的襲擊,把他送進了大牢。如果這次讓荊戈解了毒,豈不是如虎添翼,更不好對付。

那他父親,他全族的仇恨,該如何去報?

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對了,還有雲雅,雲雅還不知所蹤。

他猛地衝上去,立馬被暗衛擋下,他惡狠狠地瞪着謝宴:“你到底把雲雅弄哪去了,弄哪去了!”

謝宴觀察着他幾欲崩潰的神志,往前微微傾身,壓低了聲線,“秦將軍,你為什麼不覺得,雲雅的失蹤,是陛下所為呢。”

秦越風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珠血紅一片,幾乎要瞪出來:“你們這兩個狼狽為奸的畜生。”

謝宴撤回身,站直身子,他終於能確定,秦越風的確擁有回溯時間前的記憶。

只是可惜,擁有記憶並不為秦越風帶來絲毫便利,這種紊亂,反而會幹擾世界意識的判斷。

要不然,他這麼對主角,可不會如此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

謝宴回宮沒多久,秦越風果然按捺不住,趁着深夜入宮拚死一搏。

午夜時分,偌大的宮殿卻燈火通明,混亂的場面經過了足足一個時辰才平歇下來。

秦越風渾身是血地跪在地上,胳膊被長劍別在身後,他瞪着眼前穿着寢衣冷漠寒涼的荊戈,以及頗為閑適自得的謝宴。

謝宴俯下身,嘖了兩聲:“秦將軍,本官不都提醒過你,陛下已經解毒,你在這種時候闖進來,意圖謀反,豈不是自尋死路嗎?”

秦越風不甘地咬着牙根:“你到底用什麼給他解的毒?”

“將軍記性不太好,本官不都說過了,陛下是承天地庇佑。”

“怎麼可能!他沾了我全家的性命,一輩子都有惡鬼討債,天地怎麼會庇佑這種東西。”

謝宴一怔,溫柔笑道:“的確,其實將軍呢,才是被庇佑的那一個,只可惜,你太廢物了,承受不起,只會被反噬。”

“你!”

秦越風身上本就有刺傷,此刻氣急攻心,竟是直接吐出一大灘血。

謝宴頓時有些身形不穩,他揉了揉額角。荊戈略一皺眉。

“雲雅呢!你個昏君,畜生!你把雲雅弄哪去了!”

荊戈冷淡地掃過他,走過來虛扶住謝宴的腰。

“越風……”

一道顫抖的女聲從包圍圈外響起,侍衛為來人讓出一條道。秦越風定睛望着來人,絕望地呼喊道:“雲雅!”

他膝行了兩步,急促道:“荊戈有沒有對你做什麼?雲雅,你有沒有……”

秦越風睜大眼睛,看向從雲雅身後走出來的身穿官服、年過半百的老臣。

柳銘。

柳銘低頭看着秦越風,語氣失望:“秦將軍,老臣實在沒有想到,你會做謀反之事。”

秦越風大腦一陣空白,柳銘怎麼會出現,還是跟雲雅一起?柳銘在朝中威望極高,他目睹此番場景,若在朝臣中說明,定會收穫信服。

他也就被坐實了謀反……上次他被打入天牢,還有朝臣不斷為他求情。

因為他闖皇宮的時機很好,沒有朝臣目睹他謀反,大臣中一直有人認為他入獄不過是他與荊戈的個人紛爭導致。

“雲雅,這幾日……”

柳銘替雲雅回答:“雲雅在老臣府上,與幾位大臣共同交流棋藝。不信,你可以一一對質。”

“荊戈沒有輕薄於你嗎?”

“越風,你這是何意……”雲雅驚懼道。

秦越風低下了頭,不再言語。他忘了,上次是雲雅與他爭執之後,沖入皇宮,回來后便說荊戈輕薄於他,致使他一時衝動,才在未準備完善的情況下與荊戈打起來。

但是,這件事從來未經證明,不能排除是雲雅怒火中燒的情況下向他撒了謊。

他突然發現,自己這次竟是重蹈覆轍,重來一次,他依舊沒有擺脫衝動的毛病。

他難道真的如謝宴所說,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嗎?

柳銘道:“陛下,謀反乃重罪,按律當斬,並誅九族。”

謝宴一僵。

秦越風作為主角,可絕對不能死。秦越風現在氣運值大降,卻沒有被世界意識察覺。

不過是因為時候未到,與原來的時間線差了兩三年,在這時候,秦越風的氣運值有增有跌都屬正常。

但是,主角氣運值的漲跌和生死絕不可能一概而論,如果主角死了,世界意識一定會第一時間注意到。

就在他渾身緊繃著急思考對策的時候,荊戈的手掌按在了他的腰上。

“朕中毒十數年,一朝恢復康健,正欲大赦天下,慶祝此事。秦越風,朕就免了你的死罪,判你流放,死生不得返還京城。”

謝宴驚訝地抬眼,對上荊戈含着溫情的視線,他鬆懈下來,心尖暖起來,隔着衣袖,握住了荊戈的手心。

秦越風被押了下去,荊戈讓暗衛去領賞,雲雅失魂落魄地回冷宮。

柳銘深深看了謝宴一眼,向荊戈告退離開。

謝宴蹲在一旁撫摸小貓,昌叔低頭道:“陛下,秦越風狼子野心,陛下只判其流放,是否會放虎歸山,若任由其發展壯大,成為今後的隱患。”

荊戈捻着指尖,垂眸望着謝宴的背影,“朕自有考量,昌叔不必多慮。”

昌叔沉默片刻,“老奴明白,那陛下早些歇息,老奴先退下了。”

他望了一眼謝宴,然後離開了寢宮,合上了寢宮門。

荊戈走過去,穿過謝宴的腿彎,將他整個人抱了起來。

“阿宴,最近辛苦了。明日的早朝朕讓人取消,我們睡到自然醒。”

謝宴仰頭,貼在他的胸前,輕聲道:“今日……謝謝陛下。”

他沒有說謝的具體是什麼,但荊戈卻能明白。他低頭吻住謝宴的眉心,輕嘆道:“阿宴……”

除去了秦越風這一不穩定因素,朝堂局勢清明了不少,也風平浪靜了一段時間。

這日,荊戈去上早朝。

謝宴蹲坐在寢宮前的階梯上,手裏拿着一個毛球,逗貓玩。

“謝大人。”

謝宴沒動,沒起身,依舊逗着貓:“昌叔,有事嗎?”

昌叔看着他手下的那隻貓,“謝大人,趁陛下不在,老奴有些話想跟大人說道說道。”

“說吧。”

“陛下如今對大人的寵愛,總是讓老奴想起,陛下曾經對大人手中這隻貓的寵愛。”

“昌叔,這個事兒,你提過了。陛下不長情,我知道的。”

昌叔搖搖頭,眼裏劃過一抹深意:“老奴並不是想提此事。”

謝宴沉默。

昌叔繼續道:“老奴只是偶爾有種錯覺,這白貓似乎不是從前那個。”

“倒是謝大人的性子,更像以前那隻貓。”

謝宴指尖一頓。

“以前那隻貓,從來不吃生食,一直是跟陛下共同進食,只要陛下得空,都是他親自來喂。那貓的清洗,陛下也從不假手旁人。陛下還與那貓同寢而眠。”

“老奴一直覺得,那貓不像貓,再有靈性的貓,也不會處處表現得像人一般。發現秦越風與雲雅公主之間的貓膩,也完全得益於那隻貓。那種暗示性的行為,豈是一隻貓可以做到的。”

謝宴靜靜地聽着,他已經明白了昌叔的意思,不過他沒有打斷對方。

昌叔細細訴說著:“謝大人,你應該注意到了,你回到京城的那天起,這隻貓就失了寵。老奴很早以前就開始琢磨,這是不是太巧了點。”

“那日秦越風的話也特別讓老奴在意,陛下一直閉口不言,老奴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陛下的毒,真的是謝大人解的。”

“老奴也和秦越風有着同樣的疑惑,謝大人,你是如何為陛下解毒的。”

“不過,老奴也知道,無論是在陛下身上,還是謝大人身上,都得不到答案的。”

謝宴站起身,看着這張蒼老卻無衰敗之意的面容:“昌叔想說什麼?”

昌叔平靜地回看他:“謝大人,離開陛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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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化反派后我翻車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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