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秉燭/肆章:人定,相談,與寒鴉

第一卷:秉燭/肆章:人定,相談,與寒鴉

入夜了,縱然白天陵江街頭人來人往,待到夜間還是免不了俗,由打更人哼着自己獨創的小曲兒,時不時吼上兩聲子,來提醒哪家已經上床了的當家人,還點着燈芯呢。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了哦欸。”

夜間也不獨是這聲,除去冬季,促織兒的演奏照例是少不了的,若是夏季,還有知了同它較量較量,最後總是知了的高亢嗓音更勝一籌,獨攬了夜的舞台。

於是百姓們便就着這嗓子和蟲鳴睡去,寧和的等待白晝的到來,有些大人這時就不聽話了,需是得切上個幾斤豬頭肉,再拉上“狐朋狗友”相聚着喝上一場,最後路也走不穩,只得倒在街頭,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第二天由着自家婆娘扯着耳朵罵回去。

當然,這些景象還是外城來的多,對於內城的修真者而言,白晝與黑夜的交替無非就是往燈匣里插進一枚雷石與否,依舊是該煉丹的煉丹,該畫陣的畫著陣,凡俗的許家卻也不例外,到了人定時分,門口依然掛着一盞昂貴的雷石燈,不用多想,定是在等着尚未歸家的付星了。

“下次得跟許伯父說下……改掛燈籠好了…”付星嫻熟地打開燈匣,解開了固定雷石的木楔子,將雷石取出,放入擱在一旁的掛籃內“不能浪費…”

“噔噔…”

“雷叔,我回來啦,開下門…”

隨着少年輕叩門扉,正坐在另側打着瞌睡的老管家便醒了,迷糊的說道。

“付星,哦,付星從仙師那兒回來了?”

大門一側被稍稍推開,露出大約是剛好能容納成人進出的間隙,老管家低聲說著。

“來,快進來。”

“老爺夫人都睡下了,少爺本來吵着嚷着,說是要等你回來,半個時辰前也都睡著了。”

付星也不多道謝,順着進來,向著老管家拱了拱手,便鑽過東門回房了,只在遠處飄來一句。

“多謝雷叔啦,您也早睡。”

“這孩子,唉,要是我這把老骨頭能活着看見少爺和付星各自娶了媳婦就好咯……”

“付星手裏那燈,怎麼這麼像之前老爺從打魚那兒買來,又轉手賣與點燈人那盞……”

“許是我看錯了罷……”

付星回房后,也沒多做什麼,只將銅燈輕輕放在書案上,生怕給弄壞了,取下掛着的輔光萬象鏡(師父送的見面禮),用眼睛對準鏡筒,看向銅燈。

“嗯………紋路複雜繁奧,可在透鏡下不存在藍光,說明沒有靈氣殘留……”

“如果切換角度觀察……嗯,也沒有。”

付星旋轉着鏡筒中央的旋鈕,轉換成下個模塊。

“看看材質…嗯……結晶狀的?…應該不是靈銅,師父說過靈銅表面雖然粗糙,但整體是平滑的,不會存在突出結晶…”

“硬度……算了,明天再試吧。”

說罷,付星放下萬象鏡,背靠着椅子長嘆一聲,望着面前這盞銅燈,感嘆起師父的交友不慎。

“怎麼看,師父都是被坑了嘛,這銅燈……靈氣也沒有,材質也不是靈銅…師父讓我砸人,不會是因為……石頭做的?”

廂房內,少年日常購買的書本被整齊的碼成一排,塞入了用琉璃製成開合門的木櫃中,他無奈的掃過,目光卻在那本前幾日許小胖借與他的《蓋世神尊》上停了下來,那本書他也翻閱了幾頁,不過很快便沒了興緻,“那裏面好像有個,滴血認寶?”他呢喃着,不過隨即拍着額頭,呵呵傻笑起來,

“付星啊付星,讓你成天跟着許小胖鬼混,怎麼凈是信了這些東西。將來許小胖被坑,你若替他出頭,不也得再被坑一次?”

過了許久,他放下手掌,“變傻就變傻吧,改明日與許小胖說說,一同笑話自己去。”隨即拿起書案上用於削墨的刻刀,在食指上劃了一道小口。

“嘶……有點疼。”十指連心,雖說只是一道小口,可付星畢竟是個不會使刀的,一時竟割深了,但此時也顧不着,急忙將手指抬在銅燈上方,任憑傷口中不斷沁出的血珠滴落,侵染燈座上的蓮花,如再次盛開般,在燭火照映下,搖曳着影子,分外詭異。

“……好像沒什麼效果?再等一會……”

可等到蓮花表面已全部染上鮮血,成為一朵“紅蓮”時,似乎還是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器靈,意識傳音,一切在話本內講述的內容,通通沒有。可付星卻發現,指尖的血液似乎正越流越多,並且絲毫沒有癒合的趨勢,像是在預示着某些事情的發生。

他決定再等等。

待到紅蓮被鮮血浸透,少年的意識也因失血而變得模糊,在最後關頭拿另一隻手壓住傷口,確保不會再次失血時,便伏在案上昏了過去。

“什麼嘛,話本……還是騙人的居多啊……”

那朵紅蓮,直至現在,才漸漸顯出其本有的異象,理應浸入銅殼內部的血液,此時又像不願與它結合般,慢慢浮上來,在表面凝成血珠,隨着血珠凝結,花瓣也向中合攏,變回一枚花苞,無數花蕊般的絲線從花苞底部內伸出,像是舔舐一般,將包裹着的血珠一掃而光。

外殼花苞也逐漸變得透明,浮起道道血紅紋路,像是薄皮上的血管般,不停地收縮蠕動着,接着,”花蕊“再次伸出,探向上方的雷石燈,從燈匣的開合處進入,將作為能源的雷石包裹,逐漸收緊,雷石質脆,自然不堪重負,碎裂成小塊,被絲線拖入花苞。

花苞的縮放逐漸節律,如同鮮活的心臟般,每隔大約三十秒,便會吐出一小塊黯淡的雷石碎片。

隨後,像是能量不夠似的,”花蕊“盯上了少年擺在書案一旁的儲石匣,徑直探入,這次也並未拖拽至花苞內,只是將內部的雷石盡數包裹起來,貪婪的吸吮着內部儲存的雷能。

但絕大部分雷能並不被花苞看重,轉而流動到了下面的燈身,滲入上面篆刻下的紋路里。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苞已變得鼓脹,電光與雷芒在其間流動,某種漆黑的生物正在裏面孕育,成長。

一炷香后..........

此時付星仍伏在桌上,但適才劃出的傷口已然癒合,只留下粉嫩的新皮在那裏顯得有些突兀。

燈座上,蓮花再度盛開,一隻烏鴉從中探頭,可那對眼睛卻不似牲畜般渾濁,閃動着靈性的光輝(甚至比藥廠某些丹奴眼中的光還要亮),它下意識的整理了下羽毛,像人一般甩了甩頭,看向前方的付星,口吐人言。

“一夢一世界,睜眼即黎明......這是的預言,也是你向孤提出的請求.....漫長的夢境,究竟過去了多久.....蝶,你還在沉睡,或是.....已成了夢的一部分?"

”這個小鬼....."它本欲對他施展搜魂大法,可卻發現這副軀體雖然完好,但體內沒有半分靈氣流動,除卻還保留靈智外,就是只尋常禽類而已“真是副廢物軀殼,也罷,只要有用,野蠻一點也未必不可。”

付星正沉浸於夢鄉之中,忽而感覺手上傳來一陣鑽心的痛,睜開雙目,看見一隻漆黑異常的烏鴉正啄着自己的手背。

“好痛!你是,窗戶明明被關上了,你把油紙啄破了嗎?”

“是太冷了?還是說....“

”不對,你為什麼啄我!”

烏鴉並未對少年的問題做出回應,帶有一絲複雜的神色看着他,或許,也同樣和他一樣,心中有着疑問吧。

“小子,這盞銅燈是屬於你的?”

它的小爪踢了踢銅燈,將一隻翅膀當作手臂,指着。

“你會說話?靈獸,不對,烏鴉哪來的靈獸,妖獸?!”

“回答孤的問題!”剎那間,如同海潮一般的神識席捲而來,將正欲起身跑開的少年定在木椅上,動彈不得。

“好熟悉的感覺.......您是說它嗎,是白天我在城外河裏撿到的.....”

若是直言說出來歷,說不定會給師父惹上麻煩,如今胡謅一個來頭也好

“如今是何年月,黑潮已現世多久,幻夢仙境可還在否。”

“現在.....現在是秦歷叄百玖拾肆年...黑潮,是說”海“嗎,我,我不清楚,請前輩恕罪,但,似乎在上一個王朝便已經有了“海”的存在...幻夢仙境,這等事物,怎麼可能是我這仙途未踏上的小輩可知的。“

不說付星,即便是他的師父林沫,他師父的師父,也未必知曉這處寶地。

”也是.....孤見你三關未開,十二正經更是堵塞無比,罷了,便與孤說說現在這王朝罷。“

”....如今擔任國主的是先王的第十二子,國主曾在前幾日在投影石前向全國百姓發言,定下在秦歷肆百年前,讓全國生產靈石總值再創新高,讓全民能安心,放心的在每晚用上雷石燈,度過一個再也沒有黑暗的夜晚......."

“再也沒有黑暗?你們這國主到會做夢。”烏鴉嘿嘿笑着,又看向付星”小子,知不知道你快死了?“

”前輩若是想奪取晚輩這條命的話,拿走便是,只願前輩放過此處居住的一家人。“

“嘿,你小子只有二魂五魄,天生痴愚短命,三火無一不損,不知是哪位化神給你吊著命,還散去半身修為,為你開了靈智。”

“小子,依孤來看,用不着孤出手,天大的福緣都難救你的命。”

言罷,付星臉色有些蒼白,並未太過驚恐,只是向面前的烏鴉拱手作揖。

“還請前輩告知晚輩解救之法,前輩既然主動提出,便自然知曉如何補救。”

那烏鴉聽了他的話,向前躍起,在付星肩膀上站穩,隨後繼續說著

”小子,你可知孤是誰?“

”晚輩不知,但前輩剛才神識廣如大潮,定是法力高強之輩,登上繁星者,需捨棄肉身,羽化而去,前輩可是某位飛升高人?”

“飛升,笑話,眼界渺小,失敗者已經成為高人了么?小子,你可知道,在孤眼中,那所謂天上繁星,與塵沙無異?”

“小子無知,望前輩恕罪。”

“罷,看來爾等仙途停滯已久,已是忘卻真正的大道了,今日便讓孤,同你好好講講......"

”孤乃是北嶽仙君座下第一仙將,雖遠不及仙君手中輝光奪目,但彈指間,化神灰飛煙滅。“

”而孤的原主,北嶽仙君,在對抗黑潮時,以手中魂燈之力,隨手便將你們秦王朝疆土那般大小的邪魔湮滅殆盡,至於化神,距離仙君太過遙遠,可能其座下小童開創的門派,會將其當作入門標準吧。“

化神,修真者眼中的仙途末端,在往上便是飛升,而在烏鴉眼中,卻如同化神眼中的鍊氣一般,是一群蟲蟻之輩。

哪怕少年本就無心飛升而去,可眼下仍是被仙途的漫長所震撼。

“那,天上繁星......”

“那些不過是一群可憐蟲,自以為看見了道途的終末,選擇捨棄肉身,將元神依附於外物,從而達到所謂的‘長生’罷了。”

“虛假的....嗎?”

“你小子也別太被打擊,此世靈氣這般枯竭,的確難以修鍊,不過,若是你能修鍊到化神,孤亦可指引你,到達化神之上的法子”

”前輩為何對晚輩感興趣,晚輩不過是一尋常小子,亦沒有驚世奇才,為何.....“

“修仙,財侶法地,逃不過的是一個字,緣,你能在河中撿到仙君的遺物,這是一緣,能解開仙君留下的鎖,這也是一緣,更何況,你的血液能夠將沉睡燈中的孤激活,就已是孤新一任主人,同樣也是緣。”

”緣到了,你就好好抓着,別鬆手,別送給別人,你逃不掉的,別人也拿不到。“

”這是仙君曾經的口頭禪,如今看來的確不錯。“

”另外,小子,你不是想找到續命的方法么,孤告訴你,方法,就在化神之上,而知道那法子的,除卻孤,再無他人“

”如今,你可想跟隨着孤修鍊,找到那長生秘法?“

”小子,想做個平凡人,可平凡,並不想靠近你啊,有趣,的確有趣。“

【作者題外話】:可惡,本來想寫的再那麼一點的,不過,恩咳咳,估計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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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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