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秉燭/壹章:盛夏,河畔,與少年

第一卷:秉燭/壹章:盛夏,河畔,與少年

“唔,唔欸欸欸欸!!!付星,快過來看看,好大的魚呀!”

陵江城外,一名少年正卷着褲腿,赤腳在小河中踩踏,不時俯身一抱,兩手一抓,試着從水流中抓出條魚來,或許是用來給自己加餐,大不了,去賣了,換些錢幣,也可以買點喜歡的傢伙什,與他相伴的還有另一位穿着絲綢袍子的,看上去年少些許的男孩,不進水,只是在岸邊慢慢踱着步,挨個挨個點着河底的石頭

“抓到了就抓到了嘛.....非要喊我來看一眼....."

那戴着銀絲玉鐲的男孩白了玩伴一眼,看向他懷中正撲騰着的鯉魚,不耐的嘆了聲氣,說道:“怎麼,打算分我一半?”

“不給不給,你想吃自己抓去,說起來,找到什麼好東西沒?我看你在河裏面撈了半天了。”

“害,別說了,每到夏天,你就把我拖着來這兒,天天來,天天來,這河底多少顆石頭我都快數清了,沒見着你說的啥寶貝啊。”

“付星,小爺我雖然是個商人的娃兒,重利貪財,但是我不會騙人,那天晚上我真的看見這裏落下來了一顆流星,就直衝沖的砸河裏了。”

付星也知道,自己這玩伴雖是個財迷,卻也是個重諾守信之人,自然不會騙他,可那晚落下的星辰的確消失的無影無蹤,依常理來說,至少也該留下個坑洞才對。

“我聽學堂的先生說過,流星其實是天外掉下來的石頭和冰塊,會在進入天的時候被天火點燃,然後慢慢燒沒,你不會是把掉下來的天火當成流星了吧。”

“.......,這麼說也對吼。”那玩伴思考了

“讓你平常少吃點......不早咯,得回去了。我說,許小胖,改天是不是得請我去吃下城東口那家的滷肉燒餅。”

許小胖錯愕,“啥,為啥?”

“也沒什麼大事,就,剛才望了望,看見你爹正往這兒來,感覺,你現在要是馬上從水裏起來,換好衣服,還來得及。”

聽到付星的話語,許小胖本就有些白胖的臉更是白了幾分,像是又裹上一層麵粉的饅頭。

“兄弟,你是我真兄弟,快快快,你去給我父親嘮嘮嗑,給我打下掩護,我去把衣服換了。”許小胖爆發了前所未有(或許之前幾次有過)的敏捷,躍進了河畔樹蔭下,兩名男孩撐起的小棚子裏,麻溜的換起了衣服。

“得嘞,讓我給你收拾爛攤子....."付星無奈的聳聳肩,朝着那位該說是虎父無犬子的(胖)中年商賈走去。那中年男人在瞧着付星后,本來拉着的一張臉也放緩了不少,至少是露出了和悅的目光,向付星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許伯父,最近過得可好?許久不曾登門看望伯父,請伯父不要怪罪。”

“付賢侄,我同你父親相交甚好,你我相見不必如此多禮,權當是見個自家親戚好了,太講理就顯得遠了。”許三才捋着鬍子,把手頭的拐杖稍微往身後藏了藏,“你那不成器的表哥呢,讓他出來見我,這大熱天,還把你拉到外面來,是不怕損了你的身子嗎,你父親忙,母親又.....我和你伯母一直把你當親兒子看的,知道你身子弱,你伯母怕你遭不住,就把我趕了出來,讓我帶你回去。”

“伯父,表哥也是為了我好.....只是想讓我出來鍛煉一下,伯父大可不用生表哥的氣....."

"其實表哥也知道我身體弱,你看,還搭了棚子給我,怕我被曬到了。”

“行了行了,知道你這小孩心好,幫着你表哥求情,我不打他便是了,他人呢,現在在哪兒?”

許三才抬起頭,一雙小眼睛眯着,正好是看見了在棚子后藏着的許小胖,此時手忙腳亂的穿着衣服,卻怎麼也扣不上扣子

“許小寶,給我滾過來!”

許小寶登時像見了貓的胖耗子一般,灰溜溜的走了過來,也顧不上收拾好衣服,只由着它耷拉在那裏。

“你這臭崽子,一天到晚不聽話,凈拉着你表弟亂跑,是不知道他身體不好還是想害他啊,今天看着你表弟幫你求情,放過你了,衣服穿好,跟我回去,別在城裏讓大家看了你的笑話!”

“是....."許小寶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撇着眼看了看一旁的付星,只看見他左手三根手指伸出,右手擴了一個圓出來,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是....三個。”

“嗯,什麼三個?”許三才聽見後面的聲響,回過頭來,問着。

“沒什麼......”

半路,將要進城時,一列衣着整齊的隊伍走了出來,許三才見狀,連忙拉着兩個孩子讓在了道路一旁,把大道留給了這批人馬過去。

“噓,兩個小的,噤聲,是出海的人,切莫打擾了他們。”

在許三才背後,年幼的付星卻探出頭來,看向那即將出海的隊伍。

唯見其間為首者身披銀甲,頭戴銀冠,騎在一匹傀儡馬上,左手鎏金提燈,下掛着一串鈴鐺,在馬背上,鈴鐺受風擾動,相互碰撞,卻不發出半分聲響,右手持着一柄法劍,那法劍由銅錢紅線纏繞捆綁而成,雖未開刃,可卻有陣陣庚金之氣散出,刺得男孩雙目生疼,不敢直視。

“那是點燈人,在出海時,全靠他們手中提燈為後面的隊伍引路,一般都是團隊主腦,每一名點燈人都有通天的靈力加身,莫說是驅趕邪祟,你看那把劍,要我說,一劍下去,沒幾個邪靈能有好果子吃。”

一旁的許小胖,見付星好奇,也扯扯他的袖子,同他小聲的說著

後面跟着一人,一手持錘,一手持釘,那錘厚重樸實,沒有過多裝飾,可一看便有開山之力,長釘也不一般,似乎用純銀打造,又以莫名玄力刻下道道紋路,似是扭曲了周遭空間,讓付星無法窺見紋路的真實樣貌,只覺着一條銀白中間多了幾道模糊的黑線,在大白天兀得發著烏光。

“這個是匠人,能在沒有直接接觸“海”的地方,找到大陸和“海”相鄰的位置,硬生生敲開一道通往“海”的道路,可厲害了。”

隨後十數人跟着,背着籮筐,牽着傀儡騾馬,全身上下無不是閃着寒光的鐵甲,就連臉部也由鐵面覆蓋,籮筐里或是刀槍劍棍,或是鉤鐮弓弩,儘是些精工良造的制式武器。

“這些就是凡俗的衛兵了,畢竟懂仙法的人太少了,一般還是由我們凡人裏面的護衛去承擔主要的殺敵責任,不過想要出海的話,至少也是咱們城裏說得上名的高手了。”

至於他們牽着的騾馬,自然不消多說,自然是為了將“海”裏面的東西帶回來才牽着了。

“你看那些傀儡馬,其實都是由匠人造出來的,聽說每個高深的匠人都有自己獨特的傀儡圖紙,唯等自己死後才會傳給下一代。”

“這一批裏面,欸,怎麼沒有撈珠人在,看樣子估計是找到了一片新的“海”,先讓實力高強者去發掘開拓一下。

看着那些出海的人,付星不禁有些沉迷,假想着他們在“海”會發生些什麼,又有點憧憬那種探索未知的生活。

男孩的幻想,天馬行空,卻又象徵著那份天真還未被磨損。

“付星,付星!”

許小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啊....啊!什,什麼事。”幻想被打斷,付星看向身旁的許小胖,此時他正一臉無語的看着自己。

“人都走遠啦,你怎麼這麼入迷,跟我當年第一次看見出海者一樣。”

“額,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我真的是第一次看見出海的人?”

許小胖咂舌,“嘖”了一聲,一臉“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把我當傻瓜騙”的模樣,他眼睛掃了掃,發覺許三才並沒有望向這邊,這才放心的同付星小聲說著

“不是,我家老爹沒告訴你嗎?瞞了你三四年???”

“許伯父有什麼瞞着我的?”

“真沒告訴你?別騙我啊,我不想被我爹打板子。”

“真兄弟不騙我。”

“真兄弟。”

“其實也沒啥,就,你爹也是出海者啊,甚至是點燈人,不過不在我們陵江,在京城.....我前幾年還當付叔是偶像呢,你居然不知道?”

“啊?”

付星回想過去,自家那個老爹的確總是神神叨叨的,成天也不干事,憑着那張臉調戲下隔壁寡婦,偶爾還會去勾欄聽聽曲,回來一身的橘子味兒,晝伏夜出,跟個貓兒似的,有時還會說出去買酒,把自己扔在許伯父家裏就是好幾天,後來乾脆不養了,直接托給了許伯父,說是上京城做生意去了。

這麼想來,似乎的確,這個老爹太過神秘了些。

雖然不太正經。

“所以,我爹說是出門做生意,其實是出海了嗎?”

很明顯,付星暫時還接受不了荒唐老爹是大佬的設定,所以也只是試探性的問着。

“對啊,而且聽我爹說,你爹甚至是咱們秦王朝數一數二的點燈人呢,甚至被上面那位老大封為了十大秉燭者,雖然修為是墊底的,但是單論趨利避邪,付叔可是這個。”許小胖說著,比了個大拇指。

“依我看,你先別想這些,反正付叔其實對你挺上心的,我有時還會看見老爹在讀着付叔寄給他的信,上面就經常問他那個便宜兒子怎麼樣了。”

“你管這叫上心????還便宜兒子???”

“拋開事實不談.....行吧好像的確付叔不怎麼靠譜。”

許小胖一把攬過付星的肩膀,繼而說道“管他呢,你付星是我許聯星的親兄弟,你老爹不養就讓我爹養,將來大不了到我家店鋪做個算賬的,我在分你點紅,足夠過日子了。”

“許小胖,你.......”付星也不知該怎麼回應這個胖胖的男孩,他只是覺得........

誰對他好,他就對誰好。

“就算這麼說,三個燒餅還是免不了。”於是付星決定望天,看着天上時不時劃過的流光,那是屬於上天眷顧者的特權。

“啊.....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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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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