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你的謊言
自那次搶劫事件之後,幻影就成為了彼得格勒的頂流,從七月初便鎖死了熱搜榜第一名。
彼得日報將其稱為“人類高級行為藝術”。
聽着大街上民眾的談笑,尼尼卡一臉苦澀。這時他才深刻理解到什麼叫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老闆,我要白狐面具。”
上次搶劫把面具搞壞了,今天得買個新的。
大叔緊張兮兮地把尼尼卡拉到角落壓低聲音:“你吼辣么大聲幹什麼嘛!”
“怎麼了?”
尼尼卡不明覺厲。
“現在這玩意是禁品,買不到了。”老闆神神秘秘道。
買不到了?我的影響這麼大的嗎?尼尼卡心中反而有點小竊喜。
“不過呢”老闆露出了詭異的笑容,他伸出一隻手掌:“我這裏還有一點點貨,虧本價……五百撒幣!怎麼樣?”
“五百?!”尼尼卡失聲道。
“五百很多嗎?”老闆有些疑惑。
尼尼卡被噎了一下。
要知道他下海之前買的面具一個才二十,買多還能打折,現在暴漲到五百?
“告辭!”尼尼卡心中不爽,憤然甩袖而出。
全身散發著肉眼可見的煩躁。
城市繁華,世人醉生夢死。他不禁停下腳步,心中迷惘。
突然,有人從身後快速逼來,一把刀輕輕抵在尼尼卡的後背。
“我,幻影,打劫!”
尼尼卡懵了,他悄悄往後瞄了一眼——四個人臉上戴着白狐面具,用看獵物的眼神盯着尼尼卡。
尼尼卡不禁嘴角抽搐。
“快點!”
他老老實實掏出兜里的幾十元撒幣,立刻便被粗暴奪走。
“真晦氣,才這麼點!”
“要是搶到大錢就不叫幻影了,這些錢剛剛好,致敬經典嘛!”身後年輕人喜笑顏開。
尼尼卡都要哭了,真幻影讓假幻影給打劫了,這叫什麼事?還有什麼叫“致敬經典”?看不起誰呢?
尼尼卡越想越氣。
要不是打不過四個人他高低得整兩句。
“等會,這貨怎麼越看越像尼尼卡呢?”
尼尼卡僵了一下,果斷撒腿就跑。
“肯定是他,這小子兩年前把我祖安哭了,他就是燒成灰我都認識!”
“莫跑!給我停下!”
“蘇卡——”
尼尼卡跑得更快了。
風水輪流轉啊,此時尼尼卡的內心是崩潰的。
……
“我,幻影,打劫!”
這句話已經成了彼得年輕人口頭禪,風靡全城。然而沒過多久他們就不再只局限於調侃,紛紛用實際行動給幻影團隊刷數據,從搶乞丐破飯碗到要小孩零花錢,拳打南山敬老院腳踢北海幼兒園,一天十幾起案件都說是幻影乾的,有詩為證:
路過狗子扇耳光;
雞蛋拿着搖散光;
村裡雞鴨毛拔光;
暑假作業全撕光。
史稱“四光政策”。
到最瘋狂的時候,甚至有家郊區食品店在一天之內被不同劫匪光顧了六次,把老闆都給整抑鬱了,搶也不帶這麼搶的啊,這群年輕人不懂什麼叫可持續性發展嗎,一點格局都沒有……他們着實為幻影留下了一段段千古佳話,為世人歌頌(bushi)。
在最初百貨店被搶后,各大家也紛紛敏銳地嗅到了商機,這可是一片尚未開發的藍海!他們暗中邀請有經驗的人扮作幻影團隊,讓他們時機成熟時就搶一下自家的店鋪,甚至給他們提供車輛等一切便利,讓警察壓根就抓不到人。
事後,老闆再向警方報告數倍的金額,通過中間商賺差價狂薅政府羊毛,真正實現了合作雙贏,走向共同繁榮。
要說年輕人沒有格局,那精明老練的撒克遜人還能沒有格局嗎?這波屬實是紗布擦屁股——給尼尼卡露了一手,原來還可以這樣做生意!
至於警察,他們拿了好處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賠償是政府出的,撒克遜人咱也得罪不起,大家都有錢賺,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樣,只有尼尼卡和政府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甚至可以說幻影以一己之力,拉動了整個彼得格勒的經濟發展……在調查完這一切后,尼尼卡對人性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還是你們掙錢狠啊!
短短不過一個月,彼得格勒的犯罪率極速飆升,屢創新高,當地的冤種政府則不停撒幣,財政都要掏光了。
然而事實證明,懟着一隻羊使勁薅是會出事的。
……
“嘿,小夥子!”
“嗯?”
尼尼卡轉頭一看,一名巡邏治安官正邁步向他走來。
他不住哆嗦了一下。
“你好小夥子。”
“警長好!”尼尼卡綳直身子。
“小夥子你,你該走哪啊?”治安官一臉的和藹可親。
“到二賢橋。”尼尼卡訕笑道。
“什麼到二賢橋……不是,我問你該走哪條道?”
“走成嘩大道。”
“……”
“行了就你了,把他給我抓起來!”
他話音剛落,身後的綠化帶突然竄出了一大票人,三兩下便制服了尼尼卡。
“你們幹什麼?憑什麼抓我?”尼尼卡奮力掙扎。
“吶~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將隨機挑選一名幸運路人來參與抽獎捏。”
那治安官慈眉善目地拿出一個抽獎盤,而6點鐘方向寫的是——免費警局十日游。
尼尼卡也沒反抗什麼,通情達理地點了點頭。
這時警員才把棍子從尼尼卡的額頭邊拿下來,不動聲色地插回腰間。
尼尼卡大噓。
……
警局。
“說,這個事是不是你們犯的?”
尼尼卡瞥了眼時間地點——這個還真不是他乾的,畢竟誰閑着沒事搶小賣部啊,遂搖頭。
旁邊還有三個陌生的年輕人,他們也一樣否認此事。
“不招是吧,我們有的是手段讓你們招。”他們彷彿早就知道四人會否認,沒多問什麼就離開了。
尼尼卡愈發覺得不對勁。
不一會,四人被帶進了一個陰暗潮濕的房間,裏面擺放着各種各樣駭人的刑具。
“我招,我招!”
有人見勢不對急忙開口。
“招什麼招,先打一頓比較有說服力。”治安官冷笑道。
四人:???
怎麼連招都不行了,必須挨揍?
“給我打!”
“我有錢,都可以給你們!”
獄警撇了撇嘴,審訊室頓時一片鬼哭狼嚎……
“啪——啪——”
刑杖一次一次重重打在尼尼卡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襲來,儘管如此他還是強忍疼痛瘋狂輸出,迅速讓獄警精神破防。
不過沒關係,這些都只是小逝情,英明神武的獄警在精神破防后決定讓尼尼卡物理破防,他們甚至貼心地為四人堵上了嘴,這樣他們就不會叫得那麼痛苦了。
十分的人性化。
在警官的大記憶恢復術后,四個窮凶極惡的嫌疑犯終於招了:
『他們哭着承認自己就是搶劫“阿明小賣部”的兇手,隸屬幻影犯罪組織。鑒於無造成人員傷亡和較大的財產損失,執法機關將嚴格按照手冊流程,把四人打入牢中關押十天,命其悔過自新,善良為人。』
尼尼卡被抬進囚室,全身已經血肉模糊。
他努力地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似乎眼看着就要嗝屁了。
警長也慌了,急忙叫來醫師給尼尼卡抹葯。
疼痛模糊了尼尼卡的視線,刺激着他的神經,煩躁、厭惡、不甘充斥着內心。
為什麼不去抓真的犯人,而是隨便抓了幾個替罪羊?錢都是他們賺的,為什麼是我被抓?為什麼招了還要挨打?為什麼一直以來會如此不幸?為什麼人活着這麼痛苦……
“魚,你在哪?”
“若有你在,何至於此!”
尼尼卡腦海中浮現出浥塵的音容笑貌,不禁悲嘆連連。
……
一串清脆的鎖鏈聲,點點落紅在光中飛舞。那是斑駁脫落的鐵鏽。
“兄弟,你該走了。”
黑暗中,蜷縮在角落的人一動不動,彷彿沒聽清獄警的話。
獄警不耐煩地敲了敲鐵門。
他靠着牆,輕輕地呼吸着,片刻后才狠狠地打了一個冷顫。
他顫巍巍地爬着,似乎想站起身,卻又跌坐下去。過長時間的靜止讓肌肉變得有些僵硬,連爬動都顯得十分吃力。
他扶着牆緩緩走出,獄警藉助昏暗的燈光才看清他的面容,此時的他形容枯槁狼狽至極,從脖子到臉都是黑色的污垢,頭髮髒得黏成一片片,白色的頭屑若隱若現,鼻尖還流着一點鼻涕。
“歡迎下次光——臨!”獄警擺出標準的送客姿勢。
尼尼卡扯了一個難看的笑容,一瘸一拐往外走去。
身體是酸麻的,雙腿不住地顫抖,他抬頭看見的是嶄新的藍天,皎潔的月星,特技戰機拖着長長的彩煙如鳥兒般自由地閃轉騰挪,高昂的鳴嘯在雲霧裏倏隱倏顯,原來世界也可以是這般美好,他都忘了。
此時尼尼卡才第一次回想起這十天所遭受的刻骨銘心的苦難,並為之深深恐懼。
“嘿小子,警局的一條龍服務怎麼樣?”漢斯見面就打趣道。
他鬍子上結着晶瑩的晨露,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須佐白了他一眼,連忙扶住尼尼卡,尼尼卡表示情緒穩定。
“被他們當業績了?”拉斐爾彷彿早就猜到了什麼。
尼尼卡苦澀地點點頭。
“還幹嗎?”
尼尼卡搖搖頭。
“……你瘦了。”
那美捧起尼尼卡的臉仔細端詳。
他面色慘白,臉頰下凹,顴骨突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深深陷於眼窩之中,曾經那睿智的眼神如今已失去了色彩。
她忽然又想到什麼,一把掀開上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結痂了的疤痕印入眼帘。
“咳咳大庭廣眾的,不雅,不雅——”尼尼卡掙扎着掩上身體。
那美突然猛的推了他一把,就這麼頭也不回的走了。尼尼卡踉蹌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
怎麼還生氣了?
他望着那美的背影快速閃入小巷,許久都不見出來。
【作者題外話】:註:二賢橋部分致敬經典老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