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祁千雪坐上回家的車時給班長發了消息,告知他,他和江逾提前離開了。
回家洗了澡后掏出手機一看,手機上好幾條未讀消息。
班長:[!!!!!]
班長:[絕了,就咱們班叫張勝的那個,有幾次在畫室坐你旁邊的,算了你肯定也不記得。]
班長直接發了一段長達60秒的語音過來:「你們出去后,我想出來看看怎麼還不回來,結果就在酒店走廊處看到張勝了,渾身沒骨頭一樣倒在地上,褲子都濕了……」
祁千雪才看到消息,好奇地按着手機:「然後呢?」
班長大概正在玩手機,提示正在輸入中:[我現在在警察局呢,張勝莫名其妙尿褲子,還爬都爬不起來,我叫了同學一起來扶他。
[結果他跟瘋了一樣嚇得渾身顫抖,不讓人碰還不說,還交代了他虐殺動物的事,嘴裏一個勁地說「它們來找他了,要剝他的皮」。]
[這個張勝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私底下卻一直有虐殺動物拿來做標本的愛好,他虐殺的東西里還有幾樣是星際的保護動物。]
班長說著也是嘆了口氣:[還好你們先走了,咱們班同學有好奇的,差點沒造成心理陰影。]
班長又絮叨了好幾句,感嘆好好一個同學聚會就變成這樣,往後怕大家更不願意來了。
祁千雪默默聽着,回復了班長后,發現他的師哥師姐們的群聊在說話。
這個群是莫倫大師門下的弟子拉的群的,莫倫本人並不在群里,但門下的弟子也有分別,有些只是掛着個名師徒弟的名字,實際上並不怎麼經常被莫倫教導。
畫畫需要天賦,對於這樣的繪畫大師來說,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天賦的重要性。
但很多學生家裏都有各種各樣的門道,可惜天賦實在達不到莫倫的要求,所以稍微內行一點的人都知道,他名下的徒弟大部分都含着水分。
只有祁千雪和群里的一位師姐,才是莫倫自己收的徒弟。
群里在討論去哪裏寫生。
祁千雪隨手翻了翻聊天記錄,發現他們討論的都差不多了,最後定在了隔壁一個能看到千鳥湖的旅遊星系。
爸媽和哥哥還在出差,祁千雪在家人群里跟他們報備了一下,趿拉着拖鞋,趴在桌子旁邊,朝稍遠一點的窗戶伸出手,輕輕敲了敲。
窗戶敲擊的聲音響了沒兩聲,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祁千雪,我看見了,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一個人。」
窗戶刷地打開,今晚的夜色很亮,別墅上爬着的爬山虎生機勃勃,在月光的照耀下藤蔓枝葉都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在夜色下閃耀飛舞。
祁千雪挨着窗戶的地方擺放了一張書桌,到大學之前,他們一直在一個所學習,一個班級當同桌。
祁媽媽有時候還經常說呢,不管被分開了多遠,江逾都會來找祁千雪,兩個小小的小朋友抱在一起哭,跟要生離死別了一樣,最後家長和老師看不下去,就給他們一直分在一起。
每天上課放學都是手牽手回來,到做作業,兩扇窗戶面對面做。
祁千雪坐在凳子上,聲音有點心虛,視線飄忽,看攀爬的爬山虎,看今晚的夜色,目光就是不落在江逾身上:「只去兩天,找找靈感看看風景就回來了。」
祁千雪其實是個很喜歡往外跑的人,也沒有人束縛他,即便比尋常人更容易吸引變態,他也可以自由自在的做想做的事。
身邊的人都給了他足夠的底氣,沒有人將他關在家裏,可以隨時呼吸新鮮空氣。
但往常大部分時間是有江逾陪着的,祁千雪知道他這兩天要去別的城市一趟,畢業后他被莫倫大師收為徒弟,江逾也開始了創業,短短一年就有了點成果。
他不是事業心很強的人,經常翹班陪祁千雪去各種地方,像陪着他參加不是他的同學的同學聚會這種事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祁家爸媽有時候都覺得江逾對祁千雪太大了,這種好還不是一個月兩個月,而是從他們認識到長大,十幾年如一日,要不是他們是養育了祁千雪的人,真的會怕被江逾比下去。
夏季的夜晚吹過一縷涼風,江逾漆黑的眼眸落在祁千雪身上,靜靜地看了幾秒,片刻,笑了起來:「你要過生日了吧,二十二歲,可以結婚了。」
星際法律規定無論男女的法定結婚年齡都在二十二歲,祁千雪還差幾天,點點頭,不明所以地看着江逾。
「那你去吧。」江逾忽然又想開了,手指隔着虛空點了點祁千雪的額頭:「要注意安全、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小心身邊的人,晚上睡覺把門窗鎖死,遇到事情了及時用光腦報警。」
祁千雪習以為常地聽着:「知道了,我又不是小朋友。」
江逾一隻手撐在下顎上,喃喃自語似的說:「你說人為什麼要長大啊,一輩子做小朋友多好,祁千雪,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吧?」
未來的事誰知道,祁千雪微微停頓了幾秒鐘,眼睛落在江逾身上,手指蜷縮了一下,心臟都加快了幾分。
有些時候,祁千雪真的會懷疑,是不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沒說話,江逾臉上的表情一點點僵硬起來,難看至極:「祁千雪,你以後會結婚嗎?」
祁千雪定定地看着他的表情,那股淡淡的鬱悶消失得無影無蹤,嘴角彎了彎:「不知道。」
「可能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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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千雪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車跟師姐們匯合,踏上了去隔壁星系的飛船。
他跟師姐經常見面,看着他一個人前來,還好奇地看看他的身後:「負責保護你安全的小狼狗呢?捨得放你一個人出來?」
跟祁千雪熟悉的人沒有不知道江逾的,祁千雪解釋了兩句,手機震動了好幾下。
江逾:[不談戀愛不結婚行不行?(抓狂jpg)]
江逾:[有沒有想過和史萊姆談戀愛?]
江逾:[祁千雪,反正我不管,你不能和別人談戀愛!結婚想都不要想!]
祁千雪沒回,身旁有人湊了過來,指着他腳邊的行李問:「這個我幫你提吧?」
行李箱裏除了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有畫具,挺沉的。
祁千雪收起手機,婉拒了:「謝謝,我自己提。」
等上飛船,師姐就坐他旁邊,跟其他人隔着一段距離,小聲跟他說:「剛剛想幫你提行李箱的這個,是塞安星的皇儲,隔着星球來這裏學畫,嘖。」
看祁千雪臉上沒什麼情緒,又補充道:「前段時間還挺消極,自從知道你單身後,又立馬精神了,這次去採風也是他說服的老師。」
祁千雪來莫倫大師這裏學習,都是江逾來接送的,莫倫大師教導徒弟時他就在教室外面等祁千雪下課。
剛開始還有人調侃祁千雪的男朋友來接他了。
江逾每次聽到別人起鬨也不解釋,臉上還帶着笑。
祁千雪暼他一眼,好聲好氣地解釋了,但他看着冷,脾氣其實很好,周圍人都知道,所以還是有不少人這麼開玩笑。
十八歲到二十二歲,就算是一隻蝸牛,爬也能爬到他家門口了吧?
師姐看祁千雪好像不是很反感這種,想了想說:「說真的,我身邊有好多人在打聽你,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幫你介紹。」
師姐人很好,平時對祁千雪照顧有加,他有點猶豫不知道怎麼開口,手機倏地響了起來,忙找了個理由:「我現在暫時還沒有談戀愛的打算。」
是江逾。
得不到回復他也不在意,祁千雪惹生氣了好幾天不理人都是常事。
江逾臉皮厚,兩家又挨得近,就算他把門關了,也能從窗子翻過去找他,抱着一頓狂哄。
江逾:[這家店味道不錯,我搜了同城,居然有開分店,等你回來帶你去吃。]
江逾:[我給你賣個當地特產好不好?喜歡哪一個?[圖片][圖片][圖片]]
一連串的消息順利將祁千雪從剛才的話題里解救了出來,師姐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心裏「嘖」了一聲。
好幾次了,她都懷疑江逾是不是在祁千雪身上安監控了,每次她要說點對他不利的話,對方總會恰到好處的出現打斷她。
等下了飛船,先去提前訂好的名宿里放下行李,準備明天一早去當地有名的千鳥湖採風。
祁千雪收拾好行李,拿出明天要帶上的畫具,就聽見敲門聲,走過去打開門。
門口站着的是師姐說的那位皇儲,今天剛想幫他提行李被拒絕。
李憬沒想到門開的這麼快,滿臉拘謹地站在門口,嘴裏念念有詞,餘光瞥到祁千雪后,驚慌地說:「我……我喜歡你!!」
說完,滿臉通紅地移開視線,不敢去看祁千雪。
祁千雪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了,從幼兒園起就是被爭搶着送糖果的存在,驚訝了一秒:「……抱歉。」
李憬臉上有一瞬間的難過,很快調整好情緒,看着反倒比剛才輕鬆了一點:「沒事沒事,我就猜到肯定不會成功,只是這學期過後,我就要回自己的星球了,走之前……不想留遺憾。」
他輕輕地呼出口氣:「雖然被拒絕了,還是希望你能幸福。」
祁千雪遇到過很多心理陰暗的追求者,感覺到善意,也彎了彎唇:「謝謝。」
他平常是氣質偏冷的,對待不熟悉的人,但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沖淡了鋒利容貌帶來的高不可攀,很甜。
李憬怔怔地看了幾秒,鼓起勇氣般地說:「江逾不是什麼好人,我這麼說可能會給你不好的印象,但我真的覺得你應該離他遠點。」
大概是直覺。
祁千雪垂下眸,輕輕「嗯」了一聲,沒說什麼。
等關上門,坐在桌前,盯着窗外種着的花發獃,思緒卻漸漸飄遠。
回到了小時候和江逾的第一次見面。
小朋友的記性沒那麼好,但也沒那麼差。
五官都扭曲成一團,四肢像安錯了位置的小哥哥。小時候膽子大,沒被嚇到,而且第二天江逾就搬來他家隔壁,身體也變成了正常人的模樣。
但可能是第一印象給他帶來的記憶太深刻,導致他記了好多年。
他當然知道江逾不是什麼好人,甚至有可能連人都不是。
李憬離開后,狂跳的心臟漸漸平復下來,垂頭喪氣,走路都沒有看清腳下。
不小心踩到一根黑色的樹枝,被絆了一跤,整個人更加狼狽。
等他走後,那根絆倒他的黑色樹枝變成了一根觸手,悄無聲息地鑽回了祁千雪的房間。
遠在隔壁星球的江逾付錢的動作一頓,接過包裝好的袋子,不在祁千雪面前的他,臉上連笑容都欠奉。
手指緊緊攥着袋子,想起昨天祁千雪關於結婚的回答,心臟一點點下沉。
如果可以,他也想跟祁千雪告白。
身體裏的觸手在蠢蠢欲動,江逾卻垂下眼眸,近乎絕望地想。
祁千雪會喜歡一個怪物嗎?
祂是高於人類,高於宇宙的神明,但在愛上一個人類后,仍然會為未知的不可控感到害怕。
……
……
祁千雪睜開眼睛,洗漱下樓,他昨天過了二十二歲的生日,客廳里還殘留着開聚會的痕迹。
地板上還有殘留的綵帶沒有收拾乾淨,客廳的橫幅上還寫着祝祁千雪二十二歲生日快樂。
星際規定十八歲成年,但因為二十二歲才能結婚,所以也有不少人把二十二歲當成成人禮。
爸媽和哥哥都在家,正坐在餐廳吃早餐,看見祁千雪都有點意外:「怎麼不多睡會兒?」
昨晚開了個生日聚會,祁千雪還喝了一點點酒,很早就去休息了。
「我感覺我睡了好久。」祁千雪坐在哥哥旁邊,撐着下顎笑。
「睜開眼睛幸好只是一個晚上。」
彷彿真的被嚇到,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爸媽都有點好笑,哥哥輕輕「嘖」了一聲:「怎麼感覺睡一覺起來有點變傻了,喝了假酒?」
祁千雪平時最喜歡跟哥哥互懟,這時候也沒說話,眼睛若有似無地往門口看。
恰好這時,門鈴響了起來,機械人去開門,江逾站在門口,他跟祁家人都很熟,算半個兒子了,笑吟吟地走進來,餘光偷偷去暼祁千雪。
心裏遠沒有面上這麼淡定,像被人架在火上烤,頭頂還懸着一把劍,緊張得要命。
不確定祁千雪還記不記得夢裏的一切。
只要他不想記得,夢裏發生的一切就都不算數了。
祁千雪視線落在自己面前的早餐上,察覺到他的視線,狀似茫然地抬眸:「怎麼了?」
他不記得。
江逾移開視線,嘴角艱難地扯了扯,眼睛像進了沙子一樣,聲音都有點哽咽:「沒,沒事。」
祁千雪靜靜看着,覺得自己可能這輩子都遇不到比江逾更傻的人了。
怎麼會這麼傻。
他慢慢站起身,轉身朝着樓上走,走到一半時,回頭看見江逾還傻站在客廳,微微歪了歪頭:「再不跟上來,我就跑了。」
跟笨蛋在一起可能會被傳染。
但走了幾步,聽見身後慌亂的腳步聲,祁千雪鼓了鼓臉頰,沒忍住,眼睛彎彎。
祁千雪努力繃著一張臉,等回到房間,關上門,看着站在面前的江逾,他比祁千雪高了大半個頭,需要仰頭才能跟他對視。
「你說了那麼多名字,但還漏了一個。」
江逾從祁千雪讓他跟上來時,就隱隱有股預感,心跳得快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寶貝?」
祁千雪沒回答,故作玄虛地說:「除了他們,我還有一個喜歡的。」
「你過來,我跟你講。」
江逾熟練地彎下腰,他一直長得比祁千雪高,主要是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高,但沒關係,他總會為祁千雪低一輩子頭。
祁千雪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重重地親了一下,眉眼彎彎,笑得很甜。
傳染就傳染吧,可能負負就得正了。
……
窗外的風吹了進來,微風徐徐。
祂不止有幾百年的生命。
江逾不止要跟祁千雪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