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祁千雪呼吸一滯,臉上的血色頃刻間就消失了。
手機屏幕上的貓皮毛被剝得很完整,祁千雪只晃眼一看就認出是學校里的橘貓了。
因為這隻貓高冷得生人勿近,雖然是橘貓,卻很少吃學生投喂的食物,只有祁千雪偶然遇見過一次,隨手投餵了一點東西,那隻貓乖乖地吃了。
正巧有過路的同學看見,還私下吐槽現在這年頭連貓也看臉了。
但因為那隻貓平常都在到處亂跑,長得膘肥體壯,一看就是被養得很好的樣子,可能在外面還有個家。
所以即便是後來,它經常黏着祁千雪,祁千雪畢業后也就沒有領養它。
被養得皮毛鮮亮的橘貓渾身僵硬地倒在血泊里,皮毛上都沾染了大片血漬,剝皮的人像在搞行為藝術,大片大片鮮艷的紅色刺人眼球。
祁千雪閉了閉眼,步步退到牆壁上,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臉頰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嘴唇抿得緊緊的。
他從成年後,身邊出現的變態就越來越多。
就連小的時候,都有人販子拿着雪糕,一臉怪笑地說他可愛,請他吃雪糕,還要帶他出去玩。
幸好祁家富裕,祁千雪從小就被哥哥保護着,到哪裏都有保姆和保鏢跟着,後來身邊就有了江逾,再遇上這些人,江逾牽着他的手,兩個小朋友滿臉懵懂地跟着陌生人走了。
但最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反倒是那些人販子像看到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一樣,受了刺激瘋了。
等祁家大人和警察趕到后,就看見一群發瘋的人販子和滿臉懵懂舔着雪糕手牽手的祁千雪和江逾。
長大以後,課桌的抽屜里總是無端多出一封用鮮血寫的情書,被毒死的小鳥、還有藏在鮮花里的假眼球……
還有人放學后尾隨祁千雪回家,雖然被江逾發現,後來祁千雪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聽說是轉學了。
祁千雪呼吸喘得厲害,身體慢慢蜷縮,心臟跳動的聲音就在耳邊,很響。
畢業后遠離人群,他其實已經很少接觸到這種東西,家裏人把他保護得很好,他身邊的人,就像朋友說的,除了變態,剩下的都是善良的人。
所以即便擁有這樣的體質,祁千雪也沒有長成一個心理陰暗的人,他身邊的人都特別好。
熟悉的心悸涌了上來,祁千雪手指緊緊拽着胸口的衣領,那隻橘貓柔軟的皮毛的感觸似乎還在指尖,那雙偏圓的眼睛眨一眨就有透明的淚珠滾落下來。
「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陌生同學眼神狂熱地看着祁千雪,神情癲狂,興奮不已:「你知道你有多漂亮嗎?就適合當藝術品。」
他說著自顧自地笑起來,像在談論什麼藝術。
祁千雪知道他說的意思,就像那隻貓一樣,變成冰冷的、沒有氣息的「藝術品」。
陌生同學近乎狂熱的看着祁千雪流露出的脆弱神情,興奮的神情都有些扭曲,他還想再說點什麼。
這時手臂突然被人狠狠拽了一下,緊接着臉頰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拽拉的力道也很大,鉗制着他手臂的人像鐵鉗一樣,身體如斷線的風箏,狠狠倒在了酒店的牆壁上,爛泥一樣滑落下來。
江逾沒想到他只是找經理訂了幾道祁千雪夾得最多的菜,耽誤了兩分鐘,出來就看見這副場景,渾身的氣勢冷得嚇人,臉色難看至今,拽着那人的手臂重重地甩在了牆上。
兩步走到祁千雪身邊,用力抱緊他,寬大的手掌蓋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懷裏顫抖的身體:「沒事了,千雪,沒事了。」
祁千雪眼睛被江逾矇著,帶着他大步離開了這裏,連包廂都沒回,準備直接離開,祁千雪想起什麼,
手指緊緊攥住江逾的衣服。
「貓……」
祁千雪喘了兩口氣,眼睛有些濕潤:「江逾,貓……」
江逾腳步微頓:「什麼貓?」
進了電梯,封閉的空間只有他們兩個人,江逾上前一步,雙手環抱住祁千雪,腦袋隔着祁千雪身上,還有點輕微顫抖的身體慢慢平復下來。
「那個人給我看了一張貓被剝皮的照片……就是學校里的那隻貓。」
說著,祁千雪輕輕呼出口氣,心臟還沉浸在那股心悸感,有點喘不過氣。
江逾抱得很緊,要不是身高不允許,幾乎能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祁千雪身上,嘴裏念叨着「沒事了沒事了,等會兒我們詛咒他」,聽到祁千雪的話微微皺起帥氣的眉:「那隻貓?」
隔壁美院江逾跑得比自己的學校都勤,想起那隻貓,漆黑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說那個人剝的是那隻貓?」
祁千雪上大學后,身體抽條了許多,迎着朝陽像是會發光,一進校就吸引了注意,連學校的貓貓狗狗都喜歡他。
那隻橘貓不親人,看見祁千雪的第一眼就趴到他腳邊掏食,當時祁千雪和江逾走在一塊兒,準備去吃飯。
江逾當時還嫌棄過那隻橘貓胖,說這種貓不幹凈,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細菌,明明很乾凈。
但礙於他一副想快點走架勢,祁千雪就沒擼,買了罐貓罐頭就走了。
但第二天那隻貓又來了,這次直接倒在祁千雪的鞋子上,跟碰瓷似的,第一天還有點貓主子的高冷,吃了貓罐頭后就判若兩貓。
江逾走在他身邊,這次不知怎麼也沒再嫌這隻貓臟,笑着看祁千雪給貓順毛,還調侃他摸了這隻貓,就要給它負責。
「應該不是,那隻貓我聽說你畢業后,它就沒去過學校了。」江逾抬手在祁千雪背上輕輕拍着,哄小朋友一樣輕聲貼着他的耳邊:「可能是買的模型,或者別的,肯定不是那隻。」
「別難過了,我給你訂了點飯菜,看你還挺喜歡這裏的飯菜的,一會兒我們回家吃。」
中途電梯停了下,有路人從外面走進來,看見他們兩人的姿勢,都不禁多看了幾眼。
祁千雪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感覺路人的眼光都帶上了點說不清的意味,推了推江逾,推不動,自己主動往旁邊靠了靠。
他跟江逾從小一起長大,親密慣了,臉頰觸碰到冰冷的電梯轎廂,心裏已經相信江逾的話了。
江逾從來沒騙過他,晃眼一看的照片,視覺衝擊感太強,確實很難辨別真假。
他稍微靠遠了一點,微微閉上了眼睛,江逾漆黑的眼眸無聲地盯着他看了兩秒,眼睛眯了起來,看向電梯門,似是在發獃。
幾秒鐘后,樓上確定江逾和祁千雪離開后,滿臉扭曲正倚着牆慢慢站起來的男人,兜里的手機突然瘋狂亂跳,男人莫名其妙地掏出手機。
就看見了讓他此生難忘的一幕。
被他剝皮拍了「藝術照」的那隻貓從手機里鑽了出來,身體變一點點膨脹,像充了氣一樣,渾身血淋淋地,咧開鋒利的牙齒虎視眈眈地看着他。
男人猛地屏住呼吸,神情慌張地後退,腳軟了爬都爬不起來,眼睜睜看着那隻「貓」靠近,伸出尖銳的利爪……
江逾磨了磨牙,感覺到身體裏的其他觸手在蠢蠢欲動。
祂有很多根觸手,就像人類的四肢一樣,有的宛如手腳就很重要,有的就像一根頭髮一樣,拔去會疼,但不重要。
那隻被祁千雪擼了接近三年的蠢「貓」就是他一根微不足道的觸手,祂能降臨在它身上,也能感受到它身體傳來的反饋。
但傳來的觸感太細微了,就像一朵花落在臉上,只有一些特殊時候,祂會調大觸手傳回來
的感官,其他時候都是放任的。
於是連被剝皮了都不知道。
但即便是被剝皮,那種疼痛還沒有看到祁千雪落下的眼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