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3月1日14:30
走到大廳,他們遇到了村瀨刑警,飛鳥司成功確認,綾辻行人就是被村瀨刑警找來的人,他也終於放下心。
不會再冒出一個前男友了!
此外,飛鳥司沒忘詢問那位認識他的受害者所在的醫院,打算去了解情況,得知是離警局最近的醫院。
目標明確地走出警局,飛鳥司過山車般的心情逐漸平復下來,他在綾辻行人身邊感到了平靜與放鬆。
他終於得以冷靜思考自己的問題。
他現在嚴重懷疑的一點是——自己是倒霉原身,某個人穿到他身上和這些人談了戀愛。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自己身上的種種怪異,解釋他為什麼會失憶,為什麼會和這些大佬談戀愛。
正好綾辻行人是偵探,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他,肯定能找出什麼更直觀的證據。
他一邊想,一邊拐彎朝着停車場走去,綾辻行人卻忽然拉住他的手腕,站定在原地。
“不用去停車場。”他說,“你不喜歡坐車,我們走路過去。”
“嗯?”反應過來后,飛鳥司驚訝地看着他,脫口而出,“您知道我有……幽閉恐懼症?”
被綁架那次,或許是他乙-醚吸入不夠,又或許是綁架案他的保姆不敢下太重的葯,導致他中途蘇醒,發現自己被塞在狹小的行李箱中運輸,四肢被卡死,嘴上貼着膠帶,呼救無門。
一個6歲的孩子獨自面對無盡的恐懼,多少會留下一點小毛病。
他自己覺得並不嚴重,也有在努力克服,幾乎不會在生活中體現出來。
綾辻行人語氣平常:“我是你的前男友。”
就像在說,知道他害怕的事是一件理所當然的。
“只是乘坐短途的交通工具而已,我可以的。”飛鳥司不想麻煩他。
綾辻行人的事務所不在橫濱,那他多半是開車趕來,如果現在把車停在警局,之後還要回來再拿一趟。
現在交通這麼發達,他早已強迫自己學會忍受狹小封閉的車廂,實在不行還能吃安眠藥撐過去,必要時刻不給別人添麻煩。
連父母都不關注他,他更不敢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去消耗旁人的關心。
通過諸如閱讀等行為,他可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基本上車程30分鐘以內都能忍受,旁人見了只會以為他是暈車。
綾辻行人冷淡拒絕:“不用,我是坐計程車過來的。醫院步行過去只有30分鐘,既然知道你坐車會難受,就沒必要讓你忍受,連這點都注意不到,我就不該出現在你面前。”
儘管綾辻行人十分冷淡,飛鳥司卻還是能從他的舉動中,感覺到明晃晃的“前男友”訊息。
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總在細節上照顧人。
飛鳥司扶着肩上溫暖的外套,眼神顫動。
哪怕只是有一絲可能,他都不願意佔據別人的感情。
去醫院的路上,飛鳥司終於忍不住開口。
“綾辻先生……和你們交往的那個人真的是我嗎?會不會是什麼異能者附到我身上?目前為止聽到的信息,有點不像是我的作風。”
“不是你的作風?你不喜歡男性?”綾辻行人的表情紋絲不動。
飛鳥司思索后搖搖頭:“以前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不過我的理想型確實更偏向男性一些。”
“差別很大?”
腦中浮現三位前男友的形象,飛鳥司原本要用力點頭的,卻想起自己不應該那麼了解他們,就繞開這個問題,直接用理想型答覆。
既然都是前男友,那他也不需要擔心自己有個現男友會誤會,不用隱瞞什麼了。
飛鳥司不再有所顧忌。
“我比較喜歡能給我安全感,感覺穩定的類型。”
談起喜歡的類型,他連聲音都更加溫柔,眼裏有光,帶着一抹憧憬。
“從小我的父母就忙於工作不着家,我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生活,太寂寞了。所以如果有戀人了我可能會有點粘人吧,想要在一起的時間多一些。最好不是異地戀,我不擅長乘車,也不願意對方為我頻繁奔波,不過合適的話,我可以搬去對方所在的城市。”
長相有點不好說,他沒什麼傾向的類型,順眼就好。
“性格上……開朗外向、簡單好懂一點吧,希望對方為人認真可靠、重視感情、珍視生命。”
飛鳥司撓着臉頰,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好像有點多,不過都是很普通的寬泛要求,我的理想型差不多就是這種穩穩噹噹的感覺,其他的都好說。”
就連性別,也是“好說”的範疇,畢竟他也沒喜歡過什麼人,無法篤定自己的性取向。
他一直想要的就是安穩的生活。
雖、雖然目前看起來這個目標好像有點岌岌可危,但他不會輕易放棄的!
“我明白了。”
靜靜聽完后,綾辻行人手伸向腰間的煙管,又硬生生停住動作,將手拍在飛鳥司頭頂。
“之前的你也是喜歡這類型。”他說。
“啊?”飛鳥司疑惑,“您連這個都知道?!”
“曾經喜歡什麼類型、交往過幾個男友、什麼時候分手的、你喜歡的咖啡口味、你害怕的事物、未來的打算……你都和我說過。”綾辻行人難得莞爾一笑,“雖然都是些我能推理出來的事情,但你把自己坦誠給我,問我願不願意和你交往。”
“我答應了。”
飛鳥司喃喃:“我真這麼做了?你不會誤會嗎?”
聽起來膽子好大……他之前還擔心說出理想型會讓亂步先生誤會。
不過確實對他們而言,隱瞞毫無必要。
“不會,在你的理想型和我之間,你選擇的是我。”綾辻行人篤定地說,“我可不是庸人自擾的蠢貨。”
接着,他略有不滿地眯起眼,聲音低沉陰冷,“不過我知道你對其他幾任也是一樣毫無保留,所以我們並不會問起其他人的事,互不知曉身份。”
這算是他們這些前男友心照不宣的默契和較勁吧。
他看着自己一無所知的前男友,幫他撩起髮絲別到耳後,說起他們的過往。
“你非常盡責,從不做讓我誤會的事。不會提及與前任的過往,就算偶爾遇到他們或是有必要的見面,也會乖乖告訴我。”
“你唯一對我努力隱瞞的,只有你為我送出的一個個驚喜。”
要騙過偵探很難,綾辻行人有時候會故意拆穿,看他氣得把禮物扔過來,然後霸佔他的安樂椅生悶氣,再接再厲地準備驚喜。
直至某一天,綾辻行人也無法揭穿他的驚喜,在收到禮物的時候愣了一下,於是那雙金瞳里收穫了雙倍的喜悅。
若是會令綾辻行人不愉快的事情,他從來不會隱瞞。
比如分手。
飛鳥司顫着睫毛,心緒複雜。
綾辻行人讓他在步行街上的長椅坐下作息,自己走進一家精品咖啡館。沒多久,他拿着兩杯咖啡出來,遞到飛鳥司面前。
飛鳥司想起剛在警署里倒的咖啡,放在窗台上之後完全忘記了,綾辻先生連這個都注意到了嗎?偵探的觀察力真是可怕。
他游泳救人已經消耗了大量體力,之後接連面對大佬前男友們,這一切都發生在兩個小時內,實在是令人身心俱疲,需要提提神。
“謝謝綾辻先生。”他接過咖啡杯,小小地淺嘗一口。
是豆乳咖啡。
舌尖嘗到喜歡的味道,他又想起剛才綾辻行人的話。
他沒法再騙自己,綾辻行人對他的懼怕和喜好了如指掌,和他們談戀愛的人就是自己。
“這裏的咖啡豆一般,今天泡的不如平時,勉強喝喝吧。”綾辻行人十分挑剔地看着手中的咖啡。
“這是綾辻先生自己泡的咖啡?”飛鳥司訝異問。
“當然。”他說。他剛才不是去買咖啡,而是去借用機器和材料。
手心的紙杯傳來暖意。
溫度也恰到好處,對他來說已經完美得挑不出毛病,過去他也經常喝綾辻先生親手泡的咖啡嗎?比這更美味的味道……
綾辻行人:“還有什麼想問的?”
兩人繼續邊走邊聊。
飛鳥司想了想,那可太多了。
他們為什麼會開始交往,又是為什麼分手……
但他退卻了。
分手了再問這些似乎有點不道德,像在傷口上撒鹽。讓綾辻先生來處理前男友失憶的事情,已經很麻煩他了。他記得綾辻行人是個不喜歡多管閑事的人,也不愛談論人,而今天他已經說得夠多了。
飛鳥司決定問些更要緊的。
“綾辻先生,你知道我住在哪裏嗎?做什麼工作嗎?”
今晚的落腳點,這個十分重要!
沒有鑰匙不要緊,有地址就好辦。說不定回到住所就能找到自己的手機,看看聊天記錄、相冊也能發現不少東西。也許還有失憶必備的日記!
“交往的時候你是橫濱大學到東京大學的大三交換生,住我的事務所里。”綾辻行人說,“分手后你回到橫濱,之後的聯繫就很少了,我也不知道你的情況。”
同居?
飛鳥司努力忽視這一點。
“我在橫濱大學讀的是什麼專業?”
“心理系的,方向是犯罪心理學。”
飛鳥司:……
要不是剛剛坐實失憶前也是自己,這又要成為他自我懷疑的證據。
他怎麼就轉專業去研究犯罪心理學了?
就算真轉,學醫才是他的第一志向,但所有人都認為他的性格不適合做醫生。
犯罪心理學……除了影視劇外還沒怎麼接觸過,放在這個民風淳樸的橫濱市,又意外覺得合適。
可他該不會是為了寫論文,才和大佬們戀愛吧?
不至於,不至於……他不可能會去做這些事情。
又或者,談戀愛之後才發現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所以去學了這個?
從就目前的情況看,也不是沒有可能。
飛鳥司嘆了口氣:“我之後去學校問問,大概能找到什麼信息。”
他的臉還算有辨識度,從小到大都有人誇,人緣不錯,教職工肯定記得他。
“不必,雖然分手后沒什麼聯繫,但你和你的朋友有次捲入了我負責的案件,是一個叫做西格瑪的外國留學生,你和他關係很好,找他問就行。”
他打開手機,開始用短訊聯繫誰。
聽到朋友的名字,飛鳥司一個錯亂同手同腳,又連忙調整過來。
難道是天人五衰的那個西格瑪?!一般人也不會用希臘字母做名字。
……這是什麼魔幻的世界。
不過和其他人比起來,西格瑪應該還算安全?
這個想法冒出后,飛鳥司深深地沉默了。
經過三位前男友的衝擊,他竟然覺得天人五衰、天空賭場的老闆都不危險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西格瑪不是自己的前男友,他都快草木皆兵了。
飛鳥司苦中作樂地想到。
不對,他瞎想什麼呢,失憶六年,三位前男友,已經夠多的了。
“我從當初辦案的警官那裏要到了你朋友的電話,沒打通。”
綾辻行人再次照着西格瑪的電話撥過去,這一次他直接在語音信箱留言,說明了飛鳥司失憶的事情,以及他們將要去的醫院地址。
“太感謝綾辻先生了!”飛鳥司撲閃着眼睛,感激道。
綾辻行人端詳了一會兒,察覺到他激動背後蘊含的離開意思,有些不悅地問:“你很怕我?”
飛鳥司搖搖頭,金瞳中佈滿誠懇:“綾辻先生對我很好,但總是麻煩您讓我有些過意不去。”
拋開西格瑪的隱藏身份不提,在失憶的當下,飛鳥司更傾向於和朋友接觸,而不是前男友。綾辻先生越是了解他,越是體貼,就越是讓他想起兩個人曾交往過的事實。
“哦,不用在意,我也不是什麼慈善家。”綾辻行人意味深長地說。
他當然是有所求。
聽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
飛鳥司不敢深思。
綾辻先生無論觀察力還是行動力都很強,和他一起行動,有一種可以將一切都託付出去的安心感。
飛鳥司甚至能理解失憶前的自己為什麼會和他交往。
那他們到底是為什麼分手呢?
他低頭思索,下巴觸及到柔軟的面料。
定睛一看。
“!!”
飛鳥司抓着脖子上的紅圍巾,不知所措。
出來時太匆忙了,他的注意力一直在江戶川亂步身上,他竟然忘了把這個還回去。
“綾辻先生,請等我一會兒,我要去把圍巾還給亂步先生。”這可是重要的信物!
他立即摘下圍巾,失去了保暖,肩膀和脖子感覺有些涼颼颼。
綾辻行人再次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他風風火火地跑回去。
“在醫院還給他們就行。”發現他的疑惑后,綾辻行人說,“雖然我給他們找了點小麻煩,但只要你在,他們一定會過來。”
既然是偵探的判斷,他自然不會質疑,只是想到對接下來三個前男友馬上又要匯聚一堂……
他開始頭皮發麻了。
他應該沒別的情債了吧?
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