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3月1日18:30
眼前的戰鬥接近尾聲。
中原中也沒有開污濁,澀澤龍彥也沒有使用特異點。在使用了幾顆異能結晶后,本就對戰鬥興緻不高的他放棄抵抗了。
饒是這樣,這家可憐的西餐廳也被毀了個徹底,一片狼藉。飛鳥司剛才彈過的鋼琴被中原中也拿來砸人,現在完全散架,學過鋼琴的飛鳥司就像美術生看到白顏料被糟蹋一樣看得心痛。
看起來他的兼職演奏要無限推遲了。
戰鬥結束,一批久候的特務科人員立刻衝進來,站到廢墟之上,舉着槍對準澀澤龍彥,將這位危險分子向外押送。
澀澤龍彥顯然已經習以為常,他的表情毫無波瀾,就像在面對一群接他回家的管家和保鏢。或許,拋開表面的關係,這就是真相。
他路過飛鳥司身邊時,還揚起一個笑,對他耳語。
“一會兒見,司君。”
飛鳥司也猜到特務科根本不可能關得住澀澤龍彥,不過“一會兒見”的說法也太打特務科的臉了。
他無奈回應:“那麼下次見面的時候,請您不要使用異能,我是個很怕寂寞的人,並不喜歡空曠的世界。好嗎?”
燦金色的眼睛直視着澀澤龍彥,他語氣軟和,因為害怕被人拋棄在空曠的世界裏,漂亮的臉上露出令人憐惜的脆弱表情,讓人無法拒絕他。
澀澤龍彥猩紅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勉強同意了,仍是強調:“我的龍彥之間隨時向你開放。”
飛鳥司不由得高興地笑起來:“謝謝,我對您的承諾也一定會實現的。”所以不用上門提貨!!!
澀澤龍彥坐進專車裏,太宰治冷不丁說道:“你和他相處得很愉快。”
飛鳥司一愣,遲疑着回道:“之前的我或許是。”
中島敦、遺言、衣服、異能、收藏間……
儘管澀澤龍彥是個不折不扣的危險人物,一開始還把自己嚇了一跳,但感覺還挺好說話的。
結束戰鬥的中原中也走過來。
他蹙眉問道:“你的初戀又來找你麻煩了?敦一直讓他遠離你。”
聽着像是在說離異夫妻。
飛鳥司頓時嗆住。
他咳到臉色通紅,語無倫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沒有,是我提出請客的……”
初戀?!!
他忽然停下,看向太宰治。
之前太宰治和亂步先生爭吵的時候,明確說過他才是自己的第一任男友。
太宰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掛着純良無辜的微笑。
“我約了旗會他們一起打桌球,你要一起嗎?”中原中也問。
旗會還活着!太好了!
曾被旗會之死刀過的飛鳥司一陣欣慰。
剛被拆台的太宰治這時候板著臉說道:“Mafia的成員竟然和偵探社的人交往過密……”
“嗤。”中原中也白了他一眼,“你和那個戴眼鏡的不是也經常和織田一起喝酒么。”嚇唬誰呢。
雖然很高興全員存活,但是飛鳥司還是拒絕了他的邀請。
“我還需要回一趟醫院。”檢查報告快出來了,他想儘快弄明白記憶的事情。
“啊?你受傷了?”中原中也上下掃視他。
飛鳥司於是把自己的情況和他解釋了一遍。
中原中也看起來很不放心:“這不等於是都忘光了么,難怪又被澀澤纏上,我陪你去醫院。”
飛鳥司覺得不用,步行過去沒多久,但中原中也就是不放心,硬是把他拉上機車,開去醫院。
看着他們揚長而去,吃了一口尾氣的太宰治撇撇嘴,聯繫了江戶川亂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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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眼的紅色機車在路上疾馳,風從耳旁呼嘯而過,飛鳥司淺紫色長發和衣下擺被吹起,身前是赭發青年,他們組成了天邊的晚霞的色彩,卻更加艷麗,將霞光的餘暉都比了下去。
特務科剛剛撤銷對這段路的封鎖,路面上沒有其他車流,可以盡情馳騁,街上的路燈也恰好在他們駛過之後一一亮起,奇妙得像是電影裏精心安排的畫面。
完全開敞的環境沒有引起飛鳥司的任何恐懼,他瞬間就喜歡上這種出行方式,比起自尋常的交通工具,這可太酷了!連機車的轟鳴聲在他聽來也不是什麼噪音,而是坐騎的咆哮,越想越酷!
真的會有人體驗過之後還不心動嗎?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決定之後就向中原中也學習開機車。明天開始他們就是同事了,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交流。
機車速度很快,醫院離得也不遠,還沒等飛鳥司過癮,他們就到了醫院門口,讓他意猶未盡、念念不忘,更想擁有一輛屬於自己的機車。
特務科不知道用了什麼說辭,醫院裏的病人並不驚慌,除了一些涉及戰鬥被圍起來的地方,整個醫院照常運行。
中原中也看起來還想陪他進去,飛鳥司再次拒絕。
“中也君的聚會別遲到了,裏面有我的前男友陪着我,我沒事的。”
聽到他有人陪,中原中也稍稍放心,但還是塞了張名片給他。
“上面有我的電話和偵探社的電話,有什麼事情聯繫我們,你也是我們的一員。你的行李前幾天都運到職工宿舍了,晚上記得回去,地址是9街3號,鑰匙找宿管。我晚上會去看看你的情況,有什麼需要的都可以和我說。”
飛鳥司握緊名片,停頓許久后小聲說:“我的異能力沒了,這份工作……”
中原中也詫異:“澀澤龍彥乾的?”他看起來想把澀澤龍彥拉回來揍一遍。
飛鳥司搖搖頭。
“社長不會因此辭退你的,別瞎想。”中原中也認真說,“就算你什麼都忘了,也可以把偵探社當做你的家,敦會高興的。我、織田還有大家都會幫助你的,異能力的事情我會幫你查查。”
工作GET、住所GET、安全GET,對飛鳥司來說首要的事情全解決了,他渾身一輕,心裏特別踏實。
他看着面前的赭發青年,目光柔和,感慨道:“中也君真是天使!”
“喂!”頭一次被誇做天使的中原中也拉下帽檐掩飾赧紅,“這又沒什麼,以後都是同事了,你平時來看望敦的時候也很照顧大家,還幫忙解決過一些委託案件。”
“敦……”飛鳥司想起自己的人際關係,“請不要把我失憶的事告訴那個孩子,我怕他擔心,等拿到檢查結果后我會親自告訴他。”
“我明白的。”
中原中也點點頭,目送飛鳥司一直走進醫院大廳,被往來的人擋住視野,才駕駛機車掉頭離去。
飛鳥司剛進入大廳,就聽到有人在喊他。
“阿司!”頭髮半白半紫的青年看見他,遠遠地就朝他揮手並小跑過來。
他在飛鳥司面前一個急剎車,緊張兮兮地打量着他。
“你是……”飛鳥司當然已經從他標誌性的發色上看出他的身份。
“啊,對了,你失憶了,不認識我。”雙色發青年一拍腦袋,舉止冒失的他突然變得正經起來,就像個社會精英,他清了清嗓子,風度飄飄,一本正經地說,“初次見面,我是被你遺忘的好友,西格瑪。”
飛鳥司嘴角勾起一抹笑,也正經說道:“初次見面請多指教,我是你可憐的在大街上失憶的好友,飛鳥司。”
兩人相視一笑,紛紛綳不住這麼嚴肅的表情,氣氛一下子鬆快起來。
飛鳥司心中也更加愉悅。
終於可以不用再麻煩前男友,再面對自己的情債了。
“差點找不到你。”西格瑪說,“我平時在公海游輪上工作,信號不太好,接到消息后趕過來太慢,就讓你的男友先來找你了。”
他側身,一名帶着毛帽的羸弱發青年優雅走來。
黑髮青年:“西格瑪,你在海上隔絕太久了,消息不靈通,2月13日飛鳥君就已經和我分手了。”
西格瑪僵住,震驚地看着兩人:“欸——是這樣嗎?你們已經分手了?!”
“我也很想說不是。”他的語氣里一絲遺憾,紫紅的眼睛看着飛鳥司,帶着溫柔的笑,“初次見面,飛鳥君,我是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新鮮出爐的前男友,你和以前一樣叫我陀思先生就好。”
費奧多爾說著俏皮話,飛鳥司卻笑不出來,他宛如一座雕塑,一動不動地站立着。
整個文野故事中,最令人恐懼的是誰呢?
對飛鳥司來說,既不是太宰治也不是澀澤龍彥,而是眼前這個青年。
但現在,他居然是自己半個月前才分手的前男友。
奇怪的是,在恐懼之餘,他竟然感覺對方有點熟悉。在腦海中,他不禁將費奧多爾的身影與之前給自己做磁共振檢查的醫生聯繫到一起,聲音有點差異,但那可以解釋為廣播和原聲的差別。
“陀思先生……”他遲疑,“之前檢查的時候是您嗎?”
“檢查?”費奧多爾面露疑惑,“我也是剛剛才趕到,過來的時候並沒有找到你。是看到和我很像的人了么?”
是自己的錯覺嗎?
但身形真的好像。
飛鳥司心中疑慮,把這個話題對付過去。
費奧多爾:“不過我確實擔心你的情況,請允許我檢查一下。”
沒等飛鳥司拒絕,費奧多爾已經伸出手,捧住的他腦袋,一手籠罩在他的頭頂,手指在他發間穿梭,猶如按摩一般細細摸索着。
似乎在檢查他是否有受過導致失憶的外傷。
真的是在檢查嗎?
飛鳥司動彈不得。
他不敢去想另一種可能。
剛得到的死亡預告又浮現出來,會是眼前的費奧多爾要殺他嗎?
他想活着。
內心升起的恐懼和頭頂被撫摸帶來的舒適感使他心中煎熬,他為了不流露出異常情緒,不得不低下頭,剋制住戰慄的身軀,宛如依戀地露出脆弱的脖子,享受似的垂下燦金色眼瞳。
像個乖順的、任人宰割的羔羊。
氣氛似乎曖昧起來。
飛鳥司迅速思考起來,無論費奧多爾為什麼和自己戀愛,是圖自己能帶給他的利益,還是圖自己這個人。既然提出分手的是自己,那他應該什麼都沒得到,所以才會來到這裏,再次從自己身上下手。
既然如此,他不會現在就殺了自己。
飛鳥司壓下懼意,握住臉頰旁的那隻手,掀開眼,神色糾結,就像沉溺溫柔鄉之後驟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沒事的。”他牽着費奧多爾的手自然地垂放下來,再鬆開手,身體微微後仰,又確認一遍,“抱歉,我感覺你很熟悉……但我們已經分手了是嗎?”
他在用“很遺憾,可我們的關係已經結束了,不該太過親密”的反應,掩飾他的排斥。
“是的。”費奧多爾抿唇,笑容淺了些,“但如果你願意,我們隨時可以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