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教唆犯
「發生什麼了?」
長野縣高級私立醫院,重症病房旁。
黑田兵衛向神色鬱郁的大和敢助發問。
大和敢助神色猶疑,他渾身纏滿繃帶,吊著吊瓶臉色蒼白地躺在特護病房的病床上。
醫生剛才從他的身體裏取走三顆子彈。
「警官,病人需要休息,不宜傷神。」
主治醫生淡淡的提了一句,帶着護士就走出了病房。
他當然知道今夜事情的嚴重性,他也知道警察有警察的職責,但作為醫生他也有自己的職責,於是言盡於此。
「我知道了,會注意的。謝謝。」
黑田兵衛向他點頭致謝。
房門被輕輕關上,室內灑下一片寂靜。
江戶川柯南臉色不太好看,他靠着上原由衣站在一旁,關切的看着大和敢助。
「篤篤篤。」
還沒等大和敢助開口,病房的門就又被敲響。
「請進。」
「長官……鑒識科結果出來了。」
「說最要緊的,報告放下。」
「在秋山信介的口袋裏找到了啄木鳥爪,彈道鑒定今天下午就能出來。」
「好,」黑田兵衛說,「辛苦了,請把門關上吧。」
「雖然證據會將一切水落石出,但在那之前——大和,說說你的見聞吧。用「那隻眼睛」看到的。」
黑田兵衛說道。
「我……」
大和敢助掙扎着想要坐起,上原由衣連忙走上前,將他扶起來,用枕頭墊在他身後。
一向以硬漢形象示人的大和敢助略微有些不自在,彆扭了幾秒,沉下聲:
「兇手是秋山信介。」
他篤定的說。
儘管早有預料,眾人還是不免感到些許荒謬。
一向以老實質樸形象示人的秋山信介,竟然就是兇殘的「啄木鳥」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可稱喪心病狂地砍下了自己上司的頭顱——然後在襲擊同僚后,又成了「死者」。
「經過。」
黑田兵衛低頭,沉思着。
「今天是秋山信介和鹿野晶次的巡邏時間,竹田班連續兩人被害,我猜測剩下的兩人處境也不安全。」
大和敢助目光微凝,陷入回憶。
黑田兵衛讚許的點頭。
實際上這就是警方內部的共識,早在三枝守橫死的時候,原本虛無縹緲的竹田案的兇手形象就凝實起來。
兇手九成九就在竹田班內部。
這是警方在無數兇案的教訓下得出的結論。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剩下的那個人動手的那麼快。
「案發的那處隧道是身為巡警的他們簽到的地方,我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當他們進入隧道的時候,我猶豫了幾秒要不要繞過隧道,到出口去等他們。」
「結果就發生了命案。」
江戶川柯南喃喃自語。
「正是如此。」
大和敢助點頭。
「就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隧道底下忽然傳來幾聲槍響,我急忙沖了下去。」
「當時鹿野晶次已經倒在血泊之中,秋山信介拿着槍,胳膊與肩膀處似乎也有傷口——可能是同樣早有懷疑的鹿野晶次的反擊。
「按照秋山信介的計劃,他應該毫髮無傷的靠偷襲解決鹿野——那個時間點的人行隧道沒有行人,巡警簽到薄又是掛在牆上,他很容易就可以從背後偷襲簽到的鹿野晶次。但是他失敗了,還因為身上的槍傷被影響了行動。」
大和敢助微微抬手,比劃了一下地方。
「也正因如此,才給了我機會。」
諸伏高明不置可否的搖頭。
大和敢助的聲音因為心虛而飄忽了一瞬間,旋即又理直氣壯地繼續:
「當時秋山信介愣了一下,說「怎麼會是你,啊,也對。很抱歉了……」,然後就向我開槍。」
「大約是想讓大和警官做那個替死鬼吧。」
江戶川柯南仰着頭:「那樣他就可以說是「大和警官襲擊,自己出於自衛反擊而不殺人」。」
「沒錯。」諸伏高明點頭。
「你真是太亂來了。」
上原由衣皺着眉頭。
「哼。」
大和敢助有些不服氣地冷哼一聲。
「總之就在我和秋山信介對峙的時候,原本應該昏死的鹿野警官忽然醒來,從秋山信介背後開槍——正中他的要害,他當時就一命嗚呼了。然後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警車和救護車趕來——對了,鹿野怎麼樣了?」
幾人對視一眼,沉默地搖搖頭。
大和敢助的心逐漸沉下去。
「很驚險。」
黑田兵衛委婉的說:「醫生正在儘力,不過需要我們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們已經通知鹿野晶次的家屬了。」
大和敢助沉默幾秒,也不覺得意外。
「這樣的話,等鑒識科的結果出來,相對應之下,啄木鳥案就算是結案了。」
上原由衣雙手合十,嘆息的說道。
「嗯……」
江戶川柯南擠出一個微笑,他的思緒遠遠地飄到幾小時之前的「幻視」上去。
——那一閃而過的人影,真的是琴酒嗎?
那如此,秋山信介的案件,真的這麼簡單嗎?
…
……
琴酒將電話塞進風衣口袋,從天台的欄杆上跳下來。
遠處的天際,已經找不到那台無人機的身影,想必不久之後,人行隧道的案件現場的照片就會被流露出。
琴酒打開天台的門,走下階梯。
他和朗姆的談判很順利——
不,與其說這是談判,不如說這是一場要挾。
以朗姆自己的性命為要挾。
他迫於被組織發現的風險,不得不捏着鼻子答應琴酒的獅子大開口——而黃昏別館「應該」有的「黃金」數額巨大,組織不可能一下子全部拋出擾亂市場。
於是黃金的兌現活動涉及的方方面面,需要組織長久的籌謀與規劃。
這也為出了大紕漏的朗姆獲取了苟延殘喘的時機。
他因此有了足夠的時間去處理組織的每一項「支出」要求——用自己額外墊付的錢。
琴酒確信這種要挾不會屢屢成功,幾次之後,朗姆就會想盡辦法擺脫「黃金別館」的束縛。
推出一個替死鬼也好,製造處莫須有的別處勢力也好,聰明如他是不會放任自己被綁在別館上的。
而琴酒向他索要金錢的舉動也無疑為他打了一劑強心劑:雖然幾年前他在惡魔|島幾乎將琴酒算計至死,兩人這些年來也無異於「敵對」關係,但就憑琴酒在發現「黃金別館」的貓膩之後,沒有反手置他於死地——朗姆就相信,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寰轉的餘地。
他只需要先穩住琴酒,剩下來的事情,可以徐徐圖之。
琴酒模擬了一遍朗姆的腦迴路,只覺得無趣且枯燥。
朗姆這傢伙,這麼多年來唯一讓他感到佩服的,只有那一手藏頭藏尾的功夫。
現在索要金錢也有讓他放鬆警惕的考慮在。
更要緊的是——他信不過,也不願意相信組織。
如果組織和朗姆徹底翻臉,那他就要考慮朗姆在組織的追殺中「存活」這一可能性,如果組織殺死了朗姆——更達不到他的預期。
他只想親自動手。
「Aneyeforaneye,andaooh」,向來是密大不曾昭於言語之中的信條。
...
......
「真巧。」
前方傳來一聲招呼。
琴酒沉默的看着迎面堵住他道路的男人。
帶着一頂報童帽,穿着英式的長風衣,拉起高高的領子遮住半張下臉。
是赤井務武卸掉了偽裝。
琴酒:「......」
琴酒:「你不用管管你的警局?」
他有些無語。
靠在牆壁上擺POSS的赤井務武深沉的抬起臉:「自有高明在——你不和我打個招呼嗎?」
真是沒有禮貌的年輕人。
大兒子和琴酒一樣年齡的中老年探員赤井務武如此腹誹道。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琴酒:「......」
有時候就在想,赤井秀一那個性格到底是像誰。
他接上自己停頓的腳步,毫無波瀾地向赤井務武的方向走過去,然後繞過這傢伙。
「欸?別別別——」
MI6伸出一隻手臂攔住銀髮青年的道路。
琴技掀起眼皮,憊懶的看了他一眼,充滿「有事快講無事快滾」的不善意味。
赤井務武收起剛才那副可以為之的耍寶模樣。
他的嘴角微微下撇,面色冷淡下來。
兩雙綠色眸子近距離對視,同樣醞釀著陰鬱與風暴。
赤井務武說的不錯。
他們相似。
曾經同樣愚蠢,而今同樣隱忍。褪去所謂「MI6」與「調查員」的外殼,內里燃燒的是一團復仇的熱焰。
「秋山信介是你做的?」
赤井務武用一種陳述的語氣說出了這句疑問句。
「何必明知故問。」
琴酒冷冷道。
赤井務武恐怕早就發現了秋山信介暗藏的殺意——為了自己的妹妹向黑暗復仇——聽上去是他這種人喜歡的戲碼。
只不過他還沒想好如何處理這個與八幡原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警員,用來達到利益最大化——他為自己準備的棋子就被琴酒截了胡。
「教唆犯。」
赤井務武冷冷哼笑着說。
「那你是什麼?放任者?」
琴酒低眉,和順的回敬。
赤井務武早在竹田案就認出了他的手筆,一直放任琴酒的計劃,就是為了他現在從朗姆那裏得到的信息。
「是共犯哦。」
赤井務武從容的說。
「吃獨食不是個好習慣——不給你的共犯分享一下獵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