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章 福禍兮雜緒心解
夜至,無月零星,悄然四靜。
“萬籟此寂靜”的感受,不止於曲徑通幽的佳境,就算這綿延的虎嘯嶺之上,也不遺落,亦可體會一二來。
不過————
平靜如水的氛圍,並不意味着會有安全感。
暗影、密林!
光已照不到的地方,滿足了刺客對接下來行動的完美想像,也適合滔滔絕倫的野心家們玩個埋伏對手的遊戲,更有可能————
啊!偶遇到一場心跳落懸崖邊緣似的意外危險。
特別,是這種看不到月華的“月夜”,同吃不到肉絲的辣椒炒肉一樣……該嘆聲無趣呢?或笑一笑。
“破!”
“寸勁斗轉!”
只聽一喝,就見那一白衣少年快步疾上,貼向近十丈開外的巨豬。
“你這傢伙,想必是黑獸的幫凶!”
怪不得他能躲開黑獸的追擊,原來早就有了“埋伏”。可黑獸又去哪兒呢?還是速戰速決,免得麻煩。
再仔細聽,隱約中的“嘶~嘶~”令人不安之聲。巨蟒?毒王?不由得令人心慌。
少年再一想到,不知有沒有隱蔽在暗處的黑獸,忙提起一口氣來,揮出拳頭,彷彿拼了似的,只對那豬王的面門,連綿不絕,
此刻的暗夜之中————
多了份、少了和弦講究的聲樂異曲。
也似乎能稀稀疏疏地聽到猛拳打到皮肉上的震動之音。
不知擊出多少力氣,巨豬才吃痛而去。特別是最後那聲慘叫,讓少年都懷疑自己的力量。
這少年,便是王柧。
“呼……呼……”
可算件怪事了。沒準,人家蛇想當“黃雀在後”在後呢。
那“嘶~嘶”聲,大概率也咬了那剛才的豬。
不然那疼痛之哀嚎反應聲之大,也找不到更合理的理由。細細想來,那一幕,竟真有個“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壞傢伙。
此刻,也只能在心裏咒念兩句壞蛇的王柧大口喘着粗氣,甩了甩那熱感發脹的兩個拳頭。當然,此刻已是手掌放鬆地、張開的狀態了。
“呼……”
好嚇人,還好打跑了。不過那小蛇咬一口,還真疼……
他實在太倦了,沒力量外想那什麼小蛇的事兒。
一想到這的王柧,又強忍着爬到樹上。咬牙再奮力跳了兩次,到了一處高一些的樹梢上。忙又掏出腰間的小布包,在身上與周圍胡亂撒了那驅蟲的粉末,才放下心來。
入眠時分,那陣陣蟲鳴,自然是唱盡了力氣。何況那體軀碩大的黑熊,消耗耐力更多,也不知跑去了何處,想必也是步入了夢鄉。
更別說,那群於這茂林濃翠的虎嘯嶺中奔波了數個時辰的少年後生們了。
…………
斗轉星移化乾坤,萬事怎可太順意?
就連“曾被金龍咬一缺”的大能人也不例外。
夜,再深!
也有夜貓子(睡不着的那一款)!
此刻搭起的十二個帳篷里,只有一人輾轉反側,時不時嘆口氣,又坐起來,這都已經是他起了第三次身來。
“真不知……他怎麼樣了?”
“要不……”,三少爺呼礅又猶豫了幾分,“算了,明天一早我就喊上大夥去找找吧……”
三少爺變了。
然而三天前,還不是這樣。
那日看戲,得到的一頓臭罵與兩三下抽打,也是有額外收穫的。
他一直以為那什麼高人,都是爹爹在逗他騙人呢。
甚至他還猜測自以為無比接近真相的“可能”來,那多少次了、聽都聽煩了的什麼謊話高人,充其量、勉強、不過算是他爹的朋友。
至於朋友嘛,或遇大麻煩了,或者掛了,讓他爹爹那個熱心腸“撿了個便宜”、多了“第四個兒子”罷了。
可像“第四個兒子”這樣的混賬猜測,他也只敢在心裏想想。因為他娘早逝,自打記事起,就一直是他爹照顧他。
至於他的哥哥們,大哥煉體、二哥製藥,宗門要求嚴格又整日修鍊忙碌,兩年時間也不一定能見得回來一趟。回憶起來,見面也就、至多七八次的樣子。
想不到三少爺呼礅又知道了些秘密來。竟然,不管是知道關於那個只好穿大人衣服的王柧。
原來這王公子的義父,也就是之前的他所鄙視、所言不服氣的收養螟蛉之子的高人,竟然曾救了虎神宗尚九陣長老一命呢。
那尚九陣是誰?
尚大師,本名尚樺城,自幼便勤於修鍊,於十九歲那年順利地拜入威影主城的三大門派之首的虎神宗。
雪冬夏蟬,孜孜不倦,終於因他在陣法一道有獨到之處,得了“九陣聖手”的稱號。
再之後,以四九之載苦熬后的寒暑光陰、年方三十六便成了虎神宗近八十年來的唯一新晉長老。更是在虎域傳統的靈、行、葯、體、功、器道六大長老的基礎上,額外調增出的陣道長老。當時的授封儀式上,無比得熱鬧,護域左使更是手執六花裂地子母錐,親自送到這“九陣聖手”尚九陣的手上。而這錐,更是虎域之尊的為數不多的隨身聖兵之一。
由此可見,尚九陣已成威名遠揚————其實力,卓然不凡,陣道超群,虎域的最高層自然也格外重視。
設若單單聽起來,不過一位很厲害的高手罷了,憑這一緣故就“想打動”了堂堂呼大首領的三少爺,也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
尚樺城,還是他那老娘的老爹。這下,呼礅反倒要稱呼王公子一聲“恩公在上”了。
…………
枝繁葉茂一片。
樹木間遙相呼應,又或枝葉間的交織疊加下:
“無邊光景一時新”,那數不勝數的斑駁投影,若浩瀚星河般的一道又一道的光束投照,就仿作有不盡窮之紋理圖案之美,任遊客駐足留戀。
“等閑識得東風面”的閑情雅緻,“停車坐愛楓林晚”的美景賞心,悅目其中的“碧草自春色”也顧不上身處何地了。
可惜美景,也要具體到人、時而言。現在的王柧正在慌亂與緊張中前行着。他自以為有些本事,可剛開始逢祝之獵的第二天,就遇到麻煩。
看來莊上的鬥武拳腳,還是太過客氣了。哪怕之前被打敗,也無非丟了一層臉面,又算得了什麼?
王柧今早才悔、才悟出這個理來。
想明白了這些,那之前被他用內勁氣息所巧勝的呼礅、被他打了兩拳的汕習斌,乃至故意替三少爺呼礅出頭的大膀子忻合,在心中都變了些感覺,都是可以在一起進步的朋友了。
“如今先休息下,正好前頭有那石洞。再者,腳上得再去滴些化淤的藥草汁,應該就什麼大問題。等明日一早,就一路奔下好了,總會見到山腳下的。”
王柧在心裏這樣打算一番,有了主意,彷彿戰旗、獲得最棒的獵物也不那麼重要了。
只見他咬咬牙,站了起來。
走起路來,麻煩了些。
要雙手配合去撐個木棒,更要強忍着疼痛的腳,特別那受傷的右腳,緩緩地向前走去。
好在枯洞不遠。
洞口前的荒草,足有半人高。
悠悠狂野,青青生息。如“野火燒不盡”的蓬勃生命力,又有“春風吹又生”的盎然希望之信念。
無論身處何地,我有鬥志,何懼之有?
況且這兒,仍在虎嘯嶺呢!
至於說下虎嘯嶺,究竟有多大?一時卻不知怎麼比擬。只能落下句,橫卧若虎三千里!
還有一句顯得更霸氣些的,叫“斷岳九霄崖沉淵”。
岳,即之前崇拜龜仙的岳衛城,與虎域一向不太對付。至於九霄,流傳最多的說法就是龍帝御下的九神靈。大致對應如今的足變、角斗、幻行、舞陣、岳衛、威影、游脈、崖無、鳴天這九座主城。
可惜,到了海域那些傢伙的嘴裏,倒成了“斷爪平陽縮頭龜”。想來對龜仙的崇拜,到了一種蠻瘋狂的程度了。
前者道盡了這虎嘯諸嶺的險要地理,是抵禦海域的堅強壁壘。
而後者,似乎只是表達不滿,其中又夾雜幾分恨意呢?也只好猜測一二了。
好在龍帝御下這“九霄之地”,極具包容。
包容萬物茁壯、繁衍、生息,彷彿可以讓像虎域、聖翼宮這樣的大陸強族,和海域又能成為“親兄弟”似的極具不真實感的包容。
…………
村東,空曠的土地上,那也算一處簡易的練武場。
“千磨萬擊還堅勁”的勇士鬥志,感染了大家。看那訓練的漢子們哪怕不少已經一頭是汗珠,不得命令,也努力堅持着“千錘萬擊出深山”。
心中的家園與親人,離不開他們的守護。
不遠處,有呼大首領跟一青裳老者,不知何時又說到了哪兒。只聽幾句,說道:
“唉,龍鳳必有一爭……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我放黑子的用意,也不過是三大宗主商量下的刻意安排罷了。空有勇力可不行,更需一智啊!”
“那……沒事了。多謝,雲靈長老了。”
呼大首領心裏還是有些擔心,忙低首,行個禮,恭敬地目視對方走去。
轉過身來,便又念叨着:
孩子們,一定要勇敢,那撼土羆不過嚇唬嚇唬你們的哈。雲靈長老可是在黑羆幼崽之時,就一直喂靈果給它吃的。吃人?幾乎————沒這可能性的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