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一章 重葬
滿月了,宣容也胖了。攬鏡自視,感慨良久,昭節說:“姑娘還是胖些好看,像大姑娘了。”
宣容糾正:“什麼大姑娘,現在是孩的娘了。”
屈摯在滿月的時候抓了一柄長劍,為此,姜隰、屈歸和高條驕傲得不得了。
因為屈歸的警覺,青禾不便每日都來,他現在大多是入夜才來,所以很少見到孩子。這天正值暮春的月圓之日,入夜,宣容坐在花園木亭之內,看着月亮聞着草香,青禾悄悄坐在她身旁。宣容問:“這麼長時間,我一直想問,你怎麼進的我們屈府?”
青禾微笑着說:“如果你同意和我拜堂成親,我一定會告訴你。”
宣容淡淡說:“隨你吧。”
兩個人就靜靜地看着月色,半晌,青禾問:“宣容,你記得我第一次悄悄來屈府找你嗎?”
宣容不答。
“那是去歲的秋天,我找你,是想讓你見我父親最後一面。”青禾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他在試探宣容,他怕宣容再次陷入無盡的悲傷。
宣容知道她的父親是寒慕,寒慕曾是屈府的副將,宣容說:“彼時我心情不好,身體也沉重,哪都不想去。這種事情你儘管找歸兒就行了,他現在是屈府的主事人。”
聽到這番不痛不癢的話,青禾有些詫異,他見過宣容見到她父親的眼神,見過父親亡故時宣容痛徹心扉的哭泣,此時的宣容竟不似以前。
他說:“你遇到我父親之後,我就特別的自卑。”
宣容聽到這摸不清頭腦的話,覺得很搞笑:“你為何如此說?”
“我以為你喜歡我的父親。”青禾緊緊盯着宣容的眼睛。
宣容哈哈大笑起來,這是她從陳國回來第一次開懷大笑,青禾連忙伸手捂住宣容的嘴巴,四處看看,謹慎地說:“你可別笑了,一會把弟弟笑來了。”
半晌看到宣容不笑,青禾才鬆開手,宣容說:“你為何如此認為?寒副將應比我年長二十二歲,我怎會……”
“那就好,那就好……”青禾喃喃,忽然覺得過往的種種恍若隔世。
“你是覺得你父親瀟洒俊逸?”宣容側着臉問。
青禾說:“總有女人飛蛾撲火般向父親示好,儘管我的母親蠻橫狠毒,儘管我的母親把家中所有女婢都換成醜陋不堪的。”
宣容又開始笑了,青禾說:“你別笑,我從十五六歲時就幻想又美女也能撲向我。”
宣容說:“後來,有嗎?”
“有”,青禾申請凝視宣容,“那個仙女在一個極美的地方從身後摟住我的腰,我緊張得不得了。”
宣容明白了,臉紅了,眼神開始躲閃,站起身說:“太晚了,我回去了。”
青禾沒有再說下去,看着宣容的背影,內心感傷。這時宣容回頭說:“明日你來此處吧?”青禾本不解其意,但這畢竟是宣容第一次開口要求他來,內心又有些歡喜。
第二日夜,青禾早早地在木亭內等着,宣容緩緩而來,拿出一包金子,一匣珠寶,說:“我想求你做些事。”
青禾頓時覺得血氣上沖,拍着胸脯說:“你儘管我,我定傾全力做好,不要金銀答謝。”
宣容緩緩說:“我並沒有想過答謝你,我想求你重新安葬夏南,把他的屍身用上好的棺木盛斂,移入夏氏地宮中,我的這些錢財只夠買上好棺木的,至於陪葬品就用株林里的器物。”
青禾愣了,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如此做?”
宣容說:“你也聽見了,夏姬當日如何求我的,之前我不以為意,甚至從心裏嗤笑她痴心妄想,竟讓我一個曾經受夏南欺凌的女子去好好安葬夏南,可如今我也成了母親,我理解了她為母的拳拳之心,甚至我能理解了她在男人中周旋的無奈,因為我也曾經被搶奪,被欺凌……”
青禾懂了,她說:“別說了,我去,我即刻就起身。”
回到微的宅內,微看到心事重重的青禾,問:“是宣容姑娘為難你了?”
青禾如實將宣容要求陳述給微聽,微問:“公子想如何做?”
青禾說:“我想去鄭國,夏姬畢竟是鄭國公主,夏南是鄭國的外孫,夏南有二子一女都在鄭國,讓他兒子來重葬不是正合適嗎?”
微大加讚賞:“沒想到公子和季孫氏在一起,在處理政事方面大有長進。但公子有沒有考慮到鄭國不願為此得罪陳侯呢?畢竟夏南和陳侯有殺父之仇?”
青禾說:“這個我也想過,現在鄭國正和楚國交好,夏南為楚人殺,楚人為了給鄭國一個台階,不讓鄭國這個盟友太失了顏面,定會助鄭國安葬夏南。”
“既是如此,明日微就為公子準備快馬。”
青禾這一番周折便是兩月余。
仲夏將盡,杞宮迎來了魯國使者,使者不為王室而來,竟為了季孫氏。杞侯心下慨然,這季孫氏真是囂張。展開錦綢一看,大惑不解。錦綢上寫着:
杞侯千秋,我季孫氏今欲聘貴國屈將軍府宣容為妻,望杞侯玉成。季夙。
看着杞侯驚訝地張大的嘴巴,魯使說:“去歲季孫正卿的夫人難產而亡,正卿傷心好一陣子,本不想就這麼快聘女,奈何各國提親送女之人太多。”
杞侯說:“既是如此,為何還要求娶宣容?”
魯使說:“因季孫氏和屈氏因緣太深,昔日正卿之季父曾和宣容的姑姑安歌姑娘相識,並贈送玉佩一枚,宣容姑娘正是拿着這塊季孫氏的玉佩才求得正卿借地拒楚,杞侯難道望了,那退了楚軍的墜天之時是砸在魯地,不是你們杞國。”
杞侯連連點頭:“可是屈氏宣容產子不足半年,已不是豆蔻少女。”
“正卿說,他如今子女四名,是產有一子的宣容姑娘正是相配,晾宣容姑娘定能以慈母之心來對季孫的後嗣。”
“可如何讓宣容母子分離呢?這是宣容定不會應允?”
“杞侯多慮了,誰說讓宣容母子分離了,姑娘可將小公子帶到魯國,正卿定將其視為己出。”
杞侯驚得掉了下巴,磕磕巴巴說:“屈府……屈府曾放話說要招贅婿?”
魯使說:“這個,下官自然也聽說了,不過讓下官見到屈老夫人,興許,婚事就成了。”
杞侯樂得魯使親自去說,他是無論如何開不了這個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