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奉旨讀書

第二十四章 奉旨讀書

()馬車在大雪覆蓋的路上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停了下來,我見這位置毫不張揚,;面前的府邸看起來也不是很寬敞,但是積雪已經掃開了。劉興居跳下馬車,說道:“這裏便是祝府么?看起來不怎麼樣啊,想來這先生也是寒酸。”我笑道:“先生倒是很勤快,咱們來得這麼遲,我怕先生早就已經去了王宮裏了吧!”興居笑着跑去敲門,不多時一個婦人的聲音叫道:“是誰在敲門?”

興居一愣,回頭看着我,我不禁失笑,揚聲說道:“不才乃是祝先生的學生,今rì特來請教先生。”那婦人聽我這麼說,卻沒有打開門,只是說道:“那你來得不巧,祝先生方才進宮去了。”我哦了一聲,說道:“既然如此,那不才告辭了。”我剛想招呼興居上車回宮,大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五十餘歲的婦人探出了身子。

那婦人在我們三人面上看了一會兒,開口說道:“看公子們似乎不是尋常之人,可否將姓名留下,等先生迴轉,老婦人自會告知先生的。”我想了一下,笑道:“如此,倒不如你讓我們進府中去等,我想先生大概不久自會迴轉。”老婦在我面上看了一會兒,將府門大開,說道:“公子請進,老婦人有什麼失禮之處,還請見諒。”我笑了一下,心道:“祝先生的僕婦竟然也有如此眼光,我倒想見識他一下了。”當下隨她進了府門。

進門迎面一道影壁,上面畫著雲團纏繞,很是別緻。轉過影壁,只見庭院裏面栽種着一株梨樹和一株棗樹,如今沒了樹葉,只是在枝頭上掛着雪花,庭院中的積雪也早已清掃,堆積在西邊的藤架下面,院中露出烏青sè的磚塊,走在上面,讓人頓時生出心情愉悅之感,我四顧之下,見院中一方古井,數株蕭竹這麼一看,倒也覺得很是空曠。

我開口問道:“不知道先生的書房在哪裏?學生想去觀瞻一下。”老婦轉向後面的那座房子,我們三人跟在後面,見屋后尚有一處小閣子,看起來玲瓏可愛。老婦推開門,見我們魚貫地走了進來,便說道:“公子在此處相侯就是,老婦人還有事情要忙,有僭了!”我忙道:“不敢!”那老婦執禮甚恭,慢慢退了出去。

她剛走遠,興居開口抱怨道:“二哥,那祝文既然不在府中,咱們回去便是,還在這裏等什麼?”我笑道:“怎麼,你還想躲着不念書?王兄既然吩咐了,更何況咱們是‘奉旨讀書’,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既然躲不過,那咱們索xìng就別躲了,免得被人看不起。”興居叫道:“二哥,你才是奉旨讀書,這關我什麼事情,難道念書那麼不好,你還要拉我來當個墊背的?”

我見他這麼說,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得說道:“三弟,你就當是幫幫二哥,別再抱怨了······”我看着他,續道:“念書自然是好,但是現在讓我念書,那可比殺了我還要難受。”興居睜大了眼睛問道:“為什麼?”我愕然道:“沒······啊,你想想,若是這先生是一個老學究,毫無新意,你說我自己每天都要面對這麼一個會說話的木頭,我怎麼消受得起。你若是能夠陪我,至少不會那麼無聊。”興居聽了,一陣嗤笑,但也沒有再說什麼。

我在這個書房之中四處打量,裏面陳設很少,倒也顯得很是寬敞,地上鋪了幾塊竹席,靠着北邊東牆的地方放着一處大的書架,架上都是一卷卷的竹簡,整個書房裏瀰漫著淡淡的汗青味道,窗下一張大的書桌,桌上不過一盞油燈、幾支毛筆,還有幾卷散開的竹簡,真的是窗明几淨,很是素潔。我不禁笑道:“這祝先生倒是很會享福,在這裏讀書,那可愜意得很。”

興居已經走上前去,拿了一支毛筆,作勢在空中書寫,我看他裝作搖頭晃腦的模樣,不禁被他逗得笑了出來,他凌空畫了一會兒,突然覺得無聊,又展開竹簡看了看,但隨即就扔在了桌上,說道:“二哥,這書有什麼好讀的?”我笑道:“不如你來找一個可以打時間的事情來,那我就不讀了。”劉興居一聽,大是高興,但是他歪着頭想了一會兒,倒也想不出什麼來,我不禁偷笑,心道:“這小子,在外面怕是玩膩了,如今剛好讓他靜下心來。”

正在沉思,忽然聽得前院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道:“芸嫂,我回來了。”就聽那老婦人應了一聲,聽她聲音說道:“先生,有兩個公子在書房候着,您去看看。”祝文哦了一聲,聽得腳步聲隱隱傳來,我眉頭一皺,突然上前從架上抽出一卷竹簡,打開來捧在手中,慌亂之間也來不及細看,書房中已經走來了一個清瘦的中年人,我見他年齡也就是三十六七歲,不禁一愕,心道:“這先生好生年輕!”

祝文已經看到了我們三個,說道:“是二公子和三公······”話沒說完,他看到興居和我手中握着的竹簡,頓時一陣心疼,說道:“這······這些可都是我典藏的古本啊,你們不能隨便動的。”興居一聽他這麼說,頓時心中不滿,驕傲地說道:“有什麼好的?給我當柴燒我都不要。”祝文連忙上前將他手中的竹簡搶了下來。

我笑道:“先生誤會了,學生正在看書呢?非是有意搗亂······”祝文看了看我,皺眉說道:“看書?你書都拿反了,就是這般看書的?我的古文《尚書》······”說著已經將竹簡搶了去,小心翼翼地卷在了一起,輕輕放在架上。我見他如此輕柔的樣子,不禁覺得好笑。祝文收拾好了竹簡,這才轉過身子,說道:“兩位公子為何不在宮中等候,卻讓我······讓我······”

我忍笑說道:“回先生的話,王兄教導我們兄弟要尊師重道,我二人既然是先生的弟子,如何能讓先生每rì辛苦?不過弟子害的先生今rì白跑一趟,確是弟子的不是,學生這裏謝罪了。”說著我向他行了一禮,祝文一時被我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點頭說道:“也好,咱們這便行拜師之禮······”我突然說道:“先生,不知道你準備教學生什麼?”祝文捋須說道:“先學《詩》,再學《尚書》、《net秋》······”我假裝不知情地問道:“王兄說是要我學六藝,先生教的,便是這些么?”

祝文一愣,我自言自語地說道:“子曰:‘六藝於治一也。《禮》以節人,《樂》以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net秋》以道義。’先生便是要教這六本書么?不過學生還聽人講過,六藝乃是禮、樂、shè、御、書、數,難道先生只教禮樂,余者便捨棄不教了?”我這話一說,不僅祝文愣住了,連興居和小石頭也愕然看着我,不明所以。但是祝文是聽懂了,但他卻想不通,之前聽說二公子乃是一竅不通的草包公子,誰知現在卻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一時也糊塗了,說道:“這······二公子你怎麼知道這些的?”我笑道:“這你就不用管了,不過先生你要教些什麼?”祝文皺眉道:“禮樂書數我都可以教,不過shè御就······”我哦了一聲,道:“那先生你就教學生shè御之法吧!”

祝文愕然道:“二公子,你······”興居卻是偷笑不已,知道我這是故意給他找難堪,便接着話說道:“二哥,這些我可不知道,先生要從頭教我的,這下先生要一心二用了!”說著他壞笑起來。我見祝文有苦說不出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做得有些過了,正在此時,一個宦官跑了進來,小石頭和他說了幾句,那宦者又跑走了。

我看了看小石頭,他上前說道:“公子,王上遣人送來了一封從長安來的信,還有王上的一封手書。”我皺眉道:“長安來的?”小石頭遞了過來,卻是一片簡牘和一個錦囊。我接過簡牘,見上面寫着三行文字,但卻像是大篆的樣子,我卻是一個字都不認識了,再看那個明黃sè綉着朱雀文的錦囊,打開一看,卻是一方綾絹,上面也是寫着密密麻麻的小篆,我登時頭都大了。

興居湊上前來,說道:“二哥,上面寫着什麼啊?”我訥訥不知道說什麼好,興居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叫道:“二哥,哈哈······你別告訴我你不認識上面的字啊······哈哈,笑死我了,剛剛說了一大篇又有什麼用?”我有些赧然,心道:“前世好歹練過書法,但是誰去練那些大篆籀文?漢初的隸書還沒有脫出大篆的藩籬,我這可是自作孽,不可活了!”一時又想:“難道要請教先生?我方才對他如此無禮,這可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活該!”我正這般想着,卻聽祝文道:“二公子,讓老夫來看看?”我只能將那簡牘遞給了他。

只聽祝文念道:“字諭二弟:祝先生為世子詹事,為秦博士胡毋敬之再傳弟子,學究天人,汝xìng頑劣,為兄甚憂雖為帝胄,然師禮不可輕廢,三弟年幼,汝費心照拂,草書而就,書不盡意。兄······親筆”我聽他掠過王兄的名字,自然是為了避諱,但聽王兄這麼一囑咐,也算是給了我一個台階下,當下拱手說道道:“先生,學生方才僭越了,請先生見諒。”祝文斟酌一會兒,說道:“只怕老夫學業有限,教不了二公子。”我聞言,連忙拉過興居行了拜師之禮,祝文嘆了口氣,看着我們兄弟二人,眉頭不由皺在了一起。

忽聽門外一個稚嫩的女聲說道:“爹爹!”我和興居回頭一看,只見門外站着一個垂髫女童,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生的極是可人,她手中卻捧着一卷竹簡。祝文皺眉說道:“蝶兒快出去。”那叫蝶兒的女孩歪着頭說道:“爹爹,這是在行收徒之禮嗎?蝶兒要看看這兩個師弟怎麼樣。”說著走了進來,站在興居旁邊,我見她一雙眼睛盯着我看,便報以一笑,蝶兒也笑了一下。

祝文皺眉說道:“蝶兒,這不是你一個女娃待的地方,去找芸嫂去,讓她教你女紅。”蝶兒搖頭說道:“我不去,芸嫂的女紅現在都沒我繡得好,而且昨rì蝶兒已經讀到《詩》裏的《白駒》一篇,裏面說:‘皎皎白駒,食我場苗,縶之維之,以永今朝,所謂伊人,於焉逍遙。皎皎白駒,食我場藿,縶之維之,以永今夕,所謂伊人,於焉嘉客。’下面的女兒就有些不懂了,所以來向爹爹請教。”

祝文有些遲疑,我連忙拱手說道:“先生請講,正好學生也能聆聽先生教誨。”祝文無奈,從壁上摘下一卷竹席,鋪在地上,跪坐了下來,我和興居一看,也各找了一處竹席照着樣子跪坐着,小石頭便跪坐在我身後,蝶兒卻跪在祝文身後,微微欠着身子,似乎用心聆聽的樣子。祝文接過蝶兒拿來的竹簡,攤開來放在面前的小几上,開口說道:“《詩》中所言,都能夠指代一件事情······”我接口說道:“這便叫做‘有感而’了······”

祝文瞪了我一眼,興居卻偷笑起來,祝文咳了兩聲,說道:“老夫在授課之時,你們要保持安靜,細心聽講。”他又掃了我和興居一眼,說道:“這《白駒》,講的便是武王伐紂之後,箕子效忠殷商,不願在周朝為官,武王無奈,只好將箕子放歸山林,武王本來想重用箕子,留住白駒便是為留住箕子,後面幾句‘皎皎白駒,賁然來思,爾公爾侯,逸豫無期,慎爾優遊,勉爾遁思。皎皎白駒,在彼空谷。生芻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說的便是留箕子不得,唯有唏噓嗟嘆。”蝶兒哦了一聲,輕聲念誦。

我卻是心中疑惑,心道:“《詩》中所說之事,乃是借一件事情來說,卻又不固定在一件事情之中,所以才會有廣泛的代表意義,這個難道不能當成是朋友之間的相知,或是情人之間的依依不捨么?”但這些話我也不方便說,便安靜地聽着,興居卻問道:“先生,你給我講講武王伐紂的故事吧?聽故事比這個有意思多了!”

祝文一聽,直氣得面sè有些黑,說道:“三公子若是想聽,便去街邊聽那些閑人講就是了,老夫這裏可沒有人說故事。”興居吐了吐舌頭,大感無趣。我遲疑道:“先生,學生連最簡單的字都不認識,就算是學會讀書也沒有什麼用的,不如先生就先教識字吧?”祝文皺眉說道:“看來只能如此了,不過老夫這裏沒有《倉頡篇》,今rì倉促沒有準備,兩位公子就先回去吧,明rì再來不遲。”

興居一聽,馬上就要站起來,我卻沒有動,說道:“先生,學生準備住在府上,不知方不方便?”祝文大是驚愕,說道:“你們住下來?這······此處並沒有多餘的房間······”我笑道:“學生看這書房便不錯,不如······”祝文看我眼睛軲轆轉的模樣,心中已經急了,叫道:“萬萬不行!”我見他這樣,頓時氣餒,那蝶兒卻偷笑起來。

我無奈之下,只能說道:“那我兄弟二人便在隔壁買下一座房子,住在那裏,可好?”祝文見我不提書房的事情,自然什麼都依了,說道:“這個就隨你們,不過王宮富麗,何必寄居在坊中?”我笑道:“王宮雖好,但是每rì要起早來回,耗費不少光yīn,更何況現在是冬rì,晨起風吹割面,住在隔壁方便許多,還能時時聆聽先生教誨,何樂而不為?”祝文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我見他自顧自地教着女兒讀書,便低聲對小石頭說道:“小石頭,你回宮去,問王兄要十金,再去問問隔壁,多給些錢財,咱們便住下。然後叫枕香和漱玉來,收拾一下房子,不用太過富麗,像先生的書房便好。”小石頭點了點頭,說道:“公子,雖說你現在身有武藝,但是還需要有人保護,不如奴婢叫秦卬來跟隨身邊?”我點了點頭,道:“還是你想得周全,你自去做便是。”小石頭諾了一聲,慢慢退了出去。

興居見我沒有離開的意思,又重新坐了下來,我看着手中的綾絹,只覺一陣無語,心道:“這是誰寫給我的?張辟疆?司馬喜?難道會是她?不對,她應該不會給我傳信······”我只能對着那一大篇的古文字哀嘆,過了一會兒,祝文有事出去了,我見蝶兒認真地捧着竹簡在看,心中一動,上前問道:“蝶兒姑娘識得很多字吧?”蝶兒嗯了一聲,說道:“我六歲開始識字,如今也能讀懂《詩》裏的意思了。”我喜道:“認識字就好!!”說著我將那綾絹遞給她,道:“你來幫我讀一下這封信。”蝶兒眉毛一蹙,隨即接了過去。

她隨意瀏覽了一下,念道:“表兄台鑒:自君別後,rì夕念懷,君居臨淄,妾在長安,相望不能相見,何其悲涼?君事事如意否?當念皇祖姑恩典,安居讀書,且學修身。妾時常伴隨皇祖姑左右,宮中無事。十月底長安大雪,妾dú1ì雪中思君念君,惟君諒之,此信乃皇姑代筆,妾當學書,使魚雁往來彼此,書止於此。妹。”我聽她念完,突然心思如chao翻湧,心道:“這是呂秀給我的信?我都沒有想起要給她寫信,她不會寫信竟然也想到此處,我真是糊塗!”

蝶兒看我面sè,說道:“這是誰寫的?怎麼又是‘妾’又是‘妹’的?好似寫錯了吧?”我拿過綾絹,說道:“這你就不用管了,讀你的書就是了。”她哦了一聲,正要低頭看書,卻見興居正看着她,便問道:“你看我做什麼?”興居湊到她身邊,說道:“你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紀,怎麼認識這些字的?我二哥都不認識呢!看來你比二哥厲害多了!”我聽這小子這麼說,一時懶得搭理他,自己細看綾絹上的字。

我雖是在看着這些字,心中卻想道:“秀兒年輕,這些話她絕對不會知道的,那就是嬸娘寫的,但是嬸娘無意之中似乎是寫給二叔的,看來她心中很是悲傷······秀兒寫信給我,不知道高後知不知道?她怎麼沒有阻攔?”我想了一會兒,也是沒有半分頭緒,心道:“我也應該給她回一封信才是,不過我不會寫古文字,這可如何是好?難道要讓這小姑娘代筆?”我搖了搖頭,心道:“算了,還是自己快些識字才行。我前世有書法的功底,難道識字還能難得到我?”

這rì晚間,小石頭回來,說東面的一處房子已經買了下來,主人也已經搬了出去,我吩咐他將不用的器具全都扔掉,然後去了熏香在屋角四周熏了一遍,秦卬也過去幫忙,費了兩個時辰,收拾出了前屋后屋的五六間房子,一間是我和小石頭居住,一間給興居和明官居住,一間給秦卬,一間留給了枕香和漱玉,剩下的兩間,一間清潔整理出來當做書房,另一間便成了演武房。枕香和漱玉又整理了廚房,她們兩個是窮人家的孩子,做這些倒也可以,當晚就做了些飯菜,我們幾人在演武房裏用過飯之後,各個安寢不提。

第二rì我一早起床,叫起了興居,這小子昨rì聽說可以出宮,巴巴地讓我早些出去,如今在外面住着,竟然也睡起了懶覺,他見我起的那麼早,嘴上抱怨了幾句,嘟囔着也起床了。等他洗漱之後,我已經在演武房裏練了一會劍術了。

秦卬站在邊上,看着我練劍,明亮的眼睛不時閃現激動的光芒,等我身上微微出汗,便停了下來,秦卬上前說道:“二公子這劍術,再過些時rì,便可與末將過招了。”我笑道:“是嗎?能打敗你么?”秦卬看着我,笑道:“末將說的是公子可以跟末將過幾招,不過若說打敗,那就很難說了。”我笑了一下,接過小石頭遞上來的手巾,擦了擦額頭,小石頭道:“公子,該用早膳了吧!”我嗯了一聲,對秦卬說道:“秦將軍,今rì煩勞你去辦一件事,你去牢中,去帶一個人過來。”秦卬答應下來,我們自去吃飯不提。

到了祝先生府上,芸嫂正在汲水,見我們來了,喚了祝先生一聲,祝先生點了點頭,帶着我們來到書房,從架上拿出兩卷竹簡,分給我和興居,說道:“這便是秦相李斯所著《倉頡篇》,十年之前,此書與《爰歷篇》、《博學篇》乃是同類的三部書,後來閭里書師為了教習方便,將三篇合一,斷六十字為一章,全書共五十五章,收常用之字三千三百字整,為童蒙識字之書,老夫以一月為期,將這三千三百字教給你們,等來年開net便要你們將此書重新背誦抄錄,你們可聽明白了?”我聽了,暗暗心驚,興居更是跳了起來,說道:“什麼,這麼多字,誰記得完?你背誦抄錄一遍我看看!”祝先生瞪着他,說道:“每rì不過識得十餘字而已,臨淄的庠序之中,七歲孩童每rì還須識得一二十字,難道三公子自認為比不上他們么?”

興居聞言大怒,喝道:“豈有此理······”我見他看着我,便開口說道:“先生,不如這樣吧,學生識字快些,每rì十餘字無妨,只是三弟還需好生教導,請先生費心些。”祝文無奈,只能點了點頭,當下我們便從頭開始學,祝文搖頭晃腦地念道:“倉頡作書,以教後嗣,幼子······”我聽着他念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對號入座,祝文又說道:“倉頡,乃是古時黃帝時代的能人,他仰觀天文,俯察地理山川,描摹鳥獸之紋,法天象地,遂成文字。開篇便說倉頡創造文字,用以教導後世子孫。所以後世子孫,應當感念先人的辛苦,將文字傳承,將書籍傳承。當初秦皇焚書坑儒,至今想起,心中仍是疼痛無比,唉······”我聽他只提到第一句話,便說了這麼一番大道理,不禁無語,忍不住提醒道:“先生,你這是不是說的遠了?”

祝文眉頭一豎,說道:“哪裏說遠了?身為炎黃子孫、華夏後裔,就應該如此,老夫諄諄教導,為的便是讓你們記得······”興居突然張望了一下,說道:“先生,昨rì那個姐姐怎麼沒來?”祝文似乎被噎了一下,黑着臉說道:“你只需安心讀書,問這些無用之事作甚?!”興居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道:“這哪裏是無用之事?她不在,我便不能安心讀書,先生說,這事無關緊要嗎?”祝文見他滿臉壞笑的輕浮樣子,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轉過頭去不理他的說話。興居卻是東張西望,似乎想從書房裏將蝶兒找出來。

一個上午匆匆忙忙地過去了,正午時分,蝶兒過來叫先生吃飯,我心中記掛着交給秦卬去辦的事情,便推辭了,不料興居竟然腆着臉留在了祝府,我見他偷眼看着祝蝶兒的不堪模樣,不由好笑,便和小石頭回到隔壁。

剛進院子,就見到秦卬負手站在院中,一個穿着破爛衣服的高大漢子蹲坐在磚階上,他低着頭,我一時也看不清楚他的樣子,但半年的時間沒見,他的樣子我記得模模糊糊的。他們兩人聽到聲音,都是看向這邊,見是我走了過來,秦卬上前說道:“二公子,人帶來了。”我嗯了一聲,走到那人身前,說道:“老兄,在牢中待得怎麼樣?”他站起身子,一雙黑sè的眼眸看着我,卻突然轉過頭,沒有說話。

我笑道:“看來在牢中獃著也不是沒有什麼用處,至少你的脾氣沒有半年前那麼火爆了。”那人身子一陣顫抖,盯着我問道:“不知道公子派人抓住小人,是何用意?小人只是販賣了一些海鹽而已,不至於遭此橫禍!”我哼了一聲,說道:“本公子見你是個可造之才,所以才保你一條xìng命,若非如此,你早已伏法了,還能活着站在此處和本公子說話?”他神sè一變,沒有再說什麼。

我冷聲問道:“你叫什麼?何方人士?經歷何事?你一一從實說來。”那漢子見我神sè冰冷,低下眼瞼,說道:“小人離朱,生於臨淄,二十年前曾經從軍,後來被編入散戶,潦倒度rì,萬般不得已,所以私下做起了販賣海鹽的勾當,這才被公子所擒。”

我看着他,突然問道:“知道田橫的事情么?”離朱忽然皺了皺眉,說道:“小人略知一二。”我冷笑道:“略知一二?那你說說,當初你既然從軍,從的是誰的軍?”他不禁低頭,默然無語,我搖了搖頭,說道:“當年田橫以五百士與大漢為敵,義不食漢祿,凜凜忠義之心,本公子如今想來,也是暗自佩服。你若果然是田橫門人,倒是不枉我此次救你一命。”他聽我這麼說,忽然抱拳說道:“離朱謝過公子救命之恩。”我見他承認了,便說道:“那你說說自己跟隨田橫轉戰山東的經過,還有,我知道田橫和門人都自刎在東海之外的小島上,天下稱其忠烈,為何你卻沒有自刎?”

離朱抬頭看了我一眼,說道:“小人是十八歲從的軍,那時候懵懵懂懂的,什麼也不知道,因為跟田榮將軍的士兵搶了一塊窩頭,被田榮將軍收在軍中,那是楚漢相爭的第一年。項王見田榮將軍勢大,而且不服管轄,所以帶兵破了將軍的軍隊,本來事情可以結束,但是項王遷怒齊地的民眾,燒毀了齊地的城郭,大軍過處,民眾皆遭屠戮,齊地慘狀,令人指,將軍見自己胞兄被害,齊地又被欺凌,於是收集殘軍,與項王對立。”

我眼中一亮,問道:“這個將軍,便是田橫么?”離朱點頭道:“正是,將軍收集殘部,在城陽與項王大戰,雙方對峙之時,漢王率軍奪了項王的都城彭城,項王不得已退兵,將軍趁勢收復了齊地所有城池。那時形勢一片大好,不過年餘光景,漢王大軍來攻,主將乃是大名鼎鼎的韓信,當時酈生已經說降了將軍,不過韓信聽信了蒯通的讒言,怕功勞全落在一個靠三寸不爛之舌的辯士手中,所以便偷襲歷下,攻破臨淄,將軍大怒之下烹殺了酈生,隨後帶着兩千軍西走大梁,投靠彭越,然而沒多久,彭越也降了漢王,將軍怕會遭到猜忌,連累彭越,於是帶着剩餘的五百人浮船出海,漢王登基之後,傳召想招降將軍,將軍拒絕,高帝以勢相迫,將軍不得已,帶了兩個門客入洛陽,在洛陽三十裡外,將軍自殺,說高帝想見的不過就是他的面貌而已,三十里遠,若是疾馳,相貌還是栩栩如生······”

我聽后嘆息不已,說道:“你只是講了田橫的事,卻沒有講你自己的事情,這是為何。”離朱冷笑說道:“主辱臣死,將軍落魄如此,我們一些士兵如何能免?當rì寄在彭越籬下,便受盡他人白眼,但是將軍對待我等還是同樣熱心,有如此主君,死又何足惜!”我冷笑道:“但你為何沒死?”他面上露出羞愧之sè,說道:“當rì眾人中,以我年紀幼小,眾位兄長要我奉將軍英靈,四時祭祀,但我也確實膽小,沒有親自隨他們而去······”

我見他神情悲痛,問道:“你如今還忠於田橫么?”他沉聲道:“將軍既然能與離朱同甘共苦,離朱如何不盡忠,公子這換問得多餘了。”我聽他這樣出言不遜,卻沒有生氣,只是說道:“好一個同甘共苦,若是本公子也能與你同甘共苦,你可願意效忠於我?”離朱一聽,愕然不語。我哈哈大笑,走進了演武房。

秦卬卻是聽懂了我的意思,對着他說道:“rì后你便跟着二公子了,先去用飯吧!待會兒你自去買件新衣服,收拾一下,rì后便是公子的隨從。”離朱皺眉喝道:“我沒有說要效忠於他!”秦卬冷然道:“公子逼迫你非要效忠於他了么?要你跟着就跟着,哪裏來這麼多廢話!”說著自去取飯,不去理會愣在院中的他了。

我吃了一口飯菜,忽然想到一事,便讓小石頭叫了枕香和漱玉進來,我看着跪在面前的兩女,說道:“我如今識字,需用竹簡寫字,你們從小石頭那裏領取錢財,準備一些竹簡和牘片,但是這些終究繁瑣,而且不能寫大字,你們就給我收集一些樹葉,就放在書房裏就是,還有,你們要幫我準備一些一尺長寬的綾絹,我另外有用,都記下了吧!”兩人諾了一聲,我笑道:“如今不是在宮中,一些繁文縟節能省便省了就是,你們不必太過拘束。”漱玉說道:“無論身居何處,公子都是奴婢們的主子,奴婢們不敢怠慢。”我只能無語。

下午再去祝文的書房,他卻是又教了十六字,這一天下來,已經習了三十二字,照這樣的勢頭下去,看來不過半月,我便能夠將這《倉頡篇》學完了,祝文講解了文章的意思之後,便讓我自己在竹簡上寫字。原來竹簡本來是單一來寫的,寫的時候一手拿着竹簡,一手拿着毛筆,我這番跪坐着寫字,只寫了十個字就有些受不了了,不禁身軀搖動,寫出來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不過興居這小子本來是個猴子,但這番竟然能夠穩坐在我對面,想來他自小便已經習慣,反而我這個半路來客卻要從頭開始,我也只能仰天長嘆了。

夜晚回去之後,我簡單用些飯食,便回想着rì間所學,便在自己的書房裏寫字,小石頭在旁邊為我磨墨。前世便喜愛書法,這rì聽先生講解漢字的結構變化之美,我卻是深入其中,這番用功,卻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地步,一時也忘了腿上的酸麻。直到小石頭叫了我一聲,我才抬頭問道:“怎麼了?我寫錯了么?”

小石頭苦笑道:“公子,現在時辰已經很晚了,是不是該就寢了?”我哦了一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小石頭道:“已經二更半了,恐怕枕香燃着的熏香都燒完了。”我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笑道:“燃盡了,就再點一支。”小石頭笑了笑,說道:“公子,秦將軍也很是奮,用過飯之後就一直在演武房裏,一更才回去。”我笑了笑,隨口問道:“離朱呢?”小石頭皺眉道:“他一天都關在屋子裏,枕香和漱玉都有些怕他。”我皺眉道:“這可不好,他心有鬱結,也難怪會如此,你悄悄對秦卬說,讓他多多照顧一些,秦卬懂得大體,應該知道怎麼去做的。”小石頭諾了一聲。

如此四rì之後,我鋪開一張絹帛,提筆寫道:“秀妹親啟:吾居於臨淄,學書其中,古人云: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以此觀之,兄乃中隱也,一笑!近rì學書,得文字之趣,rìrì臨池不輟,只為書一紙心意於卿,唯天寒手凍,是為一憾事也。書至之rì,代問嬸娘安好,卿居於宮中,當為嬸娘排解幽懷。太后之囑,吾未嘗忘之。玉璧在卿懷抱,猶吾與卿相依偎矣。劉章親書。”寫完之後,我看着這一篇不成章法的書信,想撞牆的心都有了,但不管如何,畢竟是我的親書,便裝在了錦囊之中,托臨淄驛丞送往長安,為了免除麻煩,卻是將這封信送呈皇后,免得呂家之人現之後,有所阻撓。

十餘rì之後,我將一部《倉頡篇》學完,再抽出祝先生架上的書卷時,已經不是之前那種目不識丁,將書卷拿反的不堪樣子了,祝先生也開始講解《禮》,自叔孫通為漢朝制定禮儀之後,禮制基本算是定了下來,但是叔孫通所定的終究脫不出《禮》,所以祝文讓我和興居學習古禮,這些繁文縟節束縛着,很是無聊,不過關於這禮儀,學的最好的便是蝶兒,學習禮儀有板有眼的,連興居這個坐不住的人都乖乖看着,不時還模仿一下,只不過卻只能招來蝶兒的偷笑,還有祝文臉上的挪揄之sè。

我卻是倍感無聊,這rì天氣晴好,不過化雪之時,還是有些寒冷,祝文有事出去,我們三人在書房中各自讀書,但畢竟是小兒心xìng,見到先生出去便有些坐不住了,我率先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說道:“這麼好的天氣,悶在書房裏豈不是浪費了?興居,咱們出去走走?”興居抬頭看着祝蝶,沒有說話,我見狀心中來氣,卻聽祝蝶說道:“你要出去么?難道不怕待會兒爹爹回來責罰你?”我聳了聳肩膀,走到興居身旁,小聲說道:“三弟,想要引起女孩子注意,就要做些出格的事情。”說著我得意洋洋地踱了出去。

劉興居想着我說的話,突然也站了起來,祝蝶愕然道:“你也要出去?可真是不學好······”興居聽到祝蝶問他,心中喜滋滋的,卻是哼了一聲,昂然走了出去,祝蝶心中有氣,翹着嘴不搭理他。興居走了出來,見我立在院子裏,走到我身旁,說道:“二哥,你說的方法果然有效······不過,她不跟出來,那咱們出來又有什麼意思?”

我看着他,笑道:“你想讓她出來?那還不簡單······”我見他神sè羞赧,故意吊他胃口。他看了看書房的方向,說道:“怎麼簡單?二哥你快說!······”我負手走着,興居便巴巴地跟着,我笑了笑,說道:“反正是閑來無事,我來教你怎麼追女孩子。”興居啊了一聲,我問道:“會唱歌吧?”

興居皺眉說道:“二哥,咱們是堂堂公侯王子,怎麼能學習伶人的謳歌樂舞?我不會······”我冷笑道:“那又有什麼,當年孔夫子聽了杞梁妻的歌聲,不也是說什麼繞樑三rì不絕,還三月不知肉味?當年延陵季子聆聽各國的音樂,竟然能夠聽出國運盛衰,音樂乃是很重要的東西,咱們學了《禮》,就該學《樂》了。”興居皺眉聽我說完,才緩緩說道:“二哥,我不過就說了一句話,你卻來了長篇大論,我不會唱,那二哥你來唱吧!”

我見他笑嘻嘻的樣子,有些無語,心道:“你追女孩子還要我來幫你,真是!”想了一下,慢慢走到那株梅樹旁,唱道:“碧草青青花盛開,彩蝶雙雙久徘徊,千古傳誦生生愛,山伯永戀祝英台。同窗共讀整三載,促膝並肩兩無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誰知一別在樓台。樓台一別恨如海,淚染雙翅身化彩蝶,翩翩花從來。歷盡磨難真情在,天長地久不分開。”

聲音在小院裏面散開,芸嫂本來在洗衣,聽我唱歌,不自覺地聽了下來,興居也聽得出神,忽然轉頭看着書房,果然見到祝蝶走了出來,不禁大喜。祝蝶慢慢走過來,說道:“這是什麼歌?倒也稀奇?”我笑道:“這個叫做化蝶,是個很美的神話故事。”興居笑道:“二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快快講給我們聽啊。”祝蝶也連連點頭,我扶着梅樹,說道:“從前有個女孩叫祝英台······”祝蝶拍手笑道:“啊,她也姓祝······”

我笑道:“這祝英台女扮男裝去學堂讀書,在學堂里喜歡上了一個窮書生叫梁山伯的,但是梁山伯因為窮困,所以不敢奢望,只能對她的情意裝作不知。後來他二人分別之時,祝英台在長亭送別十八里,梁山伯便許下諾言,若是他rì學有所成,必然回來娶她。”我嘆了口氣,說道:“哪知道事與願違,梁山伯一介書生,又哪裏有什麼成就?祝英台回家之後,便被父母逼婚,梁山伯聞聽此事,一病不起。祝英台也是痴情女子,當rì迎親途中,非要經過梁山伯的墳塋,拜祭一番。”祝蝶睜大眼睛,問道:“後來呢?後來怎麼樣?”

我講了這些,忽然有些意興闌珊,低聲道:“祝英台在梁山伯墳塋前自盡而死,百姓說當晚二人化作一對蝴蝶,翩翩飛舞而去,就是這樣。”祝蝶哦了一聲,說道:“故事不怎麼樣,不過歌還是很好聽的。”興居笑道:“是啊,我也覺得這故事不好,不過你能出來,這倒是不錯。”祝蝶啊了一聲,叫道:“我怎麼出來了?”說著就要往回走。我笑道:“既出來之,則安之。外面也可以學習啊!”祝蝶停住腳步,問道:“學什麼?”

我抓抓腦袋,說道:“《詩》裏面不是有寫梅花的么?叫什麼來着,我忘了,你看這梅花開得這麼好,莫要辜負了才是。”興居笑道:“是《摽有梅》吧!二哥你怎麼忘了?”祝蝶輕聲說道:“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她自己念完,忽然面上浮出一陣紅暈,只得藏在梅影之後,輕輕攀折着梅枝。

我見她這樣,忽然低聲吟道:“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縴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有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卻把青梅嗅。只是不知道長安里她會不會嗅着青梅,想念着我呢?”一時更加意興闌珊,眼見rì已近午,便道:“先生若是回來,就說我已經回去了。”祝蝶哦了一聲,興居忽然說道:“二哥,我跟你回去。”我愕然道:“你不是整rì都纏着蝶兒姑娘么,一直說先生家的飯菜可口,怎麼今rì倒纏着我了?”興居有些赧然,我笑了笑,也不好再說他了。

剛回到院中,興居就拉着我小聲說道:“二哥,你把方才唱的歌先教了我吧!”我笑問道:“教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不是看不起伶人么?怎麼想學唱歌了?你準備唱給誰聽?”興居愕然一下,突然滿臉通紅,我不由心中偷笑:“這小子看來真的是情竇初開了。”我挪揄着問道:“唱給祝蝶?那個女孩也是一隻蝴蝶,是吧?”劉興居低聲道:“二哥,你只說教不教就是,哪裏這麼多廢話!”我笑道:“好好好,你別生氣,我教你便是了。”興居這才笑了。

結果第二天這小子就趁着先生出去的時候輕輕哼着這曲調,祝蝶蹙眉說道:“小師弟,你怎麼也不好好讀書?”我不由撲哧一笑,隨即斂容,裝作認真讀書的樣子,祝蝶滿腹狐疑地看着我們兄弟,但是也看不出什麼,只好作罷。興居見她竟然不問自己,一時想着昨rì的功夫全都白費了,只能捧書嘆息了。

書房讀書有時候無趣,我和小石頭偶爾玩一下博弈,有一次擲彩的時候呼聲太大,被先生現,先生大怒,罰我抄了一遍荀況的《勸學篇》,算是一個教訓。忽忽間已經net回大地,萬物欣欣向榮,我在書房裏面更是坐不住了,便託人纏住先生,拉着興居、祝蝶和小石頭一起出去放風箏。祝蝶這女子本來端莊淑靜,這般被我一帶,竟然也變得活潑起來。

先生一rì背着眾人對我說道:“二公子,老夫就這一個獨生愛女,她xìng子沉靜,老夫本來很是放心,但是如今······你就放過她吧!”我失笑道:“先生此言差矣,學生可沒有逼迫令千金,先生應該教導她才是,怎麼反倒說學生的不是?”先生聽我這麼說,也只能無語長嘆,此後更是對我稍加刁難,但是他能有什麼招數,無非就是講解古文典籍,偏偏卻又難不住我,長此以往,他竟對我的搗亂習以為常,也算是一樁奇事。此中樂趣,不可盡說。

這rì先生被王兄叫去了宮中,我們三人自然懈怠了,祝蝶看着窗外,愣愣地呆。興居就湊了過去,問道:“蝶兒姑娘這是怎麼了?”祝蝶也不回頭,低聲說道:“我也不知怎麼,突然想起那個化蝶的故事,突然有些傷感罷了。”興居看了看我,說道:“二哥那是瞎編亂造的故事,何必當真呢?你還是不要想了。”我聽這小子過河拆橋,竟然這麼詆毀我,一時無語,但還是說道:“自來女子傷net天到了,萬物復蘇,你就該活動活動,這般心事若是鬱結在心中,rì后對你身子不好。”

祝蝶問道:“那該做什麼?”我笑道:“出去踏青吧!”祝蝶搖頭道:“我懶得走動,不想去······”興居馬上接口說道:“二哥你這出的什麼餿主意······還是我教你唱歌吧!”祝蝶想了想,笑道:“那好,你唱歌給我聽。”興居馬上大獻殷勤,唱起了梁祝。

我不由苦笑,回頭一看,見小石頭也在偷笑,便使了個眼sè,我們悄悄退了出去。剛走出門,卻見秦卬走了過來,我站在廊下,秦卬拱手說道:“公子,長安來信。”我見小石頭下台階去拿錦囊,便問道:“你怎麼知道長安來信的?”秦卬道:“方才王上派人來,送來了這封信。”我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信件是從宮中拿出的。”他沒有答話,我接過錦囊,打開一看,見又是一幅絹帛,上面的字卻變作小兒寫的一樣,東倒西歪的,我細看下去,見上面寫道:“我從皇祖姑那裏聽說你身邊的侍女容貌端麗,而且跟你一起讀書的女子也是楚楚可人,你怎可如此輕浮?枉費我對你這麼好,我把玉璧給你摔了!再不要給你寫信了!”下面竟然也沒有落款。

我一見便傻眼了,苦笑道:“這······這可從何說起啊!”小石頭問道:“公子,怎麼了?可是長安那裏有什麼變故?”我冷笑道:“呂大小姐說我艷福不淺呢!家裏兩個美貌侍女,這裏還有一個嬌俏的小師妹······這罪名從何說起啊!”秦卬站在下面忍笑不已,我心中沒來由的一陣好笑,聽着後面興居的歌聲和蝶兒的笑聲,更加覺得自己冤枉,小石頭道:“呂小姐這番可冤枉公子了。”

我嘆了口氣,說道:“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給先生惹了這麼多的麻煩,而且還給興居出了那麼多壞點子讓他出醜,這番也算是咎由自取吧!······”我隨即又看了一眼絹帛,忽然眼神一凝,說道:“原來如此!”秦卬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去。我看着他,說道:“秦將軍你先回去,等我回去議事。”秦卬躬身行了一禮,退出了院子。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長樂未央之大漢劉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長樂未央之大漢劉章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四章 奉旨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