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7角城的阿爾金（3）

關於阿爾金如何潛入典籍館這件事，可供參考的記錄不多。其過程當然也並不太重要。總之，幾個月後的某夜，當最後一個七角人也沉沉睡去的時候，典籍館裏的阿爾金打開了箱子，如他預料般順利地碰觸到了古老典籍的書頁。

他戴了手套。當然。他只想做些不被允許的調查，而不是來搞破壞或者偷盜的。事實上他滿懷敬意。

考慮到書頁可能散發有害氣體，他也戴了面罩。後來阿爾金曾說，在那一刻對他造成最大困擾的，就是面罩里由於激動而產生的熱氣不停地扑打在他臉上，干擾了他的視線，也破壞了某種神聖氛圍。

書頁沒有他想像中那麼脆弱。人們聲稱它的歷史和七角城一樣長久。而此刻阿爾金情不自禁地搖了搖頭，他認為它最多不超過兩百年。因為暮暮魯院長圖書室里保存着幾本三四百年歷史的古書，而眼前這本完全不如那幾本書看起來更加古老。當然他必須得承認，也存在高超製作工藝延緩了書籍衰變的可能性。所以他靠得更近一些，開始仔細查看。

字跡毫無疑問是人為書寫的。他甚至發現了一些倉促之下的錯筆和不合理的符號。他看見了內頁和封皮之間的粘合劑痕迹。他還聞到一絲熟悉的氣息，和暮暮魯圖書室里的某本書相似。那本書來自七角城南部的寒沙地區，因此製造材料包括某種本地樹木的樹皮，它通常會散發強烈的乾燥香氣。他偷偷從某頁不會引人注意的地方，刮下了一些纖維，打算帶回去仔細研究。他也複製了一些字體的寫法，小心翼翼地蘸取了些微墨漬。

總之，可以想到的辦法他都照做了。

就在他最後檢視封底的時候，一小片熒光吸引了他的注意。起初他以為那是照明設備的反光，但很快他明白，不是的。

它在封底的頁縫處，是一行小字，只在燈光下顯現出來。

由於激動，阿爾金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記下了那些字，在確認沒有更多線索之後，將古老典籍放回並恢復原狀，然後離開返回家中。

那四個短句在此後的好幾天裏，不分晝夜地回蕩在阿爾金的腦中。

子時子力·嘰里咕嚕·午時午力·嗚哩哇啦

這是什麼意思？是某種密文嗎？以前有人發現過它嗎？它是作者本人寫的，還是後來其他人寫上去的？寫在那裏的作用又是什麼呢？更重要的是——

古老典籍的確有一個作者！

天啊。不知道暮暮魯院長會怎麼說？不知道大家會怎麼說？父親會不會嚇得跳起來，讓他不要亂講話？母親會不會以為他最終真的瘋了而掉眼淚？

毫無疑問會一團糟。可能比他想像的更糟。

所以阿爾金不打算告訴院長或者任何人。六年過去了。他知道人們會怎麼評價這種古怪的言論。他必須自己找出答案才行。

事實上他並沒有等待太久。

兩天後的早晨，當阿爾金繼續在課堂上走神，思索着那四個短句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腦中響起。

“三四六？你怎麼回事？”

阿爾金嚇了一跳，立刻向四周看去。但身旁的其他孩子都在認真聽課。似乎沒人聽到。

“三四六，是你吧？”聲音又不確定的頓了頓，“嗯，我這裏顯示是你。應該沒錯。你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阿爾金也很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那附近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

“喂喂？說話。三四六，是你嗎？”

阿爾金張了張嘴想回答。

“奇怪了，”聲音低聲嘀咕着，“難道又是混沌那傢伙在搗亂？算了算了。三四六，你要是聽到的話，拜託不要沒完沒了地使用那個過時的呼叫信號，好嘛？好幾天了，吵死人了。再念我可要屏蔽你了。走了。”

啊，難道是……

“等等！”阿爾金脫口而出。

講課聲停了下來。所有人一臉古怪地都看着阿爾金。演示屏前的圖梨先生轉過身來。

“啊，那個……不好意思，圖梨先生，”阿爾金臉漲得通紅，撓着額頭站起來，“我，我可以出去一下嗎……”

“你去吧。”圖梨先生點了點頭。剛才他就注意到這個男孩走神了。畢竟是那個鳥……咳咳，不，他不是那個意思。

阿爾金迅速跑出教室。還不小心撞歪了一個學生的桌子。

來到走廊，阿爾金在階梯角落蹲下。這裏不會有人聽到。

“喂喂？你還在嗎？”

幾秒之後，聲音才疑惑地響起。

“我在。不過……好像有點不對勁。三四六，是你嗎？我這裏顯示……呃，好奇怪……這是什麼意思？”

阿爾金鬆了口氣。接着又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不是你說的這個三四六。我叫阿爾金。”

安靜了足足有半分鐘那麼久。接着傳來一聲哀嚎。

“天吶，我真蠢！難怪是過時的信號！我怎麼沒早點想到……你不是三四六，你是個七角人！三四六早就已經不在了……完蛋了！完蛋了！”

接着便一陣寂靜。

“喂喂？”阿爾金仔細聽了又聽，但聲音不在了。

此後好多天也沒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