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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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雨醒來的時候,天才剛亮不久。
陸停舟背對着他,蹲在齊雨媽媽的病床前,用一塊濕毛巾仔細地擦着她的手。
齊雨沒有說話,就這樣側躺在床上,看着陸停舟的背影。
陸停舟從沒做過這種事情,一個剃着寸頭的大高個兒蹲在那裏,顯得有點笨手笨腳。但是他的動作很輕,很小心,整個後背都彎成一個專註的弧度。清早的第一縷晨曦灑在他的身上,周身都籠上了一層金色的毛邊。
大概是葯勁過去了,蘇婉姝的手指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她定定地看着陸停舟,陸停舟的手頓了一下,把她的胳膊放回被子裏,掖好被角。
“我兒子呢?”蘇婉姝轉頭看過來,齊雨趕緊把眼睛閉上。
“還在睡着。”陸停舟輕聲說,“您想吃東西嗎?”
蘇婉姝慢慢地坐起來,有些敵意地盯着陸停舟的眼睛:“你在這裏幹什麼?”
陸停舟向後退了一步,跟她保持着一個讓她比較舒服的距離:“我看看有什麼能幫忙的。”
蘇婉姝看了一眼裝睡的齊雨,滿懷戒備地說:“我兒子在這,你走吧。”
陸停舟低聲:“他照顧您這麼多年了,還不夠辛苦嗎?讓我幫把手吧。”
蘇婉姝的身子震了震,蒼白的手抓緊了床單,瘦到脫形的手腕上,青綠色的血管若隱若現。
陸停舟不怎麼在意她的態度,從旁邊的桌上拿過一碗粥,用勺子舀起來吹了吹,遞到蘇婉姝的嘴邊。
蘇婉姝的嘴唇緊緊地閉着,陸停舟就這麼舉着勺子,兩個人僵持了一會兒,蘇婉姝終於張開了嘴唇。
陸停舟就這樣一勺一勺地喂着她,蘇婉姝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看他,就這麼慢慢地喝掉了一碗粥。
陸停舟正在收拾着碗筷,蘇婉姝突然沖他冒出一句:“你不能跟我兒子結婚。”
齊雨心一揪,以陸停舟的脾氣,大概會被氣走。
誰知陸停舟頭也沒抬,只是順着她,平和地接了一句:“好。”
蘇婉姝有點意外,拍了拍床,繼續強調:“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陸停舟收好碗筷,拿去水池邊清理,淡淡地丟下一句:“那不行。”
蘇婉姝急了,掀開被子下床,鞋也沒穿,就衝到他身邊,指着他的鼻子說:“你是不是想騙我兒子?是不是想騙他?”
陸停舟低頭看了看她光着的腳,放下碗筷,突然一彎腰,握手成拳,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麼?!”蘇婉姝又撕又打,好幾下都打在了陸停舟臉上。
陸停舟只是側了側頭,躲過她亂揮的手,把她輕輕地放回病床上,扯過被子蓋上:“別下來,地上涼。”
蘇婉姝愣了愣,一點點鬆開了揪着他領子的手。
陸停舟還是一副淡淡的樣子,轉身繼續清洗她剛剛用過的碗筷。
蘇婉姝坐在床上,喘着粗氣:“你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同意,齊雨他爸爸當年也對我很好的……可是他轉頭就把我們母子拋棄了。”
陸停舟沒說話。
蘇婉姝捶着床:“騙子!都是騙子!”
陸停舟還是不吭聲。
直到蘇婉姝罵累了,陸停舟才不緊不慢地轉過身:“您是打算讓您的兒子一輩子一個人過,孤獨終老嗎?”
蘇婉姝愣了愣,嘴硬道:“關你什麼事!”
陸停舟笑了笑:“怎麼不關我的事。齊雨要是打算一輩子不結婚,那我也不打算結婚了。”
蘇婉姝直勾勾地看着他,陸停舟攤攤手:“我得提前打聽打聽您兒子準備住哪家養老院,說不定兩個糟老頭子還能做個伴,一起跳跳廣場舞什麼的。”
蘇婉姝的臉有點綳不住,陸停舟慢條斯理地疊着被子:“結不結婚的不重要,反正一輩子這麼長,我努力活久一點,總能熬到跟他跳廣場舞的一天吧。”
蘇婉姝一時不知道該接什麼話,陸停舟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您兒子畢竟是愛豆出身,將來一定是整個廣場上最靚的老頭子,全能C位。”
裝睡的齊雨,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陸停舟拍拍齊雨的腰,一臉輕鬆自然:“老頭子,起床了。”
齊雨不是個能說會道的孩子,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兩人之間的氣氛以沉默居多。有了陸停舟在,三言兩句間,既繞開了矛盾點,又表達了態度,氣氛竟然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一直以為陸停舟是個寧折不彎的犟脾氣,齊雨從來都不知道,他其實是個情商這麼高的人。
大概就像他們說的,一個人的情商,永遠只給在乎的人?
蘇婉姝似乎也有所鬆動,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變成了一個人的嘟囔:“不許跟他結婚,不許。”
陸停舟像哄老小孩一樣,笑了笑:“行,不結。”
蘇婉姝瞪着他:“你發誓。”
“我發誓,”陸停舟一臉狡黠地側目看着齊雨,“如果我不跟齊雨結婚,我就孤獨終老。”
蘇婉姝咂摸了好一會兒,才回過味來,生氣地錘床:“不是這樣發誓,你應該說,如果我跟齊雨結婚,就怎麼樣。”
“哦。”陸停舟聽話地點點頭,順着她的話道,“如果我跟齊雨結婚,我就……”
他故意頓了頓,突然把嘴唇湊到齊雨耳邊,氣音,“對他好一輩子。”
齊雨好害怕陸停舟發現自己在臉紅,趕緊低下頭。
蘇婉姝無語地盯着陸停舟,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顯得愈發迷惑:“也不對。好像。”
“怎麼才對呢?”陸停舟一臉真摯地看着蘇婉姝,非常謙虛的樣子,“只要您起個頭,我就跟着說。”
齊雨有些哭笑不得,連忙推開了他。他這個糊塗媽媽,怎麼玩得過陸停舟這隻千年的老狐狸。讓他跟着說,他非得把全世界最騷的情話都拿出來溜一遍。
這時,門被咚咚敲響,白容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陸哥,你在嗎?”
齊雨有些不舒服地退了一步。陸停舟皺了皺眉,把門打開一條小縫。白容夏一手抱着花束,一手提着果籃,滿臉堆笑地站在外面。身後還跟着兩台攝影機。
陸停舟當即把門關上:“出去,不接受拍攝。”
白容夏在門外對工作人員說了幾句什麼,半晌,又敲了敲門:“陸哥,他們走了。”
陸停舟把門打開一半,冷冷道:“什麼事?”
白容夏把花遞給他:“陸哥,你別生氣,是他們非要跟着我來的。昨天的事網友都在罵我,我經紀人讓我過來看看齊雨的媽媽……”
陸停舟把花和水果放在門外的地上,反手關上門:“你跟我過來。”
白容夏有些心虛,硬着頭皮跟他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陸停舟在窗邊停下了腳步,單刀直入:“我問你,你在哪裏碰到齊雨媽媽的?”
白容夏似乎早有準備,非常從容地回答:“我早上出去跑步,看到她一個人瘋瘋癲癲地在哪叫齊雨的名字,就過去問了問。”
陸停舟深吸一口氣,盯着他的眼睛:“白容夏。”
白容夏心頭一跳。他和陸停舟有過短暫的合作,算是熟人,陸停舟一直都和其他人一樣叫他“小白”的。
這一聲“白容夏”出口,竟讓人平生幾分寒意。
陸停舟的表情忽然變得森然:“我警告你,不要讓我查出來,齊雨媽媽的事跟你有關。”
白容夏一驚,急急地辯解:“陸哥,我……”
“不然,”陸停舟打斷了他,根本不聽他說什麼,目光凜凜,一字字道,“我會讓你身敗名裂,生不如死。”
白容夏從沒在陸停舟的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這種眼神,彷彿一把出了鞘的利刃,鋒芒畢露,劍身卻又是烏黑的,令人膽寒。一瞬間,白容夏脊背發涼,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陸停舟直直地盯着他:“我說清楚了嗎?”
白容夏不甘心地咬了咬后槽牙,“陸哥,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做……”
陸停舟突然俯下身,以極近的距離對上他的眼睛,瞬間帶來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為了他,我也什麼都可以做。”
陸停舟的眼神陰冷可怖,白容夏禁不住打了個寒戰,陸停舟的聲音一字字在耳邊敲響。
“如果你想試試,我可以跟你共沉淪。”
白容夏有點呼吸不上來了。他完全相信,陸停舟什麼都做得出來。
白容夏顧不得旁邊來來往往的人,哭哭啼啼地拉着陸停舟的袖子:“陸哥,我只是喜歡你而已。”
“白容夏,”陸停舟甩開,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非要聽那些不入耳的實話,今天我就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你。”
“不,我不聽,陸哥,求求你別說。”白容夏驚懼地捂上耳朵,邊哭邊求。他清楚地知道,陸停舟的嘴裏能吐出多麼冷酷無情、多麼傷人徹骨的話。但只要陸停舟一天沒有當面講出來,他就能繼續自欺欺人地在獨角戲中沉迷下去。
“你的喜歡,一文不值。”
白容夏的哭聲頓住,陸停舟嘴角的弧度冰冷到沒有一絲溫度,
“讓我噁心。”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你怎麼還有兩幅面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