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黃色

白色冰絲的手套罩着略顯嬌小的手，他拿着絲綢一般的白布擦拭着一個玻璃杯

哈利正在一間小小的酒吧的吧枱后工作，這是他每天放學后先來的地方，為了給自己賺買書的錢

這實在有些荒唐，因為他此時甚至沒有吧枱高，必須得坐在椅子上調酒，根本沒有像其他調酒師那樣一邊調酒一邊給客人提供視覺表演的能力

要不是哈利調出的酒大部分味道口感上與其它調酒師調成的並無區別而且要價夠便宜，他根本沒機會在這裏上班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這是女貞路上唯一敢收哈利來打零工的店，哈利唯一能得到自己心儀的書的機會，至少哈利能找到的唯一一家

弗農一家只供應他的食物和水，說白了就是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可那樣麻木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哈利需要書，他需要攝入知識與藝術

幽藍冰冷的燈光十分暗沉，四周的一切靜的不能再靜，可哈利身上穿的調酒師服卻是紅色的

“來一杯邁泰”一個客人說

哈利沒有回應，只是把手中擦拭的杯子放下，去拿來了調酒用具，他腦子裏閃過了一下那杯金黃色的酒液

“來一杯水割……哦……不，十杯”另一個客人說

“你有多少錢敢這麼點酒達力還有，你會喝酒嗎？”哈利抬眼看着達力

“冰水也可以做水割”達力笑着

“姨夫告訴了你不少東西”哈利一邊說著話一邊調好了那杯邁泰“不過，你付錢，我就辦事”

“你先調好再說”達力翻了個白眼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一杯水割起碼也要十分鐘才能好，你沒那個時間等我”哈利瞥了一眼門口窗外幾個邪惡的笑着的腦袋“你的狐朋狗友在等你，別想不付錢就喝”

“……好”達力重重把一沓鈔票拍在了吧枱上“給我做！”他憤怒的用一種命令的語氣說

哈利沒答話，只是默默行動起來“你說用冰水的”哈利說著往杯子裏倒水，然後取走了鈔票“要找零錢嗎？”

“切……不用了，我可憐可憐你”他戲謔的笑道“我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東西卻需要你斷個手腕來換”

哈利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然而事實上，達力”他把一沓零錢砸向那張令人髮指的臉，但那些錢在達力的面前就散開變的滿天都是了“做一杯水割並不是什麼難事，哪怕十杯也一樣”

“是啊”達力用手撐着下巴支在吧枱上“所以明天是拉莫斯金菲士，你就等着吧”

哈利咬緊了牙，其實他可以拒絕，這種酒實在太費人了，更別說是他這種孩子，但對於他來說，他不會，也不能

不會是因為他絕不會向達力這樣的傢伙認輸，不能是因為……如果店主知道他會因為這種事情拒絕顧客的要求給他少添一筆收入……他會失去這份工作的

回家時，哈利的手腕上貼上了個冰袋，那裏有點發腫

做多少杯水割都沒問題，對於一個正常的調酒師來說就只是累點而已，但哈利不一樣，他的年紀實在太小了

哪怕工業革命時期的英國像他這樣小的孩子唯一能做的工作也只是幫人通煙囪，那還沒發育完全的手在持續的高強度動作後幾乎和扭傷沒有區別

“媽媽，那是什麼？”路邊走過的孩子還在牽着自己母親的手趕路，好奇的對着周邊的一切指指點點，哈利多看了一眼那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孩子

一股憎恨之情沒來由的從心裏湧起，就像晚上睡覺的時候躺在床上卻忽然發現自己吃的有些過多想要嘔吐那樣難受

“不是他們的錯……不是他們的錯……”哈利把頭埋低了，陰影完全籠罩住了他的臉，讓金黃色的夕陽再也照不到，那行將就木的落日漸漸變得血紅

憑什麼……憑什麼我是孤獨的……每個人生來平等……這和我所知道的不一樣……

我想要……我不需要……那離我而去的血源……那本就遙遠的血源……不是他們的錯……就是他們的錯……他們保護了你……他們沒能力保護你卻還生下你……

路邊的枝叉上，一片新生的嫩葉漸漸長大變得寬大完整，然後從邊緣開始一點點焦黃乾枯，最後在微風的吹拂下掉落，貼在地面上發出細微的咔啦咔啦的響，然後原本生長的位置上了附上雪，直到黎明出現雪變成了水然後新生的嫩芽破水而出

“噠……”極輕的響動，又一枚枯葉飄落，但這一次是落到了哈利的手上

此時已是6年後，哈利比原來高了許多，他們也將要畢業了

“又要秋天了呢，這些可憐的植物又要死一次了”哈利聽到他身邊的同學和另外一個同學交談時這樣說

“目光短淺的人而已”哈利心想，向那邊看了二人一眼

生前的世界是如此的苦痛孤獨，大概只有死後的世界才會令人獲得安寧，大概……

我的父母……他們兩個大概也一樣吧，此時正在死後的世界裏享受安寧，一定是……

哼……將我拋在人間而去另一個世界安居樂業……獨留我一人徘徊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