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知山有虎 偏向虎山行
秋季的夜晚，氣溫下降的很快，寡冷的夜風將幾片還在戀戀不捨的樹葉，從樹枝上扯了下來，扔到地上后，頭也不回的走了，路上行人很少，來回穿梭的汽車，也都是載着急於回家休息的人們，一刻也不願停留。一街之隔外的省屬醫院裏，急診室的門口，依舊是人頭攢動，人們擠攘着，不甘落人後，而住院部的那幾棟大樓，高聳而雄偉，抬眼望去，此時各樓層的窗口處，仍舊是燈火通明，一派“不夜城”的熱鬧景象。醫院就是這樣一個奇異的場所，無論何時，何地，總會是一個城市裏，最“熱鬧”的地方之一，沒人住的大樓，會被戲稱為“鬼樓”，沒人住的小區，也會被叫作“鬼城”，而醫院這樣一個每天都在上演着生死輪轉，聚散難捨的地方，卻常常因人滿為患，到成了離“鬼”最遠的地方，這世間的荒謬感，莫過於此吧！
萬一森三人，在餐館吃完飯就一起回到了“瓶子“，也不知尹世仁從那翻找出了兩把靠椅，讓給了萬一森和舒雪，自己則把辦公桌前的坐凳拖來與其它兩人一同坐下。萬一森坐定后，神情有些不自在，他語氣不太確定的問尹世仁：”世仁，那個......那個何冬，他在嗎？一會兒還能讓他給我們再提供一些事情的線索嗎？”，尹世仁猶豫了一下，沒說什麼，站起身，轉身走到自己房間中的卧床旁的一個雜物櫃邊，從身上拿出一把鑰匙，打開最上面的一個櫃門，從裏面把之前萬一森他們見過的那個木塔抬了出來，放到辦公桌上后又坐了回來，萬一森和舒雪也不見尹世仁有什麼多餘的動作，看着他更像一個人在發獃似得，但細看之下，只見他的嘴唇的輕輕啟動，像是在自言自語着，又過了一會兒，尹世仁收回了心神，方才向他倆說道：“他有些害怕，我向他解釋了一下我們的關係，和想要幫他的願望，他同意儘力提供一些細節，以便我們可以找到線索！”
“我判斷，那些人給何冬的聯繫電話應該沒用，一定沒法追查到後面的人”萬一森首先說到，“而且因為何冬對這個城市太陌生，他所被居困的那個小旅店的位置難以說清，這條線索估計也得斷！”尹世仁一邊聽着萬一森分析，一邊將話轉述給不知身在房間中那個地方的何冬。“那輛改裝后的臨時手術車呢？”舒雪忽然插話說到，“查車牌？”尹世仁讚許的看了看舒雪，又有些欣喜於舒雪當初能認真的聽自己講述事情的整個經過，他轉口就去問何冬，萬一森和舒雪兩人則是對望了一眼，又同時滿懷期待的看向尹世仁。等待的時間顯得那麼漫長，安靜的房間內，彼此的呼吸聲都如滴答的時間般，像是在記錄著人們這一刻的期許與不安。“嗯，何冬說，他上車時，天已經很黑了，那人催得緊，他也根本沒意識到應該去查看一下車牌！”尹世仁說，在看到萬一森和舒雪一陣失望的表情后，他也沒多停，接著說道：“可在路上時，他在無聊中，翻弄車后痤的東西時，在腳墊下，無意中發現了兩塊車牌，但不知是被換下的，還是沒來得及換上的！”“太好了，我有一個表哥就在市交警道路技術科，請他幫下忙，只要他們用過這兩副車牌，就一定能追查到車輛來源和使用人”萬一森有些興奮的說到，“世仁，請你轉告一下何冬，我們既然答應了幫他，請他相信我們一定會儘力為他討回公道，所欠的錢，雖然法律上是不認可的，但道義上是他們應該支付的，而致使他丟了性命的原因和那些人應受的懲罰，我們則要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去行動，這也請他理解！小雪，世仁，你們的工作時間不如我的靈活，班先照常上，這次先作為後方為我提供援助，我工作那麼久，還從沒有請過假，這次正好把手中的公休假，找個理由一起用了。世仁，你的木塔也是第一次啟用，效果如何還不好打包票，所以要盡量趕在何冬需要確認至‘往世界’的那個時間前，事情有個結果！”舒雪聽說要讓自已做後勤打下手，有些不樂意，正要分辯，萬一森止住了她：“我們三人中，就我有這“皮糙肉厚”的特殊技能，呵呵，所以，這衝鋒陷陣的事非我莫屬呀，即便出點意外，也傷不着我！小雪，你的工作同樣很重要，在醫院內幫助調查了解劉衛醫生和孫姐的細節情況與人際往來，你那“讀心”的技能正可以發揮重要的作用。世仁，也請你更多途徑了解關於‘往世界’的信息，還有那兩人稱你為“兩界的聯繫人”，你也再深入調查一下，我總覺得這幾件事情之間，有着某種關聯！”
尹世仁等萬一森和舒雪離開后，便將自己一人關在了房間裏，一邊等着任務電話通知，一邊靜靜坐着，整個人陷入到了深思中。接引玲瓏塔中的何冬一個人呆坐着，覺得很是無聊，然而這玲瓏塔似乎還有屏蔽與這個世界聯繫的功效，呆在裏面，他很難與尹世仁正常溝通，於是何冬賭上手中紙條時間流速加快的風險，偷偷從塔中出來，想和尹世仁再聊聊，可呼叫了對方几次，尹世仁都充耳不聞，彷彿老僧入定了般，沒作任何回應，何冬只能悻悻的回到塔中，繼續在裏面發獃。尹世仁其實聽到了何冬的聲音，只是此時他的腦海中，一直在努力回憶當初第一次與他取得“聯繫”的那個老人，同他的對話，還有就是後來主動提出教他製做“接引玲瓏塔”那人，他如果只是一個普通的離世之人，為何會如此了解這樣一個能夠寄放遊魂，並影響對方世界的精巧器物，這塔到底還藏着什麼樣的秘密？這一切看似巧合，可如今細想來，又處處透着有意為之的痕迹。萬一森臨走時，提到的那句，“總覺得事情間，有某種關聯！”的話，觸動到了尹世仁的神經，“兩界聯繫人！，切，搞得像“駐京辦主任”一樣，透着一股利益交換中間人的腐敗氣味！”
送舒雪回到宿舍后，萬一森急忙趕回家中，一進門就把自己反鎖到了房間內，此時已近夜深，但對於自己那個做警察的表哥來說，倒也不算太晚。萬一森把兩塊車牌的情況編了個短訊發給在交警的表哥，說是自己所在的醫院，懷疑最近社會上有私改的黑車，在違規轉運病人，這給病人和家屬帶來極大的不安全性，但苦於又沒有證據和查找的線索，現有根據被騙病人家屬記下的車牌信息，想私下請表哥幫忙，查找該車輛的運行軌跡和用車人情況，到時醫院再出面報警，阻止這類事情的發生，事成后自己請他吃飯，連帶介紹醫院漂亮護士小妹妹給他認識。發完短訊后，萬一森便斜躺到了床上，可心緒卻遠不能平靜下來，總覺得還要再做點什麼，才能平復自己內心中那種蠢蠢欲動的衝動與不安感。萬一森腦海中突然冒出個念頭來，自己看過武俠小說里的大俠，行俠仗義時總要試圖掩飾住自己真實的模樣，一來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有了其它身份的掩飾，似乎會更有安全感些！正所謂“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那自己該怎樣裝扮一下呢？唉呀，之前應該問下小雪，女孩子在這方面更有研究和發言權，白大褂加白口罩？呸，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醫生嗎！緊身連體衣加頭套？算了，等我真有金剛狼那體格再說吧！萬一森躺在床上一邊胡亂想着，一邊在又在腦海中整理、消化着今天的各式信息和下一步的打算，漸漸的，一整天的疲憊與困意，如同一隻猛獸的血盆大口，逐漸把他一口口吞沒，他手掌的電話，滑落在了枕邊，表哥回復的短訊，也沒能讓萬一森醒來查看......
有熟人幫忙就是不一樣，在普通人眼裏，在都市每天那涌動住來的茫茫車海中，去尋找其中特殊的一輛，就如大海里撈針一般，可對於掌控着這個城市大數據的職權部門來說，只需輸入相關搜尋條件，進行檢索、歸納而已。很快，萬一森的表哥給他回來電話，他要找的那輛車找到了，那車通常只在夜間出行，並且還變換過幾次車牌，他們也是通過司機人臉比對，才確認是同一輛車，但系統登記的車主是名女士，與用車的司機明顯不符。這輛車行蹤詭秘，又涉嫌掛用假牌，交管科技部門已把該車輛相關情況彙報給該類事物管轄部門，表哥電話中還感謝了萬一森，說是為他們提供了不法車輛信息，打趣要為他申請“見義勇為”獎勵。萬一森一面表示着感謝，答應一定兌現之前請客吃飯、介紹漂亮小護士認識的承諾，一面連忙向他索要車輛的使用方信息和已掌握的那個司機個人情況，表哥猶豫了一下，說雖然這違反規定，但考慮他們自己的行政查處流程較長，而這輛私改的黑車有可能會繼續損害病人的權益，他只能私下把相關資料給萬一森，但不承擔相關責任，也不承認資料是從自己這流出的，電話那頭，表哥讓萬一森晚上到自己家裏一趟，將相關資料拷貝一份給他。
才一拿到資料，萬一森就急匆匆的返回了家中，迫不及待的坐到電腦前，打開文件夾逐一查看：車輛信息登記在距離本市800多公里的一個縣級市，而它卻頻繁的出現在本市活動，這本身就有問題。高清監控攝像頭拍到的司機面容很清楚，是個40多歲模樣的中年男子，五官端正，但眉宇間卻透着一股陰冷氣息，還給人一種城府很深的觀感。資料中還拍到了一張他面帶口罩開車的照片，按何冬給的時間線推測，應該就是那晚去接何冬的行程，而那天的行程軌跡在車輛駛出城市西高速路收費站后就消失了，看來是中途走小路去往了目的地。萬一森逐一查看着文件夾中各類視頻，照片，運動軌跡相關資料，只把做醫生時那份細緻耐心的職業精神利用的淋漓盡致。終於，在各項信息的交織，彙集，提煉后，該車輛在市內經常停放及駛出的一個地方，在電子地圖上逐漸清晰起來，看來這裏便是整件事的一處關鍵所在了。這裏是本市一家有名的玉石礦產集團公司的總部大樓所在地，坊間都傳言，這家公司的幕後老闆背景神秘且實力雄厚，名下多家子公司分散在全省各地，甚至國外，其將本省的玉礦資源及加工製做、銷售渠道牢牢的控制在集團公司手中。“看來，這輛車的真實使用人與這家公司一定有某種聯繫，而整件事情也極有可能與這家背景神秘的公司有關！”萬一森眼睛仍舊盯着電腦屏幕，擔心漏掉任何一點的有用信息，雖然事前已經做了分工，但在準備前往實地查看前，萬一森還是決定先把這幾天獲得的線索與尹世仁、舒雪他們進行分享，而且說不定他們那邊也有了新的發現。
果然，才剛一見面，舒雪就迫不急待的向萬一森和尹世仁說起自己“刺探”得來的信息，原來，那天她上白班，下班后就以探望的理由，去到平時時常去蹭飯的孫姐家，因為家中出了那麼大的事，孫姐的丈夫張哥，最近也只能休假在家照顧正上高二的兒子，舒雪的到來，張哥是既感動又尷尬，感動在於，這是自己老婆出事後，唯一上門來探望的單位同事，但由於她所涉案件屬醫生的職業操守大忌，這一定論，又讓他感到難堪，無顏面對。敏感而又能體恤人的舒雪早就察覺到他的情緒，並沒有去詢問案件的進展情況，以及孫姐的近況，而是關心起孫姐上高中兒子的學習情況，還讓張哥放寬心，自己相信孫姐是被牽扯冤枉的，警察一定會查明並還她一個清白的，最近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事，讓張哥不要把自己當外人，儘管開口吩咐。隨後的聊天氣氛融洽了許多，張哥也回憶起，“近幾個月來，晚上下班后，孫姐被電話通知回醫院加班的次數比之前多了，甚至有幾次是夜裏被叫走，本來這對在醫院ICU室工作的護士長的工作性質來說，也不算奇怪，但有次張哥無意中看到電話來電，卻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並非醫院座機打來。而接到電話的孫姐，一邊嘴中說著要回醫院加班，一邊人就急匆匆穿上衣服出門了。唉，後來，就有警察找上門，說她和醫院的劉衛醫生在外私自“開黑刀”，而且還涉嫌“人體器官買賣”的罪名，可孫艷燕我是知道她的，她是個非常有職業道德的醫護從業人員，她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但現在也只能等警察的調查了。”張哥邊說邊唉聲嘆氣，舒雪也是邊聽邊安慰，不由自主的就用手去扶了扶張哥的手臂，就在她觸碰到一瞬間，一個聲音輕輕的傳來過來：“事已至此，我只能把事都推給她，我們倆個人不能都倒了，不然這個家就全完了！”舒雪說到這，停住了，看着萬一森和尹世仁，像是在等他們給出個合理的解釋與判斷，而萬一森和尹世仁則一直在認真聽她的講述，特別是尹世仁，一臉專註的看着舒雪。“啊！”倆人被舒雪的這個停頓搞得摸不着頭腦，“後來！後來呢？”萬一森和尹世仁幾乎同時問出聲。“後來？後來我就走了呀，我一女孩子，總不能老抓着一男人的手不放，問個不停吧！”舒雪見他倆不僅不回應她的疑惑，還忽視她為這個重要線索所付出的努力，不由的嘟起了嘴。萬一森見狀，連忙圓場安慰道：“小雪獲得的這個信息太重要了，這說明在這件事上，這個張哥是知道實情的，也明白他們做的這件事是見不得光的，現在孫姐被調查，他們決定舍卒保車，那孫姐在裏面就會把事情都攬在自己身上，只是不知劉衛醫生那邊又是什麼情況，還有就是，這些跟這家做玉石礦的公司會有什麼關係？看來，我只能找上門去，鬧出點動靜來，才能有所收穫了。”“對了，世仁，你那邊有什麼新線索嗎？”萬一森看向尹世仁，尹世仁稍稍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表示沒有任何收穫。“哦！”萬一森略有些失望，本想着通過三人的信息收集與分析，把整件事的大體情況有個把握，做到心中有數，不打無把握之戰呀，如今，雖然較之前，事情的線索與找尋方向有了重大突破，但語焉不詳的聊天與僅有個地理位置的方位，仍讓整件事迷霧重重。“看來，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怕死不當英雄漢”，萬一森把一時能想到的給自己的詞，全都默念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