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邊鎮亂】大逃亡（下）
都埒河邊，皇太極的大帳內各貝勒雲集。
皇太極端坐在當中，兩眼低垂，如同老僧入定。
眼見女真各部領都已經到齊了，岳托咳嗽一聲，清清嗓子，低聲說：“漠東蒙古各部不願意和察哈爾部落刀兵相見。”他說完這句話后，大帳內立刻像炸了鍋一樣，議論紛紛。
“這是背叛！”阿濟格有些狂躁
眼看過了半天帳中還不得平息，大貝勒代善終於忍不住大喊道：“安靜下來！”
大帳中慢慢沉寂下來。多爾袞忍不住進言道：“漠東蒙古各部就是養不熟的狼。決不能放縱他們如此。”
皇太極微微張開眼道：“錯了，他們是養不熟的狗，要想讓他們變成我大金的狗就要打死他們現在的主人。”
“大汗決定，即使沒有漠東蒙古人的幫忙，我們也要去征討察哈爾人，就是要消滅這些狗的主人。”岳托接著說道，他現在執掌兵部，所以向各位貝勒講述皇太極的作戰計劃。
“八旗人馬兵分三路，濟爾哈朗、岳託統右翼，阿巴泰、阿濟格領左翼，大汗親領上三旗大軍攜帶蒙古諸部騎兵在後，明ri清晨起兵，兵張家口。”岳托朗聲將皇太極的作戰規劃講述給各貝勒。
“林丹汗仍然有數萬騎兵，此戰至關重要，關係到蒙古各部能否對我大金忠心。”皇太極語緩慢，似乎每一個字中都蘊含著力量。
草原上，雙方斥候騎兵的接觸越來越頻繁。阿穆爾帶着三千輕騎盡全力的應對着女真人的斥候，隱藏察哈爾部落的行動方向，為林丹汗帶部眾遷徙往漠北爭取更多的時間。朵顏草原小規模衝突頻繁，曾經在這裏活動的馬賊已經人去山空。阿穆爾動用了所有的力量，岳托派出了最jing銳的斥候營，也沒能深入漠東草原。
等女真人敢到張家口外的時候，阿穆爾早已離去，張壩草原已經空無一人，皇太極不敢輕舉妄動，不停的派出斥候探尋林丹汗的確切去向。預想中的輕騎突襲戰因為消息提前走漏變成了追逐戰。
張家口堡的駐軍看着遠處連綿不絕的女真騎兵大隊，黃忠坐卧不安，急急忙忙派人入塞報告宣府巡撫和總兵，要求放棄張家口堡，撤到塞內。
“察哈爾人很可能逃往漠北了，但他們走的一定很匆忙，我們的斥候騎兵在東口草原已經可以搜尋到一些察哈爾牧民。”短短的一天，岳托就有了收穫。
“漠北喀爾喀三個蒙古部落還有近十萬蒙古人，如果我們繼續追擊，戰局不可預測啊！”大貝勒代善小心提醒道，出於明哲保身，他已經很久不對軍國大事言了。
皇太極對站立一旁的多爾袞問道：“你怎麼看？”
多爾袞上前一步道：“漠北喀爾喀三部和林丹汗並不和睦，前些年還生過爭執。只有土謝圖汗一部和察哈爾人共同信奉紅教，我等大軍徐徐壓境，給其製造壓力，漠北諸汗未必願意接納林丹汗。”
皇太極沉吟片刻，道：“察哈爾人已經絕不可留。就依你言，另派使者前往漠北三部進行拉攏，昭之我大金只討伐暴戾無道的林丹汗一人。”漠東蒙古諸部的反應堅定了他解決察哈爾人之心。
漠北草原的net天來得晚些，但此刻也已經是淺草可以沒馬蹄，近十萬的察哈爾牧民不分晝夜的向漠北前進，剛剛出生不久的弱小牲畜在路上遺失不計其數，察哈爾牧民人心惶惶。林丹汗滿臉焦慮，阿穆爾斷後的斥候騎兵每ri不停的向他彙報着后金大軍的位置。現在軍心已亂，即使他再想和女真人一戰，也已經毫無獲勝的機會。
兩支十萬人的大部隊在草原上不停的追逐，只不過前面的一支混亂不堪，後面的一支井井有條。草原如此遼闊，女真人一直沒有辦法鎖定察哈爾部落的行蹤。阻擊與追蹤之間的小規模衝突，從漠南延續到漠北。
四月，經過艱難跋涉，林丹汗終於在漠北見到了喀爾喀三汗，但也帶來了身後的十萬女真大軍。
令林丹汗想不到的是，漠北喀爾喀三汗對納察哈爾人的到來並沒有表示歡迎，而是產生了分歧，三方了爭論不休，信使來回往複。於此同時，女真人的信使也突破了阿穆爾的封鎖到達了漠北。
瀚海之側，扎薩克圖汗的王帳內，漠北三汗聚集，對察哈爾部落的矛盾心態讓他們不得不通過一次聚會來解決彼此之間的分歧。
“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林丹汗，但是唇亡齒寒的故事你們應該聽說過！”土謝圖汗是察哈爾人的支持者，這次聚會也是他極力起了，他想說服和他意見不一的其他二人。
“你知道察哈爾人去年攻打過我們嗎？”扎薩克圖汗一臉不滿，察哈爾人剛佔據漠南的時候，他們也想過去分一杯羹，結果被察哈爾人打得大敗而歸。
“我知道，但蒙古諸部之間的矛盾是兄弟之爭，如今女真人欺負我們自己兄弟，難道我們可以袖手旁觀嗎？”土謝圖汗不願放棄。
“恐怕只有你會這麼想，林丹汗從來沒有當我們兄弟過，他是想當父親！”車臣汗一針見血。
“如果察哈爾人被擊敗了，女真人遲早也不會放過漠北的！”
“不錯，但是如果我們現在支持了察哈爾人，恐怕已經等不到那一天了。”扎薩克圖汗直言。
“難道你以為集合我漠北三部的實力加上察哈爾人仍然會不敵女真人？”土謝圖汗有些驚訝。
“我們折損實力幫助察哈爾人有什麼好處？林丹汗不會和我齊心抗擊女真人的，只要解除了眼前的危機，他就會毫不客氣的向我們動手，你看不見土默特人的下場嗎？”
“你只是在猜測！”土謝圖汗有些焦躁了。
“只要察哈爾人重新供奉黃教，我就同意聯手。”沉默已久的車臣汗爆一言。
“我也同意！”扎薩克圖汗也表態。
“原來都是因為這個！”土謝圖汗出一聲冷笑，“你們是不是想讓我土謝圖也改奉黃教啊？”
以林丹汗的脾氣怎麼會在這件事情上低頭，借口，都是借口，他們是懼怕了女真人！土謝圖汗憤然離開了瀚海，返回了自己的部落。
女真大軍帶來的威脅勝過了對曾經宗主國察哈爾的忠誠，林丹汗終於嘗受到了多年來他為了統一蒙古在內部不斷征伐導致的惡果，漠北喀爾喀三部落拒絕接納林丹汗。
當土謝圖汗匆匆忙忙將這個消息透露給林丹汗后，他並沒有太強烈的反應，漠北三汗開始的態度就已經預示了這樣的結局。林丹汗走出營帳巡走在緊緊追隨自己奔波數千里的牧民當中，看見的是一雙雙驚惶的眼睛和疲憊的身軀。
“我一定要統一蒙古！”他對身邊阿穆爾說，“我要懲罰那些人，他們竟然忘記了成吉思汗的教誨，長生天是不會拋棄黃金家族的。”他狂喊。瀚海的草原一望無際，再大的吼聲也激蕩不起迴音
“明ri所有人掉頭向南，重返歸化，漠北蒙古背叛了我們，我們就去漠西。”他向阿穆爾下達命令。
“河套草原還有一些土默特部的牧民。”阿穆爾像想起來什麼，向他彙報道。
“將他們全部帶走，包括所有的牲畜，我們什麼也不會留下來給女真人。”林丹汗的聲音聽起來終於有些疲憊了。
瀚海草原，一望無際，其中點綴着各種顏sè的花朵。
“這裏的草原如此遼闊！”岳托忍不住感慨，在如此廣闊的地方追逐蒙古人太艱難了。自四月出女真人也已經在草原上行走了五六千里，將士們也有些疲憊在。
“所以蒙古人不好對付，漢人無論國力多麼昌盛時對草原的游牧民族都沒有更好的辦法！”皇太極身上批了一件裘衣，漠北的天氣比遼東要寒冷的多，而他的體格並不是那麼健壯。“只有漢武帝的時候，漢人才算是取得了對草原人的完勝。”
“大明開國時也在草原上擊敗過蒙古人！”岳托說。
“草原不斷變換主人，從匈奴到鮮卑、契丹再到蒙古，漢人可以勝一時，但永遠都不可能插足其中。自從明太祖開始修築長城起，他們就已經敗了。”
岳托不語。
“所以，一定不能讓漠北蒙古和察哈爾人聯合起來！”皇太極自言自語。
皇太極並沒有這麼快知道漠北蒙古的態度，女真大軍繼續緩慢的向瀚海靠近，戒備森嚴。如果林丹汗真的和漠北蒙古聯合了，究竟打不打這一仗，皇太極心中委實難定。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女真人丁稀少，經不起這樣的折損。
蒙古人即使戰敗還可以逃往更北邊。前一年漠南蒙古的旱災深刻的影響着追逐的雙方，林丹汗將擁有牲畜的牧民全部帶走，女真大軍一路上並沒有繳獲到太多牲畜，只能依靠打獵維持着軍糧，幸運的是斥候在探查林丹汗蹤跡的時候現了大量的黃羊群，才可以保證追擊可以延續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