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章 【抉擇】商奸
這間商鋪不大，但位置很不錯，處在張家口的主街道上，斜對面就是裝潢jing美的興隆魁，凡是來到張家口集鎮的人十有仈jiu都會經過這裏。柳全細細打量，店鋪內收拾乾淨，桌凳拜訪整齊，商柜上一塵不染，一看便知是有人剛剛搬走的。
“這本是興隆魁的產業，八大家共同出資購下送給柳東家，也算是一點心意。”一個中年矮胖子全程陪同柳全看完了張家口，帶他進入了這間商鋪。他是介休北辛武冀家的二掌柜武安，介休武家和冀家世代聯姻，早已經合為一體。從大明中葉起，武冀家就是山西屈一指的鹽商，後來隨鹽制改政家道中落，又適時的攀上遼東終於重震門楣。
柳全有些心不在焉，說：“各位東家對鄙號太過厚愛了。”
此時門口響起一陣爽朗的大笑聲，范永斗從門外走進來，拍掌說：“柳東家，你終於來了，等你已經等得心焦，你要是進了張家口，這裏就要改名為九大家了。”
來張家口兩天，范永斗終於露面了。
“我想先將貨擺進來，但商號的招牌先不掛，畢竟商盟股東眾多，有些事我不能獨自一人決定。”柳全轉直視范永斗，這是他思慮已久的決定。
范永斗開出的誘惑不所謂不大，他做了個折中的決定。翟岩和范永斗是郎舅，他已經知道翟岩就是翟家的二公子，八大家內錯綜複雜的關係讓他迷惑。翟岩和范永斗共聚一堂，但和翟家老死不相往來。現在范永斗又在翟岩的背後牆角。商場的關係不下於朝堂，他決定先觀望。
武安的臉sè稍顯僵硬，但范永斗的笑聲不止，說：“這個你做主，商鋪送給你了，你怎麼經營都行。”
看着貨物擺上櫃枱，柳全總覺得有些不安。只待大同鎮戰事一了，他就準備立刻回去。七天之內，柳全連接到兩筆大交易，利潤近五千兩白銀，范永斗對他的拉攏可謂是不遺餘力。
金秋十月，正是山右商號最忙碌的時候，他們都在想盡辦法運糧。
江南和湖廣是大明兩大產糧地。太平年間，江南的大米從運河運至北方，湖廣的大米從漢口走6路經河南進入山西。但如今山西南部商旅不通，運河的運力又有限，光運糧這一項就耗費人力物力無數。
十月十ri，珈藍菩薩的聖誕，各地燒香祈福者無數，那都是些閑人。
張家口集鎮繁榮如昨ri，各大商戶的夥計忙的前腳趕後腳，見面來打個招呼的時間都沒有。
突然從草原跌跌撞撞跑回來三四十人，滿臉是血，一路哭訴，讓熱鬧的集市一陣轟動。很多人都丟下正在挑選的貨物前去看熱鬧。看來蒙古人、女真人和漢人還有有些相似之處的。
范永斗很快得到報告，心頭巨震，立刻出門。等來到集鎮口一看，那些人正是來自八大家派往歸化城商隊。
領頭的是范家的夥計范並，他跑到范永斗面前撲通跪下，右手捂着耳朵哭訴道：“東家，回來的路上遭馬賊了。”
范永斗臉sèyin沉，怒喝道：“吵吵鬧鬧，成何體統，還不進屋說話。”多少年了，范家的商隊在草原上從沒被劫過。
進入興隆魁的後院，三四十個夥計才安定心神，早得到消息的幾個東家都趕過來，連柳全也在內。
喝了幾口水壓壓驚，范並仔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八大家的商隊在歸化很順利兜售完貨物，留下一半人經營商號，范並領另外一半人攜交換來的貨物返回張家口。途經晾馬台附近深夜遭遇馬賊襲擊，錢財貨物被洗劫一空。
范並放開一直緊捂的右耳哭訴：“馬賊兇殘，將我們的右耳全部割掉，說是下次在見到沒有右耳的人就不留xing命了。”右耳齊根而斷，血sè已經乾涸，傷口處動一動已經有些膿水，在草原數ri沒有醫藥護理，傷口已經開始炎。范並齜牙咧嘴，柳全離得近，看的真切，心頭有些噁心。
三十多個夥計和護衛都被割掉了右耳，但沒有殺人，范永斗的心頭有一團火在燃燒。這不是馬賊，這是在jing告！
他仔細詢問：“是漢人還是蒙古人？”
“黑夜中看的不清楚，但肯定有土默特蒙古人，有一百多！”
土默特蒙古人？范永斗冷笑，那騙不了他，除了翟岩沒有會這麼做。要真是土默特人見財起意怎麼會留下范並等人的xing命，那不是自留破綻嗎？
柳全躲在幾個東家身，臉sè蒼白，他也能夠猜到一些。翟岩的還擊如此激烈，視歸化為禁臠，讓他對進入張家口的決定有些後悔。
“你們且退下吧，明ri每人領二十兩銀子先回關內壓壓驚。”
范永鬥打走這些夥計，眼見眾人的目光都盯向他，面露笑意說：“不必驚慌，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在草原走久了，難免會碰到馬賊，我自有計較。”他的鎮定讓人心安。
眾人七嘴八舌還在猜測，但柳全看的明白，只有范永斗才是他們的主心骨。
“先回去吧，沒什麼大不了。”范永斗下了逐客令，柳全跟在眾人身後離去，全程一言未。
看着柳全遲疑離去的背影，范永斗目光漸漸變得犀利。翟岩，夠狠，無論你是如何暴烈的小馬駒，我都有辦法馴服你。
信使狂奔向遼東。
晾馬台，額如卓幾乎搜遍了每一片草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追蹤數百里路，最後馬賊的蹤跡消失在集寧海子之側，對面是茫茫群山。
“太大意了！”額如卓滿是悔意，兩年前他就統一了朵顏草原的馬賊，萬萬沒想到會在空曠的漠南草原讓人撿了簍子。和八大家配合近十年，出過的事屈指可數，如今大局已定，竟然出了差錯。
“如今張家口外空曠，很久沒有馬賊的消息！”身邊的人也滿是納悶。女真大軍返回遼東時將林丹汗遺留在漠南草原的絕大多數察哈爾人都帶走了，沒被抓住的也已經逃之夭夭。張家口外草原沒有牧民，馬賊也無法生存下去。
“土默特人好大膽子！”額如卓心裏明白。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有人過來報告：“遼東來人了。”
額如卓一驚，問：“在哪？”
“已到二十裡外。”
額如卓翻身上馬跟斥候往東而去。
二十裡外的草原，三百騎兵緩緩西行。額如卓到了近處看的真切，心中大驚，翻身下馬跪拜道：“拜見貝勒爺。”
馬上的岳托微動馬鞭說：“起來吧，有線索嗎？”
額如卓萬萬沒有想到，一支小小的商隊遭襲，竟然驚動了岳托，這也太小題大做了。
岳托猜到了他的心思，說：“你很意外我會來嗎？此事非同凡響，我要面見俄木布汗，你繼續查探，下次不可再大意。”
岳托的話讓額如卓倍覺丟臉，心中惶恐不安，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在草原當了近十年的馬賊，這還是岳托第一次當面訓斥他。
見額如卓表情難受，岳托招手示意他上馬跟在自己身後，說：“你也不用自責，連我也想不到有人有這麼大的膽子，我此次來漠南，就是想會會此人。”
“貝勒爺知道是誰幹的？”
“是誰幹的，並不難猜。你要儘力搜尋馬賊的下落，如果能夠盡殲這夥人，我要辦的事情也會輕鬆些。”
囑咐完額如卓后，岳托率三百騎兵往西而行，繼續往歸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