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七章 【抉擇】壓力
比一個月稍長那麼一點點，歸化城迎來了商隊，來自東方。那些偏遠部落沒有離開的蒙古人慶幸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這是一支八大家共同組建的商隊，夥計們小心取下馱馬背上的貨物，在涼城草原擺放展示，蒙古人需要的東西應有盡有。古祿格興奮的跑進歸化城向俄木布汗報告。
“張家口來的商隊？”俄木布汗很意外，漢人的商隊從張家口到歸化需要在草原上行走十天左右時間，遠不如從殺胡口出塞便捷。他轉而就明白了，大同的路已經走不了，只能從宣府出塞。
古祿格小心問道：“商隊還在涼城，是不是要將他們迎入歸化城！”
“迎進來，當然要迎進來！”
大半年的時間歸化城內的廢墟已經被清理乾淨，如果沒有這場意外的戰爭，也許那些新修建的商鋪早已經擺滿了貨物，但如今也不算晚。古祿格代表俄木布汗將商隊迎入歸化，選了五個當街商鋪供他們使用。
他熱情的介紹：“頭一年，這些商鋪白讓你們用。在這裏你們的貨物很快就會銷售一空。”
的確不假，這支商隊的規模並不大，等俄木布汗前去查看時，貨物已經被銷售了三成。四周剛得到消息的蒙古人正在趕過來。俄木布汗很滿意，他很樂意看見翟岩有競爭者。土默特人要依靠漢人，但不可能只依靠一個漢人。
歸化城的消息很快傳到狄寨。
翟岩難以置信，盯着眼前的宗茂問：“確定是張家口的商隊？”
“確認無誤！”
從張家口走商隊到歸化遠不如前往漠東和遼東。大同的戰事結束就在眼前，八大家如此着急，醉卧之意不在酒。八大家的可怕，翟岩再清楚不過，如果在歸化讓他們立足了腳跟，外有女真強大的勢力配合，連他加那些土默特人都不夠這些人玩的。
“你們的手終於伸到歸化了來了！”翟岩心中冷笑，“有女真人幫忙，我也不會讓你們如意的。”他對侍立一旁的宗茂說：“請燕寨主過來！”
半刻鐘之後，燕七進門。翟岩抬頭，徑直說：“絕對不能讓八大家的商隊進入歸化，那不僅僅牽涉到金錢。”
燕七還是那副慵懶的表情，“你要我怎麼做？”他願意動手不願意動腦子，動腦子太累。
“去漠南。”
翟岩繼續解釋：“如今土默特人被限制在涼城以西，張家口外草原空曠，人跡罕至。女真人不可能出動大軍幫助八大家，范永斗他們有恃無恐，依我猜想，兩年來杳無音訊的滿天星將是你的對手。”
“滿天星，我曾經吃過他們一次虧，現在該還給他們了。”
“無論如何，注意安全，我會派人給你送消息。”
兩天後的夜晚，燕七的八百騎兵悄然離開狄寨，在黑sè的掩護下先進入托克托草原，折道消失在大青山連綿的山巒中。
燕七騎在馬上伸了一個懶腰，“看來自己和馬賊還真是有緣分，進入草原后就一直當馬賊。”
項榮笑道：“集寧海子那麼好的地方如今都被荒廢，或許我可以帶一批牲畜過去。”他現在已經是燕七的副將。
“我喜歡那裏的鯽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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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河套草原。
翟岩部騎兵開始裝配簡單的護甲，那是狄寨工匠近一年的成果。大同的戰事延緩了虎豹騎兵甲裝備，他們儲備的粗鐵已經消耗殆盡。
奚思一直沒有離開河套，他的皮鞭抽的一天比一天響，翟岩帶來的情緒也影響到他，女真入侵大同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形勢的艱難，甚至比剛到塞外的時候更艱難，至少那個時候他們還能看見出路。
一個月前，翟岩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目睹了曹文昭部和多爾袞的大戰，讓他對戰爭的理解深刻了很多。
五百騎兵隊列整齊，十裡外是波濤洶湧的黃河，翟岩高喊:“起步！”“加！”
隨着號角聲節奏的加快，騎兵的度加到極致，“加！”翟岩瞪直雙眼狂喊，大黑馬猛瞪雙腿躍入流淌的黃河中，身後騎兵無一人猶豫。
抱着大黑馬的脖子從渾濁的黃河中爬出來，翟岩渾身濕漉漉的，身後是五百親兵。他揮舞拳頭爆出一聲怒吼：“喔！”身後的騎兵齊呼，緊跟在他身後的鮑廣感覺熱血沸騰。這就是氣勢！
如此瘋狂的訓練方法，連奚思也呆住了。一衝之下，有我無敵，有敵無我。號令一出，即使前面是銅牆鐵壁，浩蕩長河也不可停息。
騎兵衝鋒，一要隊列緊密整齊，二要奮不顧身，氣勢逼人，這是曹文昭的關寧騎兵給翟岩留下的印象。至於在實戰中的擺脫，隊形轉換，包括控制節奏恢復體力，那都需要無數次的戰爭來磨鍊。連曹文昭的騎兵也無法衝破白甲兵的防線，回想起鎮城外的那場戰爭，翟岩有時候會生出一種無力感。
河套西側，牲畜成群，察哈爾人在悠閑的放牧。阿穆爾的部落已經分批進入，但他嚴禁牧民前往河套東側，那裏數千騎兵每天都在瘋狂的折騰。阿穆爾很守信用，剛進入河套就送給翟岩三百匹好馬，離開貧瘠的漠西進入肥沃的河套，他的部落得到的好處遠於此。
打過幾次交道后，翟岩和阿穆爾也算是成了朋友，偶爾也在一起把酒言歡。
竹葉青比馬nai酒更適合阿穆爾的口味，當然也貴很多，但翟岩深愛的黃河鯉魚，阿穆爾不願意再品嘗。
翟岩忍不住問阿穆爾：“難道你們蒙古人都已經放棄抗擊女真了嗎？”
阿穆爾嘆息道：“如果大汗不死，那還有一份希望。今年五月，在土謝圖汗的斡旋下，漠北扎薩克圖汗和車臣汗都有書信過來，願意擁察哈爾為主，共擊女真。聽說土默特部也願意和阿魯喀爾喀部聯姻。蒙古諸部都看見了女真人的威脅。但大汗一死，都作鳥獸散。”
這正是翟岩當初設想的影子，但如今已經是鏡花水月。
“如果女真大軍明年西征，察哈爾部如何？”
阿穆爾摸了摸自己的鬍鬚，說：“我老了，不願意再帶着部落陪他們在草原奔波了。當年我看着大汗帶沒落中的察哈爾部落崛起，又親眼見他將蒙古埋葬。如果女真人能夠賞賜給我一塊牧地，我也就認命了。”他剛過不惑之年，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的老是心老了，以他的智慧已經看不見出路，“察哈爾部落始終是女真的眼中釘，肉中刺，察哈爾一ri不滅，女真人一ri不安心。縱使逃到天涯海角也是如此。”
“你不怕女真人取下你的級嗎？”
“怕，但女真人不會隨意屠戮蒙古人的，如果他們這樣做，蒙古恐怕也不至於淪落至此。靠刀劍征服不了蒙古，皇太極是我見到的最可怕的敵人。如今漠東蒙古諸部都在女真麾下安靜的過ri子，那就是未來。”
短暫的相處，翟岩感覺到眼前這個人的智慧，自言自語說：“也不知道女真人會不會容忍我們的存在。”
“如果你投入女真，他們會萬分高興。蒙古部落越分裂他們越高興，沒有了漢部的土默特部對他們再也沒有威脅。”阿穆爾高舉酒樽，迷離的眼神中閃現出一絲光芒，“但是你會嗎？”
兩人對視，開懷大笑。
半個月後，狄寨騎兵越過黃河進入托克托，將河套草原完全交給了阿穆爾部落。
八大家進入歸化讓翟岩深感不安，逼迫他再次返回土默特部落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