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章 【抉擇】噩耗
曹文昭部被擊潰之後，宣大鎮再也沒有野戰可以威脅到多爾袞部的大明軍隊。
一萬多鑲白旗和正白旗的女真大軍盤踞在山西陝西交界處，根據明軍的調動虛實，動輒侵犯山西，威脅太原。好在有大同和太原為屏障，女真人並不敢太過深入。此次女真入侵，和往此大為不同，從前他們入塞搶掠財物人口后都很快返回遼東，畢竟大軍逗留明境時間太長，會疲憊士卒，耗費糧草。
八月過去，女真人已經將大同和山西北側能搜刮的都已經搜刮乾淨，不能搜刮的堅城也沒有強攻，但絲毫沒有退卻的跡象。對於這樣一支孤軍深入的女真大軍，大明的朝廷竟然毫無辦法。每當大明軍隊要對民變軍圍剿之時，多爾袞部總會伺機而動，直逼太原。高迎祥部慢慢擺脫困境。
征戰時間過長，三千石米粟漸漸不夠大軍所需，多爾袞毫無顧忌，多次派遣信使向土默特部催要軍糧牲畜，俄木布汗憤怒之後，仍然要乖乖的從命。否則只需多爾袞大軍調轉方向，土默特部就要遭遇滅頂之災。
宣大的戰事中斷了商旅，虎豹騎也沒有了收入，所幸狄寨糧草充實，近期並無飢荒之憂。商盟大批貨物積壓在狄寨，只等女真人退去。
河套草原，翟岩部騎兵盡情馳騁，整個河套都是他們的訓練場。他在這裏訓練，也在這裏等待察哈爾人的到來。
九月初，阿穆爾率本部落一千騎兵越過騰格里沙漠，再次進入河套。他環視草原，眼神中滿是悲哀，對身邊的親兵說：“如果我的部落能遷徙到這裏，也許可以擺脫這次危機。”
“所有的蒙古部落都喜歡這裏！”
阿穆爾縱馬馳騁，仰天長嘯：“長生天，難道真的要拋棄蒙古了嗎！”
斥候前來稟告:“河套東側有漢人的騎兵，近四千人。”
“走，讓我們去會會他們！”
黃河的水在靜靜的流淌，一如千年。
秋高氣爽，翟岩在濕地之側駐紮，白sè的帳篷星羅棋佈。吃膩了草原上的牛羊肉，偶爾嘗嘗滿是土腥味的黃河大鯉魚也會覺得很是美味。他今天就要用黃河鯉魚來招待阿穆爾。
只帶了二十名騎兵，阿穆爾進入翟岩的帳篷。雖然是第二次見面，雙方像是老朋友一般，都是打出來的熟悉。
翟岩笑嘻嘻的招呼他：“我們只見了一次面，卻打了三仗！”前兩仗都是阿穆爾吃了虧，第三次，阿穆爾差點消滅翟岩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新軍。
阿穆爾面sè僵硬，說：“也許見面那一次我該殺了你！”
烹調好的鯉魚端上來，翟岩揮箸示意，說：“這是我新現的美味。如果你殺了我可能不會有機會品嘗。”
阿穆爾小心夾了一小塊品嘗，濃厚的泥土味讓他皺起眉頭。
翟岩一邊打開竹葉青的酒罈，一邊說：“這個味道，第一次可能不習慣，等吃的次數多了，你就會現那其中蘊含著一種特別的滋味，讓你回味無窮。泥土的滋味啊！”他嘖嘖讚歎。
“好酒！”飄散而出的酒香讓阿穆爾忍不住讚歎。
“漢人有的是好東西，對於朋友我們從不吝嗇。”
阿穆爾並不接話，只管吃喝。翟岩也不着急。
一個時辰后，阿穆爾酒足飯飽，用手抹了抹滿是油膩的嘴，說：“兩年前你孤身一人進入我的營帳，給我送了重禮。這次我單獨來會你，還是想向你要一份重禮。”
“說！”
“我要河套草原。”
翟岩哈哈大笑：“河套草原就在這裏，那不屬於我。”
“我乞求你允許我的部落進入河套游牧！”
乞求！翟岩愣住了，以阿穆爾的身份怎麼能說出這個詞。他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正sè說：“察哈爾人要進入河套游牧就必須和土默特人講和，我可以從中牽線，只要你們能給出一份補償，俄木布汗也許會原諒你們。”
他接着解釋，“那份補償只需要是象徵意義的，畢竟你們曾經給土默特人帶來了毀家之痛。如果蒙古的宗主國表現出歉意，俄木布汗並不一定要樹立一個敵人。你知道，他最近已經被女真人弄得焦頭難額了。”
阿穆爾苦笑，問：“你想聯合察哈爾對抗女真嗎？”
“不錯！也許還有大明！”翟岩毫不避諱。
“晚了！”阿穆爾滿目悲哀。
“晚了？”
“大汗死了！”
翟岩擎舉酒樽的右手猛然一抖，酒樽中只存下半杯殘酒。他張開嘴，目瞪口呆。
“一個月前，大汗患天花死於漠西大草灘，我也是因此才退出了河套草原。”
“林丹汗的兒子是額哲對吧？”翟岩抓住最後一點希望。
阿穆爾眼中流出一行眼淚，“察哈爾完了！蒙古完了！”
“額哲太年輕了。大汗的八大福晉瓜分了一半的部眾，大福晉囊囊公開率部眾離開的額哲。漠北的土謝圖汗也要走了。漠西貧瘠，察哈爾部眾本就不滿，唯靠大汗的威望維持。如今的察哈爾已經四分五裂。”
“最後的大汗！”翟岩腦海中忽然閃現出這樣一個詞，“那是蒙古最後的大汗！”
阿穆爾止住悲嗆,接著說：“我想率部落進入河套，我們不會侵犯土默特人，也不會侵犯你們，我們已經沒有了那個實力。”
阿穆爾也要離開額哲！察哈爾真的是四分五裂了。翟岩的腦子亂糟糟的。林丹汗死了，也就預示他聯合土默特和察哈爾的計劃破產，一個分裂的察哈爾已經是自顧不暇了。
阿穆爾仍然在眼巴巴的看着翟岩，“可以嗎？”
翟岩收斂心神，短暫的考慮后，說：“我要回報！土默特人讓我駐守河套，只要我願意，沒有人會來這裏sao擾你們。”他要抓住一切機會來撈取好處。
“一千匹戰馬，我們會分十二月提供給你。”阿穆爾咬牙，他可不想付完報酬后又被狡猾的漢人趕走。
“太少了，三千匹！”
“一千八百匹！”
“必須半年內完成交接！”
“成交！”
得到滿意的答覆后，阿穆爾率騎兵離開。翟岩站在營帳門口目送察哈爾騎兵消失在地平線上。他和阿穆爾都沒有再提女真人，因為那不再有意義。沒有林丹汗，察哈爾分裂，蒙古部落拿什麼去抗擊女真。
翟岩將騎兵訓練交給奚思，滿含失落的離開河套返回狄寨，他要重新整理自己的計劃。
狄寨擁擠而忙碌，近一年來增添了很多人，山寨內已經無法容納，宗茂安排在周邊修建了很多土房。兔毛川對面的草原上也已經有了漢人的板升房，居住在那裏可以方便耕種開墾出來的良田。無論是兵士還是農民，在寨規軍紀的約束下都很繁忙勤奮，漢人的臉上都洋溢着一種滿足。在這裏只要幹活，就不會餓死，甚至還可以擁有自己的積蓄。
翟岩仔細巡視了一遍狄寨，從新開墾出來的土地，到每一間忙碌不停的鐵匠鋪。一年來狄寨的變化驚人，吵鬧和擁擠讓這裏顯得生機勃勃，翟岩全程沒有露出一絲笑意，臉sè嚴峻，讓跟在身後的宗茂忐忑不安。
燕七偷偷的溜到他的住處，問：“怎麼樣？”和察哈爾人的暗中聯絡，狄寨中只有很少一部分知曉。
“林丹汗死了，蒙古的宗主部落完了！”
翟岩看着燕七震撼的表情，平靜的說：“我會儘力。但也許該考慮有一天會我們會離開這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