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2
“……歡宜,你知道嗎?”明惜玉一把抹去臉上的淚痕,濕潤了的雙眼直視着眼前的獃滯的少女,何歡宜也望着母親,此刻的母親雖然卸下那層硬邦邦的外殼、雙眼腫成了包子,看上去格外狼狽,但是歡宜依舊從她的雙眼中讀到了某些似曾相識的東西——就像她在家裏打開電視看新聞時所看見的那個母親眼中所有的眼神,只是此刻母親離她更近,她也更能看清這種情緒。
母親眼中滿溢濃烈的堅毅令歡宜暗暗驚嘆,其中歡宜也能感受到母親心中強大的執念——那種願意為了某種東西勢必堅持到底,永不放棄的決心,這樣的決心令歡宜不覺為之一震,心中不禁暗自驚嘆。
難怪母親能在三年之內青雲直上,從一個普通的黨員做到議員這個位置,並且未來還有可能成為絲毫不亞於首相的人物!只要有母親這份為了心愿拼盡全力往前沖的拼勁,任是再普通平凡的人都會創造出不平凡的成功,又何況是母親這樣本就出眾的人呢?
歡宜心中是既震撼又敬佩,於是愈發認真地把耳朵豎起來,好更仔細地聆聽母親的高見。
“只要母親能在11月份的第二次大選中成功進入內閣,母親不僅會是內閣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性執政大臣,還會兼任最高檢察機關部門的部長,到時候我會重啟你父親的遇刺案,順便藉此機會肅清整個東城政府,等你父親的事情水落石出后,我會將最高檢察機關部牢牢掌握在手中,跟負責人文科學部的內閣大臣聯合起來,說服議會投資更多的人力物力發展科學——尤其是軍事,然後在接下來的大選中一舉成為首相,最後等時機成熟了,攻打西城統轄區,利用武力統一整個羅伯斯特,到時候,你父親也能含笑九泉了。”
(普及———關於東城政壇的二三事:
羅伯斯特法律規定,每三年都會有一次選舉活動,而選舉活動分兩次,第一次選舉活動在九月中旬,在第一次選舉中,各政黨會通過電視直播的方式對各自的政見進行闡述,他們會根據當前的社會狀況,將社會狀況與各自的政見相結合,提出一套完整的解決方案,黨派內部也會自行選出各自的新一任黨派領導人,新的領導人會根據自己的個人能力,組建新的黨派領導班子,各大黨派領導人會在最開始的競選中與自己的領導班子同時亮相,在電視直播中選民可以通過回答現場觀眾的問題、與對手辯論等方式增強選民對自己的了解。
與此同時,他們也會利用網絡論壇、社交媒體以及巡迴演講等各種渠道為自己爭取選票,有不少黨派還會聯繫一些支持自己的人氣藝人,利用名人效應來為自己拉票,在每一輪的淘汰競選中,每位選民都有一次投票機會,一直到第一輪競選結束。
而在第一輪競選獲得勝利的黨派則會進入第二輪的競選,該黨派的精英黨員進入議會,成為下議院的議員,另外落敗的黨派則會從其中按比例抽調黨內精英進入下議院,成為下議院的議員,在第一輪競選中獲得勝利的黨派領導人就會成為新首相,新首相及其領導班子開始組建內閣、從黨內選拔其它政府高官,結合黨內的投票選舉與下議院的公開答辯、黨派精英的投票推薦中確立人選名單,並在第二次大選結束的第三天後在政府官網上公開政府內閣名單與政府高層人員名單,在名單公開前,選民有權對第二次大選的結果與過程提出自己的質疑,首相及其固有的領導班子必須如實回答選民提出的相關問題,雙方對話將會被公佈在政府官網上,以表示公平公正,直到解決選民們的疑慮為止。
與此同時,由新內閣與新的高層官員組成的新政府的核心領導班子會根據自身的情況對政府內部的所有官員進行人事調動,這些官員一般都是中低層的官員。出於對政府工作效率的保證,政府非高層人員必須是不計較於黨派關係、並始終以整個東城利益為重的有才能、有道德的人,這些人統一由政府最高檢察機關部門監督,而新政府的核心領導班子則會由議會負責監督,東城各區的選舉制度大體相同,但又有所不同。
例如倫敦區的每周二,首相必須向議會稟報過去七天內的工作進度,好讓下議院能更同時同步地對政府進行監督———更通俗地來說就是交作業,做得好不一定會被誇,但做得差一定會被罵到懷疑人生,而東城政府的議會則相對松泛些:政府年頭年末都會開一次大會,向議會稟報一年來的工作,每兩周向議會稟報一次工作進度,並回答議院們的提問與解決議員們的質疑,每年三月也會開一次法律大會,以修補法律中存在的缺陷,使法律得到完善。任何重大決策政府都要與議會進行商量,雖然下議院是議會的核心部分———下議院是議員最主要的所在地,行使着最主要的立法權,但在重大事項決策的同時,政府也會允許上議院——上議院都是無實權的貴族,由於皇室人員與皇室家族的精簡化,上議院名存實亡,現在上議院的組成人員都是隸屬於皇室的皇家禮儀大臣,皇家禮儀大臣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女王,負責打點女王的日常起居,並協助女王處理各項大小事務,履行皇室義務,上議院可派遣代表參加會議進行旁聽,以示公平公正。
行駛司法權的最高法院逐漸與履行立法權的議會劃為一體,但它並不隸屬於議會,也不隸屬於政府,最高法院裏地最高的當屬最高大法官,其餘人則被稱為國家大法官,由政府內部的樞密院運行管理,由議會對其履行監督權,最高法院內的法官們一經上任,則終身任職。最高法院是一個獨立的部門,是東城的底線,具有最高司法處決權,是東城統轄區的最高上訴機關,並負責審判行為涉嫌違法的政府官員。)
明惜玉一番話說完,聲音還有些干,她從冰箱裏取出一大壺裝在玻璃杯中的蜂蜜茶,一連喝了好幾杯,然後她放下了杯子,抬頭望着女兒,歡宜能夠清楚地看見她的眼神中蘊含著某種柔軟且淺淡的情意:“等你超越你父親,成為東城最好的科學家,擁有屬於你自己的輝煌人生之後,母親此生也就了無遺憾了!”
歡宜就這樣看着明惜玉,久久移不開雙眼。
母親真摯並燃燒着鬥志、充滿溫暖愛意的眼神先後令她震驚不已。
她知道母親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但她實在是太驚訝了,她沒有想到母親居然願意將自己的野心一字不漏地告訴自己,而更令她驚訝的是母親對自己未來的職業生涯的嚴密策劃,以三年為一個周期,實現一個大的跨步。從三年前的普通黨員到現在的議員,母親所獲得的成績其實已經遠遠超出意料範圍內了,但母親卻始終不滿足:三年後她會牢牢將最高檢察機關掌握在自己手中,然後獲得更多的權力,大力推動科技的發展,在穩固自身的實力后的第六年準備競選首相,必須在第九年成功當上首相,然後在兩年內發動戰爭,一統東西兩城。
聽到這裏,歡宜的心頭不禁湧上一種無比複雜的情緒。
她望着自己的母親,突然間覺得眼前的母親極其陌生,她發現自己從未真正了解過母親,若不是今天的這一番談話,她可能還以為母親只是一個為了自己的野心與執念,寧願不惜一切代價、拋棄所有的人,直到此刻,她才清楚地了解到,母親原來是那樣有着宏偉志願的人,她有着這樣不為人知的苦衷與辛酸,為了不讓父親就這樣平白無故地死去,寧願放棄夢想,甚至願意接受她始終厭惡至深的政壇,只為了替父親報仇。
但她始終不滿足於此,她還要攫取東城政壇那個最高的位置,統一所有能合作的力量,發動戰爭,武裝統一東城,從而代替父親以另一種沉重而偉大的方式實現父親的遺願;她是那樣愛着自己,無言地愛着自己,並希望讓自己通過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擁有最好的前程。
想到這裏,何歡宜不禁感動不已,望着這樣堅強而偉大的母親,心頭不禁一陣溫暖。
明惜玉喝完檸檬茶,將自己的手包打開,取出自己的智能手機解鎖后撥弄了好一會兒,手指一邊在液晶屏幕上點擊着,一邊對女兒說:“歡宜,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母親遲早也要告訴你,既然你現在迫切想要知道這一切,那母親就提早告訴你吧!”
明惜玉一番話說完,將手機遞給了歡宜,說:“這個文件夾里有一個視頻和兩段錄音,是八年前黨內的領導人哥來拜斯比偷偷從公安部與檢察部託人拷貝出來的絕密資料,這些都是關於你父親那件遇刺案的重要物證,雖然證據並不齊全,但也足以能夠斷定真兇是誰了!”
提到‘真兇’二字時,母親言語中多出一種極為強烈的恨意,這種恨意就像刀一樣,似乎要穿過五臟六腑,一筆一劃地有力刻在自己的心中,歡宜拿着手機,默不作聲地點開了其中一段錄音。
明惜玉則坐在一邊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繼續削蘋果。
歡宜點開的這段錄音是東城警方關於何傑厚死因的分析。
錄音開頭先是傳來一陣點擊液晶屏幕的聲音,然後便是一些雜音,一分鐘過後才傳來了一道清晰可聞的人聲:“這是何傑厚先生死亡的地點,這是從現場抽樣出來的血液分析,你看一下,死亡時間是在密封驗證前的五小時三十分鐘。”
這個時候,另一道不同的聲音也傳進了何歡宜的耳朵里:“根據何夫人的口供,何先生死亡的時間恰巧在何夫人離開的時間段,而何先生的女兒也躲在石洞裏,無法為這次案件提供目擊證明,經過現場勘測,遇刺地點幾乎沒有任何打鬥痕迹,血跡中也沒有任何的人體細胞的組織塊,可見兇手十分機智,在刺殺后將現場做了大範圍的清理與提取,只留下了血跡。”
“但是在現場經過粒子勘測光的掃射,我們發現了當代人類化機械人的機械碎片,這兇手明顯是西城的隱身當代人類化機械人啊!”
還是剛才那道聲音,相較於之前的謹慎,這次歡宜能從他的聲音里聽見了十足十的肯定:“結合當前的證據來看,這確實是當代人類化機械人所為,但是當前的證據仍舊不足,我們依舊無法逮捕兇手……”
明惜玉正削着水果,這些聲音一道接着一道地再次傳進她的耳中,相較於初次聽錄音時的痛苦,第二遍聽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要比之前鎮定了不少。
在聽到“證據不足,無法逮捕兇手”這句話的時候,明惜玉不禁感到一陣恍惚,手中挪動的水果刀不慎划傷了她的手指。
“母親!”歡宜見狀忙丟下手機,錄音也不管了,此刻的她將自己的目的暫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滿心滿眼只有眼前受了傷的母親,她一把按住了明惜玉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水果刀搶了過來,看着她搖了搖頭,說:“別削了。”
經歡宜這樣一番打斷,明惜玉才回過神來,手指上輕微的刺痛依稀可感,她望向自己的手指——只見自己食指內側被鋒銳的刀身劃破了一個長長的口子,鮮血慢慢沁出,染紅了大半根手指。
明惜玉將蘋果放下,轉過身去找醫藥箱,見母親忙碌的模樣,歡宜忙跟着站起身來幫忙尋找,但母女二人翻遍了整個客廳里大大小小的柜子,都始終沒有找到醫藥箱。
明惜玉眼見手指上的血越流越多,有兩滴還滴落在地,於是不悅地皺起了眉。
見歡宜也在找,明惜玉疑惑地問了一句:“你不知道醫藥箱在哪裏嗎?”
歡宜搖了搖頭,於是繼續找,明惜玉眼見找了許久,連醫藥箱的影子都沒有看到,於是倍感煩躁,這樣一燥怒下來,傷口上的血就流的更快更多了。
正當二人找得焦頭爛額之時,還是歡宜從客廳里一個微不起眼的角落中找到了一個伸縮的暗格———她找到了那個隱藏在牆壁上、與牆壁顏色相差無幾的拉環,輕輕一拉,便找到了醫藥箱。母女倆忙把醫藥箱拿出來打開,歡宜用消毒水為母親擦拭傷口,明惜玉則撕開了創可貼,快速將它貼在了自己的手上。
明惜玉見醫藥箱放在了這樣隱蔽的地方,頓時覺得不妥,皺了皺眉對女兒埋怨了一句:“醫藥箱這種急用的東西怎麼會放在這麼隱蔽的地方?”
歡宜對母親解釋說,其實她也不知道,小時候每當她受傷的時候,都是保姆姐姐幫她取的醫藥箱,加之她從小就不怎麼好動,時常待在家中,所以也並不怎麼受傷,醫藥箱幾乎都沒怎麼用過,就一直放在家裏不起眼的地方。
“……大概是後來家政機械人打掃的時候,將不常用的東西放在儲存雜物的暗格里吧!”歡宜見母親臉上赤裸裸一副“老娘心情極度煩躁”的表情,不禁莫名覺得有些好笑,為了緩解母親心中的怒氣,於是開口安慰了一句。
明惜玉聽了,怒氣瞬間減輕了不少,她重重地深呼吸了約莫十秒鐘,然後輕輕吁了口氣,說:“你說得有道理。”
她有些無奈地扶了扶額頭,然後揉了揉眉心,接着才嘆了口氣說:“母親最近脾氣真的越來越暴躁了,有時候難免把話說得有些過分,希望你能諒解。”
歡宜不希望母親自責,聽她這般說忙開口勸慰道:“母親別這麼說,我從未怪過您,您壓力別那麼大,要好好照顧好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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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辦法,原來的五章情節不能刪,一刪就封書,只能一邊更新,一邊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