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人比狗可怕
夜晚的田野冷風吹得好像有刀子刮臉，葉春妮跟在梁麗英後面，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田地里忙轉。
然而天黑能見度低，兩人瞎摸了一圈，也沒抓到多少。
還不如葉春妮傍晚抓回家的多。
這可不行。
葉春妮站直身子有點發愁。
照這樣的進度，地龍沒抓到多少，她們兩個先給冷感冒了。
“春妮，你看媽又抓了一條！”
梁麗英不愧是勤勞的代表，即使收穫不豐，依然沒有半點沮喪，而是更加認真細緻地彎着腰一點一點地摸索，抓到一條蚯蚓便高興不已。
葉春妮不由得重新鼓起勁來，誇了兩句，也跟着重新彎腰，雙手在泥土裏摸索。
她第一次感受到“母親”這個詞語的力量。
梁麗英雖然是個只會寫自己名字的農村婦女，但是骨子裏天生有股埋頭苦幹的倔強，認準了一件事便只管努力去完成。
但這種性格也有一點不好，太容易成為老黃牛，葉家那些人可不就是起勁兒地勞役她嗎？
“春妮，這邊摸得差不多了，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梁麗英問。
葉春妮抬頭眯眼掃視一遍周圍。
眼睛適應了黑暗，能看得稍微清楚，她指着後面一叢竹子說道：“那邊沒去過，我們去那邊看看。”
梁麗英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倒退了兩步。
“春妮，我們別去那邊行嗎？”
“嗯？”
葉春妮看出她的害怕，好奇起來：“為什麼啊？”
“你忘了嗎？丁婆婆的房子在那裏，咱們惹不起她的。”
丁婆婆？
葉春妮蹙了蹙眉，努力回想，也沒想起這號人物。
頭痛，不想了。
“什麼惹得起惹不起的，”她拉起梁麗英的手，大步往那邊走去，“只是去那邊摸個蚯蚓，她還能吃了我們？”
梁麗英拗不過她，只好膽顫心驚地跟着，嘴裏還不停絮絮說著丁婆婆有多可怕的話。
葉春妮聽了幾句大概清楚了，那位可怕的丁婆婆是塘背村的老長輩，可也是個獨居的怪人。
不喜與人來往，脾氣還特別怪，時不時站在屋邊逮着路過的人就大罵一頓，甚至有幾次還動手扔石頭的。
村裏的人都不敢來招惹她，更別說梁麗英這種膽小怕事的了。
葉春妮心想：這種不定時跑出來打罵路人的樣子，用後世的話來形容不就是個神經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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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田地比較肥沃，果然能摸到更多的蚯蚓。
葉春妮抓得眉開眼笑，這一條條的可都是錢啊！
梁麗英也漸漸忘了害怕，兩母女越摸越往前，沒看到竹子叢後面的紅磚瓦房。
“這兒有條大的！”
葉春妮往前一撲，碰到竹叢，發出嘩啦的吵雜聲音。
幾乎是下一秒，狗吠的聲音瘋狂叫起來，緊接着房子也亮起了燈。
“是哪個殺千刀的不要命來偷我家東西！”
隨着一聲厲害的叫罵，梁麗英猛地拉起葉春妮的手，把女兒拉到自己身後。
逃跑已經來不及了，狗已經撲到她們跟前，呲着尖利的牙齒，喉嚨里發出可怕的咆哮聲，然後一束手電筒的光照了過來，正好照在她們兩人臉上。
葉春妮先是看到狗，才抬頭望向來人，下一秒，陡然抽了口冷氣。
卧槽！
惡犬已經夠嚇人了，沒想到人更可怕！
就算是她一個現代人，從小到大看過不少鬼片的，這會兒也被眼前的老婆子嚇到了。
滿頭白髮隨意披散着，臉上的皺褶多得有種數不清的錯覺，但裏面又藏着一雙毒辣的眼睛。
“丁、丁婆婆，是我，村頭葉家的媳婦。”
梁麗英雖然也是怕得不行，可一想到要保護女兒，她顫顫巍巍地壯起膽子來，指着自己的臉：“我、我們不是來偷東西的，沒有惡意，只是想趁着晚上帶春妮來抓些蚯蚓明天拿去縣城換兩個錢。”
丁婆婆手裏的光線將她們兩人從頭到腳地緩慢看了一遍。
塘背村大雖大，但可阻礙不了消息謠言的傳播速度。
即使獨居的丁婆婆也知道了葉家大兒媳帶着女兒搬到老屋居住的事情。
再一看這兩母女，身上包裹着可笑的稻草，臉上、雙手全是臟污的泥巴，整一副落魄不堪的狼狽模樣。
丁婆婆從鼻孔里重重地哼了聲，話也說得刻薄，“三更半夜不睡覺，兩個女人在外面到處亂竄，也不怕被人說不檢點的閑話。”
葉春妮也回過神來，聽到這麼沒禮貌的點評，嘴快回道：“人都要餓死了，誰還顧得上名聲的事。”
梁麗英及時拉住她，賠着笑臉，“對不起，丁婆婆，打擾到你休息了，我們這就離開。”
丁婆婆沒理睬她，手裏的電筒把葉春妮獨自又照看了一遍。
這短短的幾秒時間，梁麗英的心臟吊在嗓子眼上，她緊緊地攥着身邊人的衣袖，生怕春妮剛才的話得罪了這位可怕的老婆婆。
相對媽媽大氣也不敢喘的緊張，葉春妮倒是很大大方方的任由丁婆婆打量。
她說錯了嗎？
人都要死了，還要那些虛名聲幹嘛？是能填飽肚子還是能給她立個貞節牌坊？
丁婆婆手裏的電筒收起來，白了葉春妮一眼，“離我房子遠點！”
“好好好，”梁麗英如蒙大赦，“丁婆婆，我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的。”
她一放鬆下來，才驚覺自己手心裏全是冷汗。
“妮兒，我們快走吧。”
梁麗英拉起葉春妮拔腿離開，還沒走兩步，身後又響起丁婆婆不客氣的聲音，“等等。”
“額？”
梁麗英站定，手心又開始冒汗了。
“拿手電筒去。”
丁婆婆聲音無禮，還非常傲慢粗暴地把手電筒往梁麗英手裏一塞：“黑燈瞎火的，你們兩個要是摔進田坑裏見閻王了，這附近又只有我老太婆一戶，還不是讓你葉家訛上了？”
說完，也不等梁麗英反應過來，丁婆婆已經叫上自家的狗回屋了。
梁麗英呆站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的喃喃問道：“春妮，丁婆婆藉手電筒給我們？”
葉春妮也挺驚訝的。
還以為又遇上一個和葉老婆子一樣低段位的潑婦，她心裏都做好要戰鬥的準備了。
沒想到這位丁婆婆嘴上惡毒，倒是沒怎樣為難她們。
得人幫助就要道謝，她可是從五講四美的大環境下長大的。
“丁婆婆，”葉春妮揚起嗓音，“謝謝你哈！”
回應她的是重重的關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