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一次進縣城
有了手電筒，她們兩人的速度明顯加快了，大概三十分鐘后，罐子已經裝了個半滿。
葉春妮心滿意足地叫媽媽回屋。
把地龍抓回來了還不行，還要一條條的精心挑選。
“比尾指還小的不要，藥材商不會收的。”
葉春妮一邊忙一邊說道：“越粗的才越值錢，小的等會兒我拿出去放了。”
兩母女又忙碌了大半個小時，等兩人摘下身上的稻草，洗乾淨臉和手，離天亮也差不多了。
“媽，”葉春妮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從村子出縣城要走多久？”
“我只去過一次縣城，”說到這個，梁麗英吶吶答道：“還是二十年前的事……當年你爸帶着我走了大概兩個多小時才到的，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認清路。”
葉春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早上出門去縣城的人應該也有，到時問准人，跟着走就是了。我們抓緊時間再眯一會。”
梁麗英嗯了聲，兩母女和衣躺下，互相抱着取暖，不一會兒葉春妮便睡了過去。
--
她再次醒來是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媽，”葉春妮揉着眼坐起來，朦朧的視線里看見梁麗英正坐在火灶邊，“你很早醒了？”
“春妮，我吵到你了？”
葉春妮搖頭，又打了個哈欠才下床，打開門看了眼天色，東方的天邊微微泛白。
她出門用水洗臉漱口，再回屋時梁麗英已經把烤好的土豆、紅薯擺上桌。
兩人各吃了一個土豆和紅薯，又把剩下的幾個惴在懷裏，路上餓的時候能吃，便拿起裝地龍的陶罐整裝出發。
八十年代的農村人只習慣早起去鎮上趕集市，很少去縣城的，葉春妮連問了好幾個人，最後才跟在一輛牛車後面。
“春妮，我們也去鎮上不行嗎？”
梁麗英問。
鎮上的路她倒是認識，一年也能允許去兩次的。
“不去。”
葉春妮想也不想，“鎮上能有幾間藥材店？頂多只有一間衛生所，還是公營的，不會向私人收購藥材。”
去鎮上純屬浪費時間，她定下的目標最低也要從縣城開始。
--
塘背村隸屬高涼縣城管轄，1986年的高涼縣城主要靠城裏的幾間省企工廠撐起經濟大旗。
橡膠廠、輪胎廠，還有磚機廠。
廠多，自然在職工人就多，86年的廠職工每個月普遍有四五十塊的工資，比起農村一年到頭只有一百多塊的收入強多了。
在吃飽穿暖之餘，自然也比農村人更捨得花費。
兩母女在路上花了兩個多小時，終於來到高涼縣城。
葉春妮是第一次來高涼縣城，梁麗英雖然來過一次，那也是二十年前的事。看着城裏整齊劃一的樓房，還有筆直交錯的砂石路，兩母女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都回不過神來。
葉春妮想的是……萬萬沒想到自己能親眼見識到八十年代的縣城，比起後代繁華的街道，奪目的高樓大廈，眼前的小縣城真是小得可憐。
而梁麗英受到的震撼更大。
“春、春妮，”梁麗英緊張地攥着女兒的衣服，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們真的要進城了？”
對於一個從小生長在農村的婦女來說，農村就是她寬闊的天地。從村東頭到村西頭，從山上到山下，每天有忙不完的農活……她從未想過哪一天能走到縣城。
“要不，我們還是回村吧？”
“媽，跟我來。”
葉春妮默默感慨完后，此刻心裏的鬥志已經燃起了熊熊烈焰。
八十年代絕大多數人都是傾向工農階級，很少有人會選擇出來當個體戶做小販或者中間商的。
這時代縣城裏的人對“小販”普遍是看不起的，還停留在遊方郎中的印象。
殊不知正是因為很少人會進入這一行，其中隱藏的商機有多厲害！
而她，恰好能成為吃到蛋糕第一口的人。
葉春妮怎麼能不激動？
她都快興奮得要原地轉圈圈了，是好不容易才壓制下來的。
--
葉春妮問准城裏最大的藥材店位置后，捧着裝地龍的陶罐找上門。
遠遠的，她已看到“清心堂”的招牌，門面裝修得乾淨嚴肅，時不時還能見到提着中草藥包的人從店裏走出來。
葉春妮也沒急着進去，尋了個能大概觀察到店裏環境的角落，靜靜站着。
她不出聲，梁麗英更加不可能動作，抿着氣跟在身邊。
這間藥材店裏佈置得和她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傳統中藥店差不多。有兩個人在店裏忙碌，一個站在櫃枱后忙着抓藥的小年輕，還有一個圓頭圓腦的中年人在敲算盤。
老闆是哪個，一目了然。
葉春妮耐心等到店裏已經沒客人了，才捧着陶罐走進去。
“姑娘，”小年輕勤快地出聲招呼：“你是來抓藥的嗎？”
葉春妮搖搖頭，徑直走到中年男人跟前，脆聲道：“老闆，請問你們收不收購藥材？”
中年男人訝異地抬起頭打量她。
藥材店肯定也收購藥材的，但每次進店打交道的不是收購商，便是飽經風霜的採藥人。
他開了藥材店十幾年，還是第一次看見有水靈靈的姑娘進來問收不收購藥材的。
難不成是來鬧着玩的？
這麼一想，中年男人便敷衍地擺了擺手，“走走，不是什麼地方都可以進來開玩笑的。”
葉春妮一聽便猜到老闆是看不起她年紀小了。
“老闆，”她不急也不惱，果斷地把陶罐擺上桌子，同時移開罐子口虛掩着的兩片大樹葉，“這種藥材你一定需要的。”
老闆本來不想理會她的，但看她氣定神閑的模樣，想着閑也閑着，便隨意探頭向罐子裏望去。
下一秒，藥材店裏的人都能清楚聽到老闆倒抽口氣的聲音。
葉春妮眼神亮起來，看來她沒押錯寶。
“小姑娘，你這罐子裏裝的都是……”
“地龍。”
葉春妮接過老闆的話頭：“而且每一條還都是有食指般粗的地龍。”
抽氣聲又響起，年輕人能認識地龍這東西的可沒幾個。
這下子老闆再也不敢小看葉春妮了，快步從櫃枱後面走出來，“姑娘，店裏地方小，你跟我到後院把地龍倒出來看看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