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那是給你二弟買的
“爹,你今日出去一天,回來怎這麼晚?”秦柱跟着坐在門口,“早些娘帶着我們去瞧了秦石頭家,說是他那新婦不太好,後來才說是孩子沒了。”
“哦,那倒可憐。”
秦長久望着天空,心裏苦悶得很,“怎的今天誰家兒郎都不肯留我秦家呢。”
“爹,你在說什麼呢?我看你打了一壺酒回來,想必是二弟的家書到了,要慶祝一番吧?我去取碗來,爹今日好好喝上一碗!”
秦柱說著就要起身,興緻勃勃的打算去擺碗。
可一隻手卻突然拉住了他,只聽秦老頭的聲音又悲傷又壓抑,“別動,那是給你二弟買的。”
飯桌上,一家子好不容易整整齊齊的坐着,卻都面露悲傷。
“弟妹,你沒記錯吧,二弟確定是在平南世子麾下?”柳氏一臉不確定的問着她。
此刻楊氏早就泣不成聲了,淚水嘩啦啦的,止都止不住。
秦落禾心裏難受的不行,一直拉着她的手,拍着她的背。
楊氏嘴唇動了動,聲音卻嘶啞得不行,一雙淚目無辜的看着她,“落禾,你爹他沒了……”
下午的時候圍在官府門前的人不少,縣令也不是傻子,當眾圍着這麼多人,豈不是要鬧事兒。
乾脆就出去將事情和盤托出。
北邊駐守着東嶽最為強勁的兩支軍隊,一隊是東嶽百年的兵力,一隊則是平南世子的心血。
而數月前,北邊忽然湧出一隊叛軍,從軍中突圍,險些突破北邊要塞!
是平南世子率軍誓死將叛軍抵擋在邊外,才讓鎮國大將軍有機會帶領士兵支援邊城。
而平南世子極其麾下鐵騎,戰至最後一刻,至死方休!
……
這一夜註定的無眠的,即便是對這個家並沒有多大的懷念,秦落禾也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在電視劇里演的那些哪有現實里的殘酷。
她爹死了,不僅是他的命,還有其身後的老小也一起沒了生存。
以前在電視劇里,按照套路主角肯定是率領四方的平南世子,或者是鎮守一方的鎮國大將軍。
可是,她跟人家什麼關係都沒有。
她爹就是一個小小的,平南世子麾下普普通通中的一個,就是一個普通的大男人。
可這樣的家庭帶給她的尚且是窒息一般的悲傷,若是成千上萬的家庭呢?
戰爭何其殘酷。
秦落禾站在院子裏,大門口是秦老頭剛才含淚給她爹送的酒,他一口沒喝。
她娘早就回了屋子,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她奶也不好,跟秦老頭一樣彷彿成了啞巴,明明是兩個人待在一起,卻還是顯得孤獨。
秦落禾不知道自己眼睛其實也紅了,她回頭看了看,唯一還有亮光的就是廚房。
廚房灶里的火還在燃燒,裏面也還有窸窸窣窣的對話聲。
“你二弟死了,如今家裏可是分文沒有,二娃的束脩怎麼辦?”
“束脩束脩,你眼裏只知道束脩嗎?二弟死了你就一點兒不難過?”
“難不成二弟死了,二娃書也不讀了嗎?”
“你怎可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叫爹娘聽了怎麼辦?”
“聽就聽見了,我又沒說錯。”
她回過頭來,又往別的房間瞧了瞧,最後還是進了楊氏的屋子。
楊氏當真是哭的沒個動靜兒了,屋裏又沒有燈,她只能抹黑找到人。
“娘,娘親?”
秦落禾雙眼發黑,摸着空氣走路,還好這家裏東西本就不多,她摸摸搜搜的也就走到床前了。
楊氏好像是直接趴在床上的,人都沒有精神了。
秦落禾幫她收拾頭髮,“娘親,別難過,還有落禾陪着你。”
第二天早上,秦家人並沒有因為秦錘的事情而有所變化,除了臉上還是帶不起笑容。
柳氏糾結一晚上,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爹,娘,本是想着等二弟的家書回來,家裏的問題都迎難而解,可如今家裏沒有什麼依靠了,前不久家裏唯一的銀兩又給落禾治病了去,眼下二娃的束脩可怎麼辦?”
王老太太頓時冷眼瞪着她,“怎麼辦,你自己的兒子自己養啊!”
柳氏頓時欲言又止,又有些生氣,這怎麼能說這種話,前些年家裏可都供着的,如今卻不供了嗎?
若是早知道會這樣,當初就該剩下那看病的錢給二娃做束脩的,給女娃看病不是糟蹋了嗎?
秦老頭也知道她此刻心情不好,勸到,“你少說些,大婦也只是關心小海。”
王老太太本就是個暴脾氣的,哪能管這些,“你說的我未嘗不懂,可你瞧瞧她那小家子氣的模樣,事事都要維護着他們大房去,就連落禾遭罪看病她都要管,若不是小海是她生的,我當真要好好說教說教!”
柳氏動了動嘴,很是不情願的冷哼。
“這些年,家裏那個生存不是靠鎚子啊,你有沒有心,眼下才傳出你二弟沒了,你不難過不傷心也就算了,轉眼你顧着的只有你兒子不成!”
柳氏這下可不樂意了,“娘,這二弟都走十年了,是,我們大房是不如二弟出息,賺不了那麼多錢,可是我們也鞍前馬後孝敬了這麼多年啊。二弟十年不曾回來,也沒見爹娘半點兒不樂意,怎的你們只看見他寄回來的銀子,就看不見我們大房的一片孝心嗎?”
“荒唐!”王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們要是真有那麼大的孝心能比上鎚子的那些錢,我可寧願你們大房也給我滾出去換成銀錢來孝敬,照你這麼說,還是我親手把鎚子送走的不成?你怕不是忘了當年他是替誰而去!”
柳氏頓時嚇得一哆嗦,可是心裏也委屈不已,頓時硬着脖子說道,“是,當初本是大郎要去,二弟知曉其中辛苦才換了來,可是這也是二弟自己心甘情願啊,那如今二弟沒了,我知道該傷心該難過,可是往年家裏沒有二弟,咱們不是照樣過得好好的?”
“你個混賬東西!”這下秦老頭也受不了了,板著臉怒斥,“你區區婦人當真是口舌狡辯,若是沒有你二弟,你以為就你大房的本事能供家裏吃食不成?能供你二娃上學堂不成!”
“如今是沒有你二弟供你們大房吃喝了,就開始眼瞅着我這把老骨頭給你養孩子了是不是!這就是你說的孝敬,你孝敬到狗肚子裏去了?”
柳氏啥時候被這樣訓斥過,到底二老的威嚴大,她頓時就害怕的掌心冒汗。
心頭也是止不住的後悔,為何要激怒他們,眼下受罪的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