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祖父發話了
這邊芸娘跟公公和婆母都見了禮,又對大伯和大嫂見了禮,此時正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接受小輩們的問候,依次讓魏紫獻上見面禮。
氣氛其樂融融。
這時有丫鬟掀簾進來行禮:“啟稟夫人,前廳的飯擺好了!”
王宜祿率先起身:“好了,先去吃過飯,晚點再過來,我有話對大家說。”
眾人答是,崔氏隨着起身,與王宜祿一起扶過老夫人,一起往前廳用膳。
長輩坐了一桌,小輩坐了一桌,雙生子被安排到了一張小桌子上。
王宜祿率先舉杯,眾人再舉起杯子,恭賀團圓。王宜祿拿起筷子給自己的母親夾了塊釀豆腐,眾人也動了筷。
有丫鬟在身後布菜,飯桌上只傳來碗筷的碰撞聲。
王念念靜靜看着,發現祖母對祖父很是尊敬,祖父亦然。大伯和大伯母就似個冤家,大伯母兩次開口喊了聲父親,都被大伯父從底下踢了一腳,又拿話圓了過去,似乎是不想她說太多話。
太祖母吃的不多,大多數時間都在仔細看着祖父,給他夾菜,笑着讓他多吃。而自己娘親呢,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着這場景神色勉強,默默吃自己的飯。
王念念想,母親大概是想念父親了罷,闔家團圓的日子,自己丈夫沒有在身邊。
祖母看到了,似乎跟母親感同身受,臉色不變,給母親也夾了塊肉,溫和地說:“芸娘,你多吃點,瞧着竟比從前瘦了。”
“是,多謝母親!”芸娘睜大了眼睛,似乎受寵若驚,眼眶都紅了。怕飯桌上掉淚不好,忙低下頭去大口吃肉,腮幫子鼓鼓的。
小輩這桌呢,堂兄王引安行動斯文,吃飯目不斜視盯着自己面前的菜品,背脊挺得筆直。大堂姐王筱寧長相柔美,身姿有着這個年紀少女特有的纖瘦起伏,只是一雙眼睛時而看一眼主桌,似乎在猜測些什麼,顯得很機靈。
自己的姐姐王筱盈,瓜子臉,眉目清麗,臉上還帶着嬰兒肥。此時她情緒低落,顯得不是很高興,吃菜也挑剔,給她布菜的丫鬟忙個不停。
再看看自己,安靜地吃飯,一粒米都沒掉落下來,給自己喂飯的凌香眉開眼笑地看着姚黃。
再看看弟弟,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姚黃苦着臉,正小聲哄着他,小引章以為在陪他玩,嘻嘻笑着,把臉都埋進了碗裏。
......
吃罷飯,太祖母有些精神不濟,王宜祿和夫人崔氏將人送回院子休息,命眾人先去宴息室等候。
芸娘剛坐定,想召王筱盈前來說說話,大嫂劉氏湊了過來,神秘兮兮地問:“你知不知道,母親剛剛眼眶紅紅地進來?”
芸娘不說話,沉默地看着她,知道她還有話說,果然,劉氏接着問:“父親怎麼突然回來了?二郎怎麼沒回來?”
見芸娘不答,拿手捅了捅她:“誒,弟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啊?”
芸娘勉強露出個笑:“等會父親回來,自會說清楚。”
劉氏見問不出什麼來,撇了撇嘴回到自己位置上。哼,自己這個弟妹什麼都好,就是一個商戶女被教養得跟千金大小姐似的,還是妯娌呢,對自己真心話都沒幾句。
王筱寧覺得自己猜對了,這次家裏果然出了什麼事,連祖父都突然回家,說不定就是叔父出事了。自己母親常常抱怨父親,覺得父親沒出息,羨慕嬸嬸一個商戶女嫁了個好相公,現在孩子都比自己多了一個。搞得王筱寧對叔叔嬸嬸一家也帶了偏見,覺得他們把自己家裏的氣運都奪走了,如果這次真是......
王筱寧眼裏閃着興奮的光芒。
王彥文正湊頭過去和自己兒子王引安說些什麼,王引安一直恭敬地點頭。
環顧一圈,王念念已有收穫。現在家裏人變多,幾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祖母管着這一大家子不知道得費多大力氣,尤其兩個兒媳婦都還不是她自己選的......
小引章已經打着哈欠,王宜祿進來,見雙生子還沒抱回去,側頭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沒再多說些什麼。
眾人在椅子上坐定,崔氏讓丫鬟給其他人添茶,自己給王宜祿倒了一杯。看了一圈后吩咐自己的大丫鬟京兒:“抱着章哥兒念姐兒去稍間玩耍,其他人等都退到院子,不叫你們不要進來。”
“是!”丫鬟婆子齊齊答是,退了出去,還帶上了大門。凌香和姚黃抱着孩子們去了稍間的貴妃榻上。
關於自己今後的生活,王念念豎起耳朵聽。
王宜祿喝了口茶,眼神掃過大兒子和大兒媳與幾個孫輩,眾人見了心中一凜,知道不是小事,都端正了態度。
“家裏的事我聽你們母親都已經說過,這兩年莊子的收益不好,佃戶那邊,大郎不用催收太狠。交不出來的,就讓他們先欠着好了,再備好糧食,糧倉里這兩年的不要再賣出去,留着自己家備用。”
“是,父親。”王彥文對自己父親的決定沒有持任何懷疑的態度。
“中公的鋪子或者你們私人的,位置不好,收益很差的能賣就賣掉,留着錢財在自己手裏,盡量不要大額花費,如果有,過來問過你們母親。”
劉氏瞪大了雙眼,望了望自己丈夫。王彥文沒看她,仔細把父親的話記在腦海。
“引安今年可是考中了童生?”
王引安站起來恭敬回道:“是的,祖父。”
王宜祿招手讓他坐下,又說道:“今後幾年,我都會在家,以後你來跟着我讀書,族學不用再去了。”
王引安又站起來作揖,嘴角彎出一道笑容,眼裏神采飛揚,整個人有了點少年人的影子。
“我從京城帶來了夫人兄長的遺孫,他名叫崔沐黎。今年三歲,父母俱已不在,以後會跟着你們母親生活,你們多多疼愛他,都不許在他面前過問他的出身。”眼神凌厲掃過王彥文和劉氏,頓了一頓又說:“如果被我知道,定會嚴懲!”
眾人一驚。
這下王彥文都充滿了疑惑,想着父親還沒說完,不敢插嘴,跟眾人一起答是。左顧右盼,偏偏無人可問。
芸娘端坐着,沉默地抿了嘴。
劉氏看了一眼弟媳,到底是忍不住:“父親,二郎呢?”
崔氏閉了眼,低頭隱去了淚水,抬頭說道:“二郎與師生出門讀書了,暫時還不會回來。”
芸娘低頭不語。
王筱寧眼睛一眯,看向嬸嬸。而小小的王筱盈對這個一直不在身邊的父親很是陌生,聽了什麼反應也沒有。
王引安若有所思,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隨後王宜祿輕咳了一聲:“現在,你們聽我說,京城皇帝已經駕崩,這幾日消息會傳下來,大家服素,都少出去走動,在家好好修身養性。我看過年幾個小的就在家待着吧,明日...”
王宜祿停了一下,才又說道:“明日大郎與引安跟我去一趟族裏,處理些事。”
“是!”王彥文和王引章站起身,互相看了一眼,答到。
“就如此吧!明日不必請安,都休息一天,後日一早過來正院吃朝食。”崔氏喝了口茶水,對兩個媳婦說到。
“都回去休息吧,我與你母親也累了,有什麼話後日再說。”
屋子裏的人都站起來,與父母/祖父祖母告辭。
王彥文帶頭退了出去,芸娘去稍間,看小引章已經睡了,讓姚黃抱着孩子,自己帶着兩個丫鬟出了門去。
到了正房門口,魏紫和趙粉拿着披風和燈籠上前,給芸娘披上披風。魏紫提着燈籠在前面照路,芸娘邁步走出正院。
趙粉見姚黃小小的一個人,抱孩子比自己還專業,聲音輕輕跟她說話。
“怎麼一年多不見,你連孩子都抱得這麼好了,我讓你給我在京城帶的東西,可買好了?”
姚黃湊去趙粉的耳朵,也輕聲道:“少不了你的,明日就給你拿,都是這裏沒有的,京城那邊可流行了。”
趙粉笑着直點頭。
過了一個垂花門,見前面劉氏在迎春花藤牆下等着,路燈照了下來,映着她與丫鬟的身影。
竟然還在這等着!芸娘一窒,腳步也慢了下來。
劉氏着急了,忙迎了過來,攜了芸娘的手,問到:“弟妹,你怎麼這麼慢,我仔細想過了,你也實話跟我說,那個三歲的小孩是不是公爹在外頭的私生子?”
幾個丫鬟聞言離遠了幾步。
芸娘大驚,瞪大了雙眼:“大嫂你怎會如此想?”
劉氏以為自己猜對了,搖頭晃腦地:“哼,這麼簡單的事,莫非你在京城也被騙過了?”
芸娘正欲解釋,劉氏又變了臉色,頗有些對她恨鐵不成鋼:“弟妹!你糊塗啊,我們家是什麼人家,我相公和你相公是婆母嫡出的兒子,這又來了一個,以後豈不是...”
“大嫂到底想說什麼?父親不是那樣的人,他已經說過了那是母親家的後人,如今養在我們家而已。”芸娘冷下臉,覺得自己這個大嫂可真敢想!
“怎麼不是?你沒看娘一回來就跟父親吵架,都哭過了一回!最後怎麼地,還不是把人認下了,想着父親當這麼大的官,人如今又明目張胆抱回來了,她沒辦法,只能認下!”
不待芸娘回答,劉氏又急急說道:“如今我們可是一國的,相公都這麼大歲數了,可不能半路讓一個三歲的娃娃截了胡,以後再分了家產去!”
祖母都還在世,她怎麼敢!芸娘氣極,偏偏跟這個大嫂又說不到一塊去,直接打斷了她還欲多言的嘴:“大嫂,父母還健在,祖母也還有許多年可活,您說這些為時過早,我看夜也深了,本來就舟車勞頓,母親都憐我辛苦明日免了請安,我先回去了,大嫂跟我不同路,請自便。”
說完就喊了幾個丫鬟跟上,帶着孩子疾步走了。
“哎!弟妹!”劉氏伸手,連芸娘一片袖子都沒抓着,憤恨地在原地跺了跺腳,與丫鬟轉身回去了。
王念念小臉躲在包被裏,對此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