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江邊的夜
當我再次醒來時,渾身都在出汗,旁邊是小胖的呼嚕聲,我躡手躡腳地下床,輕聲爬出了帳篷。
江邊的夕陽把遠方的地平線都映成了昏黃色,我在鬆軟的稀土上走着,卻沒心情在此散步,我急忙趕到分組根據地,卻發現迷彩篷下空落落的。
“於詳,你燒退了嗎?就跑出來瞎轉悠?”
我一回頭,便看見葉芯正提着水壺從前面路過。
我鬱悶地抓抓腦袋,“葉芯,怎麼就你一個人?其他人呢?”
“都回去睡了呀。”
“睡覺?”
“對呀,人又不是鐵做的,該休息還是要休息一下嘛。”
我更加鬱悶了,不是任務很緊急嗎?這怎麼......都和沒事人一樣,難道我在做夢?
葉芯看我困惑的表情,不由笑了笑,“這還要感謝你呢,要不是你突然病倒,估計上級還沒注意到這個任務的艱巨性呢,所以我們又被重新調配了,這次可是個閑職哦!”
“哦?”我有些好奇,“什麼閑職?”
“維護能源供應,不過......這個可能有點難度了。”
“什麼意思?”
“這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不過明天咱們到北蘭城就知道了。”
“明天要進城?”
“計劃是這樣,說是要看個能源設備,本來我還想補充個睡眠呢,不過現在嘛......”葉芯說著俏皮地笑了一下,“有個美女想洗個熱水澡,不知道我的大紳士願不願意搭把手呢?”
我心裏被電觸了一下,看着她有那件搭在身上的肉色半透明罩衣,不由咽了口唾沫,“你洗澡,我個大男人能搭什麼手。”
“喂~這裏可是野外,又不是我家,你忍心讓一個弱女子燒水搭浴棚嗎?”
這時我才想起來,由於下水管還沒接通,所以這裏根本就沒有可沐浴的地方。
“汗,女人真是麻煩。”我在心裏嘆了口氣,然後就被免費徵用了勞動力。
我陪葉芯到江邊提了兩桶水,回來后我釘沐浴棚,她在旁邊過濾江水,幸虧她身材嬌小,所以棚子不用釘得太高。
“還有釘子沒了。”我將最後一個木板插進土裏,轉頭問葉芯。
“emm......剩最後一個了。”葉芯用小手掏出盒裏的最後一根,“是不是不夠?”
“嗯,還差幾個。”我接過釘子,將迷彩棚釘在最後木板的上面,但風一吹,下面的角就被掀開了,“呃......其他面都圍得挺好,就差這一個角了,如果補上還是能湊合用的。”
“那現在怎麼辦?”眼看天色越來越晚,葉芯有點急了。
“找塊石頭壓一下吧。”我說。
“啊?那風一吹不就會刮出縫隙了嗎?”葉芯有點不情願,但最後還是嘆息一聲,“也只能這樣了,但你得在外邊幫我守着,還要用手蓋住那條縫兒,防止色狼偷看。”
我一陣汗顏,難道......就不怕我是色狼嗎?
月光靜灑在江面上,我獨自坐在壓住棚子的石頭上,一手按着棚子的縫兒,一手朝裏面打着暖光燈,聽着裏面嘩啦啦的水瓢聲,我不由小腹一熱,情不自禁聯想起她在裏面的裸玉妙體,說實話,這小妖精確實挺誘人的,只可惜.....她不是洛洛。
不知過了多久,水瓢聲終於停了下來。
“於詳,我衣服穿好了。”葉芯隔着迷彩棚對我說。
我隨口應了一聲,可當我準備放下雙手時,卻發現雙臂早已麻痹了。
那一夜的風是涼的,我和葉芯縮在暖光燈下,並肩坐在了白色江邊,寒氣消散,她歪着腦袋,濕漉漉的頭髮輕柔的散落耳畔。
“總覺得少些什麼。”葉芯眺望着江面,“以前洗完澡我總要喝點東西,有點想念宿舍樓下那家阿姨做的奶茶味道了。”
我心底一沉,想想剛才的免費勞動力,不由覺得女人可真是麻煩,好像永遠滿足不了似的。
“這郊外野地的,上哪整奶茶呀,你就想着吧。”我很耿直道。
她突然轉頭嬉笑地看着我,別有趣味地歪腰在我臉上細細打量,我渾身不由一顫,酥綿綿的鼻息瞬間縈繞在了全身,我從未在這麼近的距離上觀察過一個女孩,彌香漸濃,月光下她的俏鼻像一顆小糖豆,眉艷下的深眸里似乎散着淡淡的銀輝。
“你......你要幹嘛?”在她驚艷的目光下我竟有些窒息,嘴裏不由開始有點打瓢兒,“我......我可是個正經人我告訴你,休想讓我為美色出賣自己的肉體。”
“噗~誰要你的肉體了,我只是想讓你幫我跑個腿,去我帳篷里拿些奶茶原料,趁還有點熱水嘛,讓你嘗嘗本小姐的手藝。”
我是真沒想到這小妖精還有這般手藝,於是遵循大小姐的旨意,我無意闖進了她的粉紅小帳篷,清香撲鼻,映入眼帘的全是粉紅色,粉紅色的抱枕,粉紅色的皮包,粉紅色的妝枱還有......白色的康乃馨,似乎在這小小的帳篷內,只有那支插在窗風口的花是別的顏色,它白得妖艷,在月光中輕擺。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在小小帳篷內放置一朵康乃喜,印象中葉芯並不是一個愛養花的人,可總歸是人家私事,我沒多想便從她皮包里翻出牛奶、紅糖和白茶葉,可再次回到江邊時,卻發現她靜靜躺在墊子上。
平穩的呼吸聲,她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
如葉芯所說,我們確實被重新任命了新的工作,但進城看新能源設備這件事組長只安排兩個人,葉芯想去,原因是在她早早列好的購物清單上,猴子是拒絕和她一路的,而葉芯又拒絕和胖子一路,篩來選去,也只能我陪這大小姐走一遭了。
我和葉芯坐在地鐵站,這種鄉下的站廳很小,由於被軍隊臨時徵用,所以懸壁上的顯示幕已經黑了屏,四周空蕩蕩的,只有一個工作員還在守着那片無人的空曠月台。
“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坐地鐵。”葉芯窩在長椅上,像是一隻不安分的小貓左顧右看。
“這種淘汰的代步工具,你們大城市的人沒見過也很正常。”我隨口說。
“怎麼聽你說這話感覺怪怪的。”葉芯歪着腦袋看我,“那你坐過嗎?”
“我上學可是天天坐,就是因為懸空列車在我們鄉下還沒普及,所以從我家到城區就只有地鐵。”
“哦。”葉芯嘟嘟唇,隨後又低頭看了看腕上的小鑽表,“感覺車好少呀,都等十分鐘了。”
“鄉下的車就是這樣,由於人煙稀少,所以能通就已經很不錯了。”我說。
“哦。”葉芯蜷縮着將下巴放在膝蓋上,再次歪頭看向我,“光聽你說鄉下鄉下的,那你家究竟在哪個鄉下嘛?”
“川奻。”我說。
“川奻?”
“就是洛城那邊,有谷有峰還有溪流,是塊山水寶地,有機會了你可以去看看,挺美的。”我說。
“哦,那離北蘭還是挺近的。”她說著雙手又托起了桃腮,眼睛獃獃地看着前面的地鐵通道,“我有點想家了。”
“是啊,不知不覺已經一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我微微嘆了口氣,“本來今年畢業了準備帶爸媽去旅行的,不想被這場災難完全打破了計劃,他們老人家在大山裡待了一輩子,好不容易供養個大學生,卻連一天的清福都沒享過,我真怕......”
“至少還活着不是嗎?”葉芯突然打斷了我,然後對我眯眼笑了笑,說:“只要還活着,就證明上帝不想讓你太失望不是嗎?”
“活着?”
“嗯。”
她朝我深深點了點頭,我一愣,她便轉過頭去沉默了。
不知為何,看着她突然變得沉默,我莫名想起了那朵栽在粉紅帳篷內的白色康乃馨,我想問,可終究是沒有問。
地鐵終於來了,車廂門打開,一小隊武裝警察列隊走了出來,他們踏着沉重的靴子,從我身邊路過時,我看他們中最小的列兵可能也就十八歲。
車上還有許多當兵的,鋼盔和迷彩服幾乎佔據了所有車間,只有我和葉芯不搭調地穿着工裝,站在其中時,葉芯不由死攥着我的衣角,我感覺得到,她的手心還在出汗。
車裏很安靜,我和葉芯也很配合的一言不發,在迷彩服和武裝槍械的重重包圍下,我們只是互相看着彼此,靜靜聽着軌道的輕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