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溫知行最討厭來醫院。
以前來醫院都是看同一個人,現在好了,終於有個不一樣的角色躺在醫院裏了。
早上他才接到的電話,顧銘出了意外。
來看顧銘的人很多,病房外面全是人,很多人溫知行連見都沒見過,但是周凱那幾個他還是熟悉的,溫知行也沒跟幾人打招呼,他在顧銘的圈子裏比較特殊。
倒是周凱先說話了。
說顧銘情況不太好,讓他進去看看。
情況不太好?電話里顧叔不是這麼講的,說是小意外,沒有生命危險。
“是情緒,我說錯了。”周凱糾正,插着褲口袋,無奈地說:“你去跟他說吧,我們打算走了,他讓我們滾,沒良心的。”
溫知行道:“脾氣這麼大啊。”
周凱雖然很不想承認,雖然他們很不喜歡溫知行,但是這種緊要關頭裏,溫知行比他們重要多了。
周凱低聲提醒說:“應該跟寧鈺有關,你少提。”
溫知行點了點頭。
周凱嘆口氣,看了眼病房,帶着人走了。
這邊答應的好好的,進病房就不那麼聽話了,溫知行推門而入,看着躺在床上,頭上一小塊扎着紗布的顧銘,眼神空洞地望着牆面。
他知道他餘光看得見他。
溫知行輕輕推上房門,來到病床前坐着,橫衝直撞道:“在寧鈺那裏又碰壁了?”
別人的囑咐提醒他聽進去了,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溫知行從來不按套路出牌,所有人不敢提的,對他來說好像是家常便飯,沒什麼要避諱的。
顧銘也沒他們說的那麼暴躁啊,他不是挺安靜的?安靜地沒回答他。
溫知行嘆了一口氣,抱怨着說:“本來今天要去玩的,被你耽誤了,開個車都能出意外,駕照吊銷吧。”
顧銘還是沒回應他。
溫知行不介意自說自話,他不需要對方的搭理,拿起一邊的衣服,丟在床上,“穿上衣服,出去。”
顧銘抬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溫知行說:“你沒大事躺在醫院幹嘛?別佔床位好吧,毛病。”
顧銘對他諸多的意見,已經不知道從哪裏開始控訴他。
一小時后,酒吧的聽眾席,迎來兩個無心喝酒的人。
給病號喝酒這事是只有溫知行乾的出的,也怪顧銘慣着他,沒罵人,任由溫知行支配他這會無所事事的時間。
兩杯烈酒擺了上來,只有溫知行一人端了起來,顧銘牢牢地坐在沙發上,疊着雙腿,看着台上駐唱的歌手。
病號也不放過,顧銘頭上有包紮,這並不能讓他的魅力下減,該投過來的視線是一點也沒少,他們的位置在正中間,於是四面八方的目光侵襲過來,擋都擋不住。
受了傷反而讓更多人好奇他的經歷,這麼帥一張臉,還不講話,臉色陰鬱,偏偏這種氣質在夜場是很多人喜歡的。
溫知行放下了手上的酒杯,他也沒說話,看着台上的駐唱。
歌詞很傷人,一首情歌里滿滿地遺憾和悲哀,唱着愛而不得的傷痛,女歌手的嗓音直抵聽眾的內心,讓原本沒事的人都要感慨一下自己愛過的轟轟烈烈,沒愛過的遺憾可惜。
有人跟着搖熒光棒,那是他們對歌手的支持,對曲子的沉浸,他們的臉上帶着同一種情緒,溫知行認為,音樂對人最大的影響,就是能影響人的心情,一首悲傷的曲子毀掉好心情,一首歡快的歌調動好情緒。
所以說,外界對人的影響很大,有時候一件小事,往往就能改變很多的決定。
他側過頭,看投入進歌曲中臉色越發沉重的顧銘。
其實他很少看見這樣的顧銘,在印象里,顧銘呈現給他最多的,還是情場高手的無所謂,他永遠都不是敗方,他的戀愛中難過的永遠是另一方,從前溫知行挺喜歡他這樣的狀態,現在覺得,人沒真正動過心,才會一直高高在上,一直是贏家。
以這個角度看過去,顧銘也挺可悲的,明明這半生過來,身邊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能讓他有這種情緒的,這一次算他的進步,還是算他的失敗呢。
“不問嗎?”余光中,顧銘發現了那緊盯着自己的目光,在這麼多人里,他只在意這一道。
溫知行笑了聲:“不想說就不說。”
你看,這就是溫知行。
這就是顧銘喜歡來往的溫知行,也許他是太寵着他了吧,同樣的話別人說起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但我確實有個問題想問,”溫知行心裏有答案,“上次你說不再見面什麼的,跟寧鈺有關吧?”
顧銘默認。
溫知行不能理解道:“為什麼?他不喜歡我?”
顧銘盯着台上的駐唱歌手們,耳邊是悲痛的旋律,他回答道:“你不用知道原因,你只需要知道,不用再遵守規則了。”
不需要再遵守什麼見不見面的規則,沒有人在意,他們可以盡情地見面,想幹嘛就幹嘛,反正沒人在意,反正別人只是提一提,從來都不是真地介意。
溫知行把顧銘的情緒收進眼底,那眼裏是什麼失望?能逼的人眼角都有些紅?他不知道顧銘昨天發生了什麼,但肯定不是好事就對了。
貴圈真亂。
“你要……怎麼辦?”溫知行的聲音柔和了下來,顧銘暴跳如雷的時候他不怕,但他挺怕他這樣裝自己沒事的樣子。
他們在一起那麼年了,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一眼就分辨得出。
他現在的狀態的確不好,甚至是很差,他倒不希望顧銘安安靜靜地,那眼裏的灰敗不帶任何的期望。
顧銘端起桌子上的酒,在手裏轉了轉,歌手下台了,換人上,新的一首歌曲正在準備中,舞台上有點亂,顧銘抽出時間品酒,杯子裏的烈酒在燈光的點綴下有些精美,好喝,好看,顧銘清醒地說:“不怎麼辦,過自己的獨木橋就是了。”
他抬起杯子,沒跟溫知行碰杯,自己仰頭一飲而盡,酒杯蓋在桌子上,新的歌曲開始了。
“酒吧管理的怎麼樣?”顧銘換了話題,他不喜歡深聊,沒什麼意思,在已經沒有可能的事上。
溫知行報告說:“還不賴,挺順利,最近周凱也乖了不少。”
乖這個字他都敢用在周凱身上了,也只有他了,顧銘說:“你確定?”
溫知行說:“上班自由,工作輕鬆,薪水不菲,我有什麼不滿足?打着燈籠找不到的工作,何況……老闆還是個通情達理的。”
顧銘僵硬地笑了下,並不真誠,他為這一句老闆通情達理覺得可笑,說道:“我是想,如果你不喜歡,就換一份,去恆瑞。”
溫知行頓了下:“什麼?”
顧銘說:“我爸一直在問我要你。”
“顧叔,”溫知行拍了拍額頭,瞬間明白了,又是老爺子的意思吧?估計差不多,顧家除了顧銘都挺喜歡他的,跟親人似的,唯獨這少爺的嘴是不饒人的,溫知行說:“得了,我可不想在大企業里受管制,我自己管別人不好嗎?”
“不是因為姓楊的跟我爸有合作?”
“知道就別說。”溫知行端起酒。
這首歌輕快了一點,沒剛剛的那麼罪孽深重了,現場氣氛也活躍了不少,有人甚至大膽上前,來問顧銘要聯繫方式。
溫知行給打發的,伺候了一把少爺。
手機來了電話,溫知行接了起來,是妹妹的,接聽電話的不是她,是楊驍,他主子,問他在哪。
半小時后,楊驍帶着妹妹過來了。
正好,這就是溫知行的用意,他讓妹妹去陪顧銘,這會兒調節情緒的話,小孩比較好。
“怎麼了?”楊驍看向顧銘。
“這下真失戀了,”溫知行說:“別惹他。”
惹他不會,他謝他都來不及。
楊驍沒問太多,說他想過去跟顧銘說兩句,溫知行不知道他倆有什麼要說的,但是他同意了。
楊驍一路走過來,進入了顧銘的視線,對一旁的女孩道:“栩栩,你哥叫你。”
妹妹回過頭,溫知行沖她招手,她離開了。
“輪番上陣?”顧銘心知肚明。
楊驍笑了一聲,同他一起看向舞台,“看看盟友而已。”
顧銘的手撐在沙發上,歪着頭盯着舞台,沒什麼意思地說:“現在不是了。”
當年兩個人還有過爭執,同一所學校不同的勢力,勢必會發生衝突,他們也沒躲過去,何況當時還有情敵的身份擱在中間,不弄個你死我活都對不起青春期的躁動。
“盟破了,但情還在,”楊驍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地可以說。”
顧銘笑得勾人,他那張臉無論做出什麼表情都像是刻意地要撩人,“我也希望你能幫上忙,可惜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麼,你就歇着吧。”
楊驍追回溫知行有一半功勞是他顧銘的,說實話,當年兩個人是情敵,顧銘不想幫他,也沒理由幫他,他並不是看在楊驍的面子上,他只是太了解溫知行了。
放不下幹嘛要裝無所謂呢?當年愛得那麼慘烈,何必重逢相愛時還要百般彆扭呢?快三十歲了,還有多少年給人折騰?溫知行也是個狠的。
“楊驍。”顧銘叫了他一聲,囑咐了一聲:“別再辜負他了。”
楊驍沒回答,他覺得這句話不需要回答。
顧銘做起了長輩的口吻說:“是你最好,他要是跟別人了,也浪費你當年那一刀。”
楊驍看向顧銘,誰都不是年少輕狂的時候了,兩個人從沒想到有今日坐在一起和平談話的時候,楊驍盯着人說:“你當年……怎麼捨得?”
當年顧銘有多喜歡溫知行啊,他比他認識溫知行更早,楊驍打聽溫知行的時候,怎麼可能逃得過顧銘這個人,他聽着同學們說顧銘的勢力,說顧銘的家境,從裏到外,他都沒有跟顧銘硬拼的資本,但是他得到了追求溫知行的機會,他求來的,捨棄一個男生年少時最大的自尊。
“不捨得啊,”顧銘聽不出情緒地說:“但是怎麼辦呢,他心裏有你。”
他輸給了熱烈的愛情。
溫知行真是他的啟蒙老師,讓他看清自己遊走在情場裏,失敗在情場裏,他以為溫知行是呆,自己做了那麼多一點也看不出他的喜歡,結果呢,楊驍一出現,他人就淪陷了,哪來的呆一說?就是一個不喜歡罷了。
溫知行為楊驍做到那個地步,楊驍能為溫知行跪下來求人,他顧銘憑什麼高高在上?他憑什麼跟楊驍去搶?他能愛溫知行到這個地步嗎?不要自尊去愛他嗎?他能讓溫知行做到那個地步嗎?拋棄一切公開向全校宣戰也要跟楊驍在一起嗎?
憑什麼呢?哪一條都做不到,憑什麼跟人爭呢?
假設當年他和溫知行成了,溫知行會不會就變成那些炮灰角色一樣,被他玩夠了,連看一眼都不想?不無可能,他顧銘當年就那樣,從來沒吃過虧,喜歡就追求了,並不考慮其他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得失敗一次,再失敗一次,才知道愛情是什麼。
所以他說溫知行厲害啊,他贏在當年那麼多人喜歡的校草,他一點不為所動。
“你贏在了時間上,”顧銘說:“如果是現在,你刀子捅進自己心臟里,我都不會讓你。”
顧銘說完自嘲地補充着條件:“當然,如果寧鈺愛我的話。”
現在有人跟他搶寧鈺的話,他會讓對方輸得很慘,因為他愛了,他愛了他憑什麼要讓?做什麼都行,捅他還是捅別人,隨便怎麼威脅都行,他不會讓,可是只滿足這一個條件有什麼用?寧鈺也得愛他,他才有爭取的動力。
人嘛,還是得雙向奔赴才好,一個人的喜歡沒什麼意義,他不看重你,你去死都沒意義。
顧銘站了起來,一首又一首的歌,他聽累了,“走了。”
吧枱邊碰到溫知行,顧銘停了下來,說道:“我明天去成都,你沒事吧?”
溫知行看向他身後的楊驍。
顧銘接收到了他的目光,覺得自己也沒趣,不打擾別人了,他道:“算了我自己去。”
“散心?”溫知行猜測。
“散個屁,”顧銘粗暴地說,他點了根煙,解釋着:“我爸有個朋友在成都,談生意的,我過去看看。”
“干正事了?”溫知行調侃他。
顧銘懶得理他,摸了下妹妹的腦袋,提着煙從眾人身邊離開了。
他一直在干正事,只是這段日子推開了正事,幹了些沒趣的事,現在不用了,他可以全心投入進工作中去了。
忙碌起來也好,這是他這麼多年最有用的經驗:忙碌,永遠是救命和養心的良藥。
因為,他沒空去想別人正在如何深愛。
作者有話要說:
揉揉老顧(悄咪咪說一句,行哥當年並沒有完全不為所動哦)
顧顧年少時很有魅力的(番外考慮寫個寧寧和老顧校園相遇的故事,乖巧少年和校園大佬的俗套味撲面而來)。
如果相遇在少年,以我顧的浪騷勁,應該沒有易辰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