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林思華被送下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想問下旁邊的人,剛剛那少年是誰,可是送他出來的人不苟言笑,林思華也不好去問,也就閉上了嘴。
手底下的員工還在等着他,見到林思華出來,都上前問他什麼情況。
“先回去吧。”林思華說。
“啊……不聚了嗎?”員工以為林思華變卦了。
林思華是忘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件事在身,他已經被裏面幾個人物嚇傻了,這會才游神般地回應道:“換個地方。”
林思華拉開車門坐進去,只祈求今天的人沒有一個記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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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厲要去看那鬧騰的女人,他想知道梁雲是怎麼嚇唬她的,不過寧鈺在呢,他也不能那麼不懂事,跟着高澤他們在大廳里看着。
高澤在這裏站半天了,錢厲嘴賤地說:“凹造型呢高少?”
高澤不跟他計較,只是盯着那個趴在桌子上,聽陸從說話的寧鈺。
“上去啊,”錢厲說:“慫可不是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是什麼?”高澤很感興趣。
“嗯……莽?”錢厲直言不諱,抱着雙臂凝視着遠處的二人,說:“你跟陸從擺這麼大一出,只讓他一個人出風頭能行?別吃啞巴虧啊。”
“這點東西我不需要他記住。”高澤說,這點東西在寧鈺看來,也稱不上是心意,是別人揮揮手就有的,他不會拿這些讓他感謝自己。
錢厲說:“這點東西是不怎麼值錢,但是這個機會千金難買,不想跟他說句話嗎?”
“你好像很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但是你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想什麼?”
寧鈺跑出去三年了,這三年跟他們沒有任何聯繫,高澤知道他跟人耍得很快活,也沒敢擅自聯繫他,自己躲在暗處偷窺。
高澤比寧鈺大三歲,兩人一個學校過,高澤是寧鈺的學長,在寧鈺初三那一年,高澤就注意到了他。寧鈺長相顯小,這麼多年看不到什麼特別的變化,24歲的他和初高中沒差別,偏偏人又瘦,皮膚又白,眼神又總是提不起興趣,柔柔弱弱的感覺,總會被人誤以為是什麼在上學的少年人。
高澤那會剛想追他,恰好得知了他的身份,也就不太敢莽撞,一直到現在,他還是連搭話都覺得為難,一是礙着他的身份,高澤不敢跟他只是玩玩,二是他本人,寧鈺對他似乎沒那麼大的興趣。
他們這群人唯一能入他眼的,就只有陸從了。
正在高澤回想着學生時代,陸從發現了他,緊接着是寧鈺,二人朝他看過來。錢厲也提醒着高澤,高澤退無可退,只能對二人笑了一下,隨後裝作大方地走了過去。
寧鈺挺直了脊背,但眸子裏還是一股慵懶,提不起精氣神的樣子。
陸從對他道:“記得我說的嗎?”
寧鈺強顏歡笑,聽話地對高澤露出一個笑容,很拘束,但是用來討高澤的歡心足夠了。
高澤確實因為他的一笑放鬆了許多,“回來了?”
寧鈺點了點頭。
陸從眼色勁地說:“你們聊。”
寧鈺目送陸從離開。
寧鈺不願意跟高澤聊,他對這些人的接觸都十分抵觸,他不喜歡他們,唯一一個願意接近的就是陸從。
就像陸從說的那樣,高澤喜歡他,跟一個對你有心思的人單獨相處有什麼意義嗎?除非你愛他,否則都是浪費時間。
寧鈺站起來,還沒等高澤多說話,他就跑過去,抓住了陸從的手。
陸從低着頭,看着寧鈺不情願的臉色,他當即明白了什麼,拿他沒辦法,陸從回頭對高澤道:“高少,這麼多年沒見了,他生疏了……你見諒。”
高澤能說什麼呢?裝大度就是他唯一能做的:“我明白。”
陸從摸了下寧鈺的腦袋,反手握住他的手,帶他離開了。
剛脫離其他人的視線,寧鈺就鬆開了手,把陸從當做用之即棄的棋子一般,陸從也已經習慣。
他道:“那麼不願意跟他待在一起?”
寧鈺說:“我又不喜歡他。”
陸從說:“表面功夫做一做,好歹他是你從哥的朋友。”
“那你去做,”寧鈺說:“不要把我賣了來維持你和他的關係。”
房間裏只有陸從和寧鈺二人,這是關上門說自家話了。
陸從白手起家,做到今天不容易,他的人脈很廣,為人處世也足夠地道,富少爺們願意跟他往來情有可原,但是人脈太廣也不是什麼好事,例如高澤是他朋友,但偏偏喜歡上了對他沒興趣的寧鈺。
兩邊都是陸從在意的,但孰輕孰重一點,他很清楚。
陸從笑着說:“好了,別生氣了,是從哥錯了。”
陸從把生悶氣的人轉回來,寧鈺在他面前就是個小孩子,他把他當小孩子看,說話間也帶着誘哄的意味,他抬起寧鈺的臉,說道:“今天穿的那麼漂亮呀。”
寧鈺推開他的手,他沒有刻意打扮,可是這群人總說他漂亮,他現在已經不想辯解了,他的確沒有陽剛之氣,長得楚楚可憐的,他認了,任陸從他們怎麼說。
以前聽到他這麼說還會暴躁,現在全沒有了,陸從該感到開心的,這是他的進步,但他也沒那麼開心,和那個人在一起這麼多年,寧鈺壓抑着自己的脾氣不說,現在跟他陸從站在一起也不發脾氣了,這代表着,那個人對他的影響和改變很大,代表寧鈺對那份感情認真了。
陸從道:“他挺有本事啊,把你養的這麼乖。”
寧鈺這兩天都不開心,他很想念顧銘,他不想跟這些人多待一秒鐘,就連剛剛高澤來跟他說話,他滿腦子都是顧銘。
“我想……”
“你不想。”陸從很快地打斷了他。
寧鈺抬起臉。
“不要給我做那沒出息的東西,”陸從坐在桌子邊,點了一根煙,“這兩天想清楚了嗎?”
寧鈺沒有回答。
陸從不讓他給顧銘打電話,他這兩天也忍住了沒有打,他和顧銘三年了,第一次這麼久沒有聯繫過,他很不適應。
陸從不喜歡看到他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明明以前玩得那麼花,現在能為一個人悶悶不樂,這是他的退步,如果他愛上的是好東西,他陸從沒話說,但是他愛上一個心裏有別人的人,就不行。
“別忘了姓易的,”陸從說:“前車之鑒在那裏擺着,你要是想梅開二度,再搭理你一次算我輸。”
寧鈺低聲道:“他和他不一樣……”
陸從諷刺道:“他的確和他不一樣,姓易的怎麼能跟他比?你顧少爺多有本事,跟你在一起三年心裏能藏着別人,可不是那被捉姦在床,蠢得跟豬似的姓易的一樣。”
寧鈺不說話了。
他沒有什麼好辯解的,陸從沒有說錯,他現在在等一個準確的答案。
顧銘愛他的,他能感受得到,可是這段時間他聽到了些風聲,聽到了顧銘喜歡的另有他人,他們因為這件事爆發了爭吵,導致現在冷戰……分手。
陸從每次看到暗自神傷的寧鈺,都恨不得他是那個惡人,他該習慣的才對,那才是他,把人玩弄於鼓掌,作為真正的棋子丟來丟去,不真心待人,才不會被真心所傷。
這三年的改變太大了,陸從承認他和顧銘在一起時的開心,承認他那時候才是最穩定的情緒,但如果代價是被再傷一次,他寧可寧鈺從不真心待人。
陸從掐了煙,從口袋中摸出張邀請函,走到寧鈺身邊,遞給他:“邀請函,過段時間去這裏玩玩,放鬆放鬆。”
寧鈺沒興趣,陸從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哪裏都讓他放鬆不了,他把邀請函塞進寧鈺的口袋裏,“不想玩去看看也行,新開的,最近在地下鬧得很火。”
寧鈺:“什麼地方?”
陸從說:“賭場。”
寧鈺道:“我爸不讓我去。”
陸從說:“你爸還不讓你搞基呢,有用嗎?”
陸從知曉寧鈺的一切,偏偏寧鈺又尊敬他,不願意跟他計較,他收下了,說想回去。
陸從說:“再待半小時,我送你回去。”
他們的心意,他這麼堂而皇之地無視,陸從沒意見,只怕傷了別人的心了,於是徵得寧鈺的同意,陸從留他在酒店多待了一會,見了些人。
從前寧鈺愛玩,現在因為滿腦子都被人佔據,他沒有安下心,沒到半小時,陸從就把他送回去了。
回來的時候碰見寧鈺他姐了,寧冉穿着性感,一身小禮服,剛從什麼宴會上回來。
寧冉招呼陸從來家裏坐,他不願意,說家裏有人等着,寧冉說又是哪個小蹄子。
陸從笑了聲,沒解釋,開車離開了。
他發了消息給寧鈺,叮囑寧鈺別忘了去,到時候他也會到場。
晚上家裏只有他們倆,爸去度假了,正好,寧鈺不喜歡跟他待在一起。
吃完飯,寧鈺就在客廳里坐着,他姐姐打了雞血似的,一會給他看這個一會給他看那個,寧鈺只想靜靜。
“看這個!寧寧,姐專門給你挑的,好不好看?奶白色,最適合你的皮膚了。”
“姐,”寧鈺說:“我不是小孩子了。”
寧冉道:“有什麼關係嘛,這是姐給你買的禮物。”
“生日禮物你昨天已經送過了。”
“不是生日禮物,”寧冉坐在他身邊,說道:“分手禮。”
寧鈺僵了一下,轉過頭,寧冉衝著他笑。
全家沒有一個支持他和顧銘談戀愛的,本來他爸就不同意,他姐的意見更是大,他爸是因為不想他搞基,這點沒用,寧鈺天選之子,早就被人掰彎了,寧冉不同意是因為他覺得對方不配。
寧鈺是瞞着身世跟人談戀愛的,那會寧冉聽了不少別人的嘲諷,怎麼怎麼說寧鈺配不上顧銘,寧冉聽着這些話,對顧銘就沒有過好感,現在兩人結束了,她當然高興,恨不得明天就把寧鈺拉到聚光燈底下,告訴那些詆毀他的人,問問到底誰不配。
“明天跟姐出去一趟。”寧冉收起了衣服,她從小就喜歡安排寧鈺的一切,從吃到穿,母親死得早,寧冉很有大姐的風範,擔得起這個責,對寧鈺的關心沒少過,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弟弟整天鬱鬱寡歡。
“不要。”連幹嘛都沒問,寧鈺一口否決。
“你不想報仇啊?”
“什麼仇?”
“他們說你不配。”
“我為什麼要關心他們怎麼想?”寧鈺說:“顧銘沒覺得我不配過,我只在乎他的想法。”
寧冉一把抓住寧鈺的胳膊,神色嚴肅了起來,“寧寧,你老實說,你是不是還放不下他?”
寧鈺閃躲道:“我們本來就沒有結束。”
“他都有小三了還沒結束?!”
“不是,沒問清楚呢,你不要亂下定義。”
“什麼還沒問清楚?哪兒不夠清楚?你給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姓寧!”
寧鈺閉了閉眼睛,“姐,你怎麼不跟爸一起去度假?”
寧鈺站起來,上樓去了。
“我想去來着,不是因為你分手了嗎,我不得陪着你?寧寧,出來,把話說清楚,聽姐的,不要跟姓顧的往來了,高澤不是喜歡你嗎?你跟他處啊,身世是差點,但他對你忠心,跟那個心裏藏着人的顧銘可不一樣……”
寧冉還在叨叨,聽夠了人生的大道理,聽多了他姓寧,不應該被踩在腳底下,任人詆毀的教育,他姐和他爸都很在意寧家的臉面,寧鈺聽得耳朵起繭了。
回到房間,他把門反鎖。
寧冉的聲音還在外面回蕩,房間的隔音效果再好,也擋不住寧冉尖銳的高分貝。
寧鈺並不是叛逆,相反,他心裏有一桿極平穩的稱。如果顧銘愛他,那麼他可以跟全世界對抗,如果顧銘負他,那……他可能就要用全世界他能用的力量,對抗他了。
寧鈺站在落地窗邊,兩手插在褲口袋裏,黑夜落進他的眼睛裏不夠精彩,不夠可怕,彷彿他伸出手就能撕破黑夜,也能抬抬臂讓白晝消失。
擦了擦唇角,放下白凈的指尖,他的眸子明亮如星,也艷如紅月。
從小到大,他只落進過兩次下風。
一個是曾經的男友易辰,他被耍。
一個是現在的男友顧銘,他被三。
他希望最好這一次不是真的,否則,他可能因為愛,不會殺了顧銘。
——但他會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