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打架
生意這個東西很奇怪,不開張的時候,一個人也不會來,開張之後,人就會陸陸續續的光顧你的攤位。
一個騎着大船摩托車的寸頭,把車橫在了我們門口。
他伸出胡蘿蔔一樣的手指頭指着地上的瓶瓶罐罐問“哥們,你這枸杞多少錢一斤啊?”
我和於仁都覺得這個開場白有些耳熟,我們幾乎同時抬頭看向摩托車主,搖搖頭說“不按斤,按罐算錢,買一罐贈一罐。”
“多少錢一罐?”
“50塊錢一罐,買一罐枸杞贈一罐這個……”
“卧槽,你這罐皮子是金子做得還是罐粒子是罐粒子是金子做得。”
我和於仁誰都沒接話,準確來說是沒敢接話,因為我們都看過那部名為征服的電視劇,我和他本能的緊張了起來。
寸頭咧嘴笑了笑說是逗我們玩。
我和於仁嘴上笑着,心裏都在不約而同的罵了那寸頭一句大傻b,他把罐子放在手裏把玩了一陣,最終遞給我一張五十塊錢,拿走了一瓶枸杞和一瓶糖球。
十分鐘以前,我手裏攥着的是一張綠油油的50塊錢。
十分鐘以後,我的手裏變成了兩張。
我們賺了一百塊錢。
距離三叔給我們任務是兩周內,賺到兩萬塊錢,距離這個目標我們還差的很遠,如果按照這樣賺錢的速度推進下去,我百分之百完成不了三叔的任務。
所以還得想別的辦法。
我得把生意做到醫院裏邊去。
這就是個很有意思的現象,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一根普通的黃瓜,在市場上最多也就能賣到四塊錢一斤。
可一旦這根黃瓜被修飾了一下,拍成碎黃瓜,加點調料品,來到燒烤店或者飯店,那麼它的身價就能暴漲很多倍。
蒼龍市的燒烤店,一盤黃瓜12塊錢。
黃瓜還是市場上的那根黃瓜,並沒有高貴多少,但它就是貴了。
換個例子再說,一盒普通的牛奶,在外邊最貴也就三塊錢,可是牛奶如果換個包裝,和健康,低脂扯上關係,拿到學校里去賣,它的身價馬上就能暴漲,而且一旦和學校建立了橋樑,牛奶商肯定會穩賺不賠。
想把生意做大,就必須先學會兩件事。
第一件事,找到合適自己的橋樑。
第二件事,找到一個能讓你賺到錢的靠山。
這又是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難的事情。
我拿着這熱乎的一百塊錢,陷入了沉思之中,我在想如何能和眼前的職工醫院搭建起橋樑呢?
又如何能找到那個罩着自己的靠山呢?
唯一的答案,那就只有建立共同利益。
只有共同的利益,才能有靠山,只有有共同的利益,靠山才能心甘情願的幫助你發財。
正專心致志的想着,我就感覺肩膀被人推了兩下,是於仁。
於仁指了指不遠處,我順着他的手指頭望去,幾個穿着保安制服的大肚腩男人,朝我們兩個氣勢洶洶的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戴着大檐帽的走到我面前,很粗暴的把我面前那些瓶瓶罐罐踢到了一邊“誰特么讓你們在這賣的?”
於仁掐着自己的細腰站了起來,和那個大檐帽針鋒相對了起來。
“哥們,啥意思?說事你就說事,憑什麼踢我們東西?”
大檐帽冷笑一聲說“就憑我是這裏的保安,我就有權力不讓你們在這裏賣東西。”說著,大檐帽就去搶我們的枸杞。
於仁啪得抓住大檐帽的手腕,站在側面的我能清晰的看到,他腦袋上爆起得青筋,於仁嘆口氣,把那股火壓了下去。
“保安大哥,我弟正在醫院治病,需要錢您大人有大量,讓我們把東西賣完吧,來來來,抽支煙。”
於仁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我原本以為他會虎逼一般的和這群保安大打出手,或許他也想過動手,只不過在動手之前,他想到了自己那還躺在病床上的弟弟。
自己要是再惹出大事來,於家或許就垮了。
大檐帽把於仁的煙給打飛了出去,然後眯縫着眼睛說“在這擺攤的,都這麼說,再者說了,你弟弟有沒有事跟我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死不死得跟我們也沒有關係。”
聽到這個大檐帽這麼說,我心說完了,於仁肯定是要動手了。
我的父親,沒什麼文化,一輩子大老粗,但我敢肯定,如果他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是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即便是混不吝如於仁,他也絕對說不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話來。
能讓大檐帽說出這種話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根本就沒把我們放在眼裏,壓根就沒把我們當回事。
說什麼,人家都覺得無所謂。
哪怕踩到我們底線,人家也覺得無所謂。
覺得無所謂的代價就是挨打,於仁掄圓了自己的膀子,扇了大檐帽一個耳光。
一個嘴巴過去,大檐帽的帽子都飛了出去。
大檐帽的半張臉,瞬間就紅腫了起來。
你可以質疑於仁的長相,也可以質疑他的身高,但就是不能質疑他的打架能力。
長年混跡街頭,讓於仁有着豐富的打架經驗,有一段時間他為了練自己的打架技術,會專門找和自己看起來差不多氣質的混混進行挑釁。
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
曾經,於仁就因為在逃跑的過程中被絆倒了,摔斷了腿,在床上躺了40天。
於仁是記吃不記打的那種人,只要沒被摔死,他就會把打架這項事業一直進行下去。
他雖然瘦弱,但是爆發力很強,氣勢足,一耳光抽飛大檐帽后,混戰也就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兩個保安一起朝我撲了過來,我就感覺自己的手腕像被虎鉗給掐住了一樣,他們兩個想把我放倒然後摁在地上。
一個攥着我的手,另一個掐着我的腦袋。
我的腦袋被死死的摁在了身後的車窗。
我拚命掙扎,抬腳就踢中了一個保安的腹部,他被我硬生生的給蹬了出去,彈出去老遠。
我抓起手邊的摩托車頭盔,朝着對方的腦袋就砸了下去。
我的肺部灼熱,血液在沸騰,每一記頭盔都彷彿帶着滔天的恨,那是我對這個社會的恨。
我的人生已經夠慘得了,為什麼你們這群保安還要跟我過不去。
大家都是底層人,為什麼不能和平共處。
過了很久我才明白,底層人之間永遠不可能報團取暖,因為弱者會抽刀砍向自己更弱者,今天沒有大檐帽,也會有小鴨舌帽,或者棒球帽。
這場衝突,是一定會發生的。
我就像瘋了一樣揮舞着手裏的摩托車頭盔,我感覺自己已經失去了痛覺。
他們打在我身上的拳腳,我感覺不到痛,只能感覺到憤怒,餘光看向於仁,這傢伙不知道從哪撿起來一根細長的棍子,飛奔着朝我跑了過來。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於仁手持棍子,躍入人群中。
“幹什麼呢?都給我住手!”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循聲而去,剛剛買我們東西的那個寸頭男,緩緩的走了過來。
大檐帽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撿起地上已經沾滿灰塵的帽子哆哆嗦嗦叫了一句“秦經理。”
“誰tm讓你們當街跟人打架的,多破壞我們公司的形象,都給我滾。”
大檐帽一伙人灰溜溜的走了,秦經理的話看似是在罵自己家保安,可實際上他給了自己人一個台階,讓他們就這麼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