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同居生活
隨後,秦經理看向我們,我們也看着他。
我率先開口問他“你是經理?官大嗎?”
“縣職工醫院的保安,都是保安公司的,而我是保安公司的經理,這裏邊的保安都歸我管。”
這句話的暗示已經太過明顯了,我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秦經理想表達什麼。
我看着他的眼睛說“能去辦公室談談嗎?”
“你一個人來,你的朋友得在外邊等一會。”
我笑了,因為我知道秦經理想跟我談什麼。
秦經理也笑了,因為他知道我想跟他談什麼。
我跟着秦經理來到醫院一樓的辦公室,一關上門,這裏就完全與世隔絕了。
秦經理示意我坐下“叫什麼?”
“什麼?”
“名字。”
“我叫王浪。”
秦經理點點頭,虛偽的說“好名字,說說吧,你想跟我談什麼?”
“我想讓自己的生意,順利的進行下去。”
秦經理的眼皮慢慢翻了上去,他很認真的盯着我眼睛看了許久,我有這樣一種感覺,我感覺他想把我給看穿。
一眼到底。
秦經理慢慢的伸出三根手指。
我馬上接過話茬說“秦經理,你的條件我可以答應你,但前提是我需要你幫我幾個小忙,第一在醫院門口自發形成的這片市場上,我要有一個靠前的位置。
第二,我要把這些枸杞賣到你們醫院裏邊,我答應你,每個月我會把賺錢的賬本拿給你看,然後一個月分你三成。
不管我賺多少錢,我都會分你三成。”
如果外邊的於仁知道我對秦經理許諾了這個條件,不知道他會不會勃然大怒的揍我一頓。
我始終相信,想做大生意,成大事的人,就不能拘泥於眼前的小利益,我用一個月三成的代價,讓秦經理入伙,從表面看,我是吃虧的。
但如果目光放長遠一點,你會發現,這其實是等價交換。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這並不是我和於仁的生意了,秦經理也加入了進來,我們賺得錢越多,他分到的提成也就會越多。
我不是傻子,自然不會把這麼多的錢分給一個保安公司的經理,我之所以會突然這麼說,是因為在秦經理的辦公室,我看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職工醫院的副主任,正和他親密無間的摟在一起,兩個人眉目傳情,把慾望這二字,寫滿了雙眼。(在進醫院的時候,副主任的照片是掛在大廳的。)
我打了一個疲憊的哈欠,對秦經理說“放心,我會說到做到的,第一次合作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會把第一周的提成先分給您。
我有一個不錯的辦法,我的那些枸杞,或許可以給保安公司的兄弟們試試,並且全都八折。”
秦經理的眼睛裏閃過一抹貪婪的光,不過馬上被他自己給壓制住了,他用打開面前的茶水杯蓋,小口抽了一下。
然後慢慢合上茶水杯蓋,從嘴裏輕輕吐出一句話“行,你很有誠意,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我握住了秦經理的手,比女人還嫩的手,我清楚,如果一周后我沒把秦經理期望的數字擺到這個桌子上,那他會毫不猶豫的叫保安打走我們。
只是,目前為止,我還不知道秦經理的期望到底是多少。
但不管怎麼說,至少這一周之內,秦經理是我們的盟友,一戳就能破的盟友。
走出醫院,於仁馬上湊了過來,問姓秦的有沒有找我麻煩,又問我和他都說了什麼,說這麼長時間。
我看着於仁,賣關子說“你不懂,一個禮拜之後你就明白,我們說了什麼。”
我和於仁又回到了之前的攤位,我倆坐在小馬紮上,目光獃滯的看向遠方。
我們不知道未來在哪?
我們更不知道腳下踩着的到底是泥濘的土地,還是虛無縹緲的未知前路。
秦經理的效率還是不錯的,很快就來了幾個保安,幫着我們把狼狽的現場給收拾好了。
其他的商販都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於仁捅了捅我的肩窩,悄悄的問我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這些保安對自己的態度,來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我笑而不語。
保安們不但幫我們收拾了現場,還把我們的攤位搬到了一個最靠前,最有利的位置。
從那一刻開始,我明白,我和秦經理的約定或者乾脆說是交易,已經開始了。
我和於仁在醫院門口一直坐到了天黑,零星的會來人買我們的產品,但是買得人並不多。
距離三叔給我的指標,還差很多。
我和於仁扛着這些物件,回到了三叔給我們租得房子裏,放下東西,我們拿着剛賺到手的錢兵分兩路。
他去醫院看弟弟,我去銀行把錢匯給我爹。
我來到公共電話,把電話打給了父親。
電話接通,我第一句說得是“爹,我今天賺錢了,我把錢給你打回去。”
“你哪來的錢,是不是你去找你三叔了。”父親的語氣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欣慰,反而還變得嚴肅了起來,那語氣嚴肅的快要讓我窒息了。
我在我爹面前,不會撒謊,只能嗯了一聲。
下一秒,我爹在電話那邊,開始大發雷霆,說我不學好,說寧可難死,也不要這髒錢。
我脖子一梗,質問父親憑什麼說我辛辛苦苦賺來的錢是髒錢,憑什麼。
“三叔幹什麼的?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他他媽是個奸商,是個騙子,王浪,我養你這麼大,不求你成才,只求你成人。
你就是這麼成人的嗎?靠着騙人賺錢!這些錢,你特么願意給誰就給誰,反正我不要!”
電話掛斷了。
我莫名其妙的站在電話亭了,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
站在電話亭口,我沒馬上走,而是站在路邊看了很長時間,我總感覺老爹會把電話再打過來。
我等了十分鐘,馬上要走得時候,電話真的響了,我立馬接起來。
電話那邊傳來了父親軟綿綿的聲音,他說“打錢沒有?怎麼還沒到呢?”
“呦呵,老王同志,不是說髒錢不拿嗎?這怎麼又張口了?”
“你……你少他媽跟我扯淡,打還是不打?”
“行了,一會就給你打過去。”
十分鐘以後,我走出銀行的大門,徒步走回了三叔給我租得房子。
撂電話之前,父親跟我說了這樣一段話,他說“王浪,你爹最後告訴你一次,這個世界上,你只能相信自己。
你三叔之所以幫你,並不是因為他想幫你,而是因為他自己更需要你的幫助,如果發現情況不對,及時抽離出來。”
父親這句話讓我琢磨了很久很久。
直到父親被槍斃的那天,我才明白,那是父親對我的最後囑託。
於仁比我回來的要早,一推開門,我就看見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
客廳里多了一個身影,那是一個女孩子的身影,我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女孩我認識,她是三叔的女兒,夏葉。
我,於仁,還有夏葉小時候經常在村子冒尖的茅房頂上,看着緩緩落下的夕陽,那是我童年時期最美好的回憶。
這份回憶就像一塊明珠,藏在我心裏最柔軟的位置。
距離上次再見夏葉,已經過去了五年。
五年時間並不長,但卻足矣改變我們,五年過去了,我成了一個前路灰暗,明天就有可能吃不上飯的邊緣人。
而她,則靠着三叔的關係加入了蒼龍集團,成為了一名業務員,是集團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再見夏葉,我的心情複雜,說不出來的複雜。
我就那麼看着她,直到三叔圍着圍裙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他手裏端着一盤已經炒熟的肉。
三叔用圍裙擦了擦手,然後招呼我過來坐,他為我介紹了夏葉,還讓我們兩個握握手,我的手伸在半空中,並沒有得到回應。
我很尷尬的看着夏葉。
“這孩子,真沒有禮貌。”三叔惡狠狠的瞪了夏葉一眼,順手把筷子塞到了我手裏,他看似隨意的問了我一嘴“跟你爸打完電話了?”
我很詫異,詫異三叔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難不成他找人跟我?
一種莫名的恐懼油然而生。
我雖然沒吱聲,不過我覺得三叔已經通過我的表情,猜出了問題的答案。
他的眼睛裏忽然閃出一抹淚光。
對,我沒看錯,那就是淚光。
他端起一杯白酒,對着窗外敬了一下,然後一飲而盡。
我們四個人開始悶頭吃飯,等吃完飯了,三叔讓閨女和於仁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我清楚,三叔是有話要跟我說。
等座位上就剩下我們兩個的時候,三叔遞給我一杯白酒說“這事,我不打算瞞你,擱你爹的意思,是等你看到新聞了再告訴你。
他怕你會崩潰,但我知道,你小子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幹掉,所以我選擇現在就告訴你。”
我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昨天晚上,黃家人找到醫院,讓你爹三天之內拿出二十萬賠償黃老三,要不然就要宰了你姐和你。
三天之內湊出二十萬,對於你爹來說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你爹也明白,這二十萬給了也沒有用,黃家人還會繼續想辦法報復。
昨天晚上我和你爹在電話里談了很長時間,但我始終沒能說服你爹,他還是做了。”
我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聲音,那是從我嘴裏發出的聲音,我問“他做什麼了?”
聲音很抖,抖得嚇人。
“你聽好了王浪,昨天半夜你爹不知道從哪找來的獵槍,守在黃家大門口三個小時,等到了黃父和黃老三的回家。
三槍,兩條人命,黃家的一家之主還有三兒子,現在全都被你爹給打死了,我連夜給你姐辦理得轉院,她現在在蒼龍市的市醫院。”
三叔的聲音不大,可是在我耳朵里,卻宛如晴天霹靂。
我……我爹殺人了。
拿槍殺得,一殺還殺了倆。
從小教育我不要惹事,要學得懦弱的爹,竟然幹了這麼兇狠的大事。
聽到這件事,我的第一反應是,這一定是個夢,只要我醒了就好了。
但三叔那真實的面容,都在告訴我這並不是夢,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現在,姐姐生死未卜。
我也沒有父親了。
三叔又說“你爹並沒有馬上歸案,而是躲了起來,給你打了電話,現在你爹應該已經去自首了。
你爹不想讓我告訴你這些,但這麼大的事,我根本捂不住,就算我不說,新聞也會告訴你的。
你姐現在就躺在市醫院,每天花錢如流水,如果我是你,我不會崩潰,我會想辦法搞錢,讓對你像親媽一樣的姐姐從醫院裏站起來,過上好日子。”
我感覺自己的眼前變得有些模糊,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說,你要挺住,你不能崩潰,現在全靠你了。
你爹殺了人,這幾天警察肯定會找你問你,不過你不用擔心,現在黃老三已經被你爹給幹掉了,你的事情三叔會想辦法給你抹去的。
我看着三叔堅定的眼神,我的心逐漸安靜了下來,我開始感到了心安。
不能崩潰……我還有姐姐要照顧。
為了她,我還不能崩潰。
現在,我的嘴裏沒有一丁點味道,腦袋渾渾噩噩的,我只覺得難受,心裏好像被什麼給塞滿了,沒有一點空位置。
但是我沒有哭,我只是坐在沒人的床頭,回想着之前和父親的點點滴滴。
我為自己的衝動後悔。
也為黃家的惡和趕盡殺絕而感到恨。
更為了躺在醫院的姐姐心疼。
我不知道我哭沒哭。
我只知道,這事沒完。
我和黃家的仇怨,不會因為這次槍殺而畫上句號。
我要儘快成長起來,然後碾死黃家的其他人,為姐姐復仇,為父親復仇,為自己復仇。
買賣還在繼續,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憋了一泡尿的我,跌跌撞撞的跑去廁所。
廁所裏邊有人,而且還沒有鎖門。
是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