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血獵》(7)

第7章 《血獵》(7)

香水味道似乎變濃了,可餐廳的窗戶沒關,風一吹就散了。

鼻腔里只剩下深冬荒原凌冽的氣息。

人影已經和游野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睡不着嗎?”

游野回頭,懷樹正好背着光,游野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可游野知道,懷樹現在正盯着他,能將他所有細微表情看在眼裏。

他必須表現得真實、且合情合理。

“嗯,我在陌生環境容易睡不着,”說著他無奈地笑了笑,“所以想來廚房找點酒,喝了好睡覺。”

現實里的游野確實會在陌生環境裏失眠,所以為了保持充足的精力,他會隨身攜帶助眠葯,需要休息的時候通過藥物快速進入睡眠,以此保證拍戲時良好的狀態。

“懷導也是嗎?”游野又問。

“我也擇床,但對這裏已經很熟悉了,只是今晚有點事睡不着,所以也打算來喝一杯。”

懷樹從酒櫃裏挑了一瓶酒,又從餐櫃裏取出兩隻玻璃杯,動作自然得就好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可他開酒的動作突然頓住,望向游野,“累嗎?不累的話我帶你走走,算是熟悉一下片場?”

游野一愣:“現在?”

懷樹:“沒錯,有興趣嗎?”

游野:“可老管家說了,夜裏最好別外出。”

懷樹:“老管家說的是,最好別單獨外出。”

“可為什麼…?”游野做出有點困惑的樣子。

懷樹笑:“紅島夜晚的景色很迷人。”

“好啊,”游野終於鬆了口,也笑了,“反正睡不着躺着也無聊,還不如走走。”

頓了頓又說:“剛好吸血鬼也是夜間行動,就當熟悉一下角色好了。”

懷樹開玩笑:“這件事說出去,會被人罵我壓榨勞動力、欺負新人演員吧?”

“走吧。”

兩人很默契地放輕腳步穿過餐廳,懷樹引路,從餐廳到後花園需要經過一處長廊,長廊的兩面牆上掛滿了肖像畫。

壁燈光從畫框上方打下來,投下的陰影映在牆上,遠遠看過去,就好像有兩列人整整齊齊站在牆裏,他們神態安靜肅穆,默默凝視着穿過長廊的人。

因為燈光很暗,游野必須湊很近才能看清肖像畫中的人臉。

他們有男有女,穿着打扮的風格跨越了幾個世界,但他們都年輕美貌,只是臉部刻畫皆偏蒼白冷峻,眼睛也籠罩在模糊的藍色調陰影里。

懷樹注意到游野的動作,說:“他們都曾是這座莊園的主人。”

游野半開玩笑說:“如果不是時間跨度過大,我會懷疑他們用了同一位畫師。”

他一幅幅畫看過去,突然試探說:“可以為我介紹一下你的好友嗎?”

他指的是林製片口中懷導的好友、這座莊園現在的主人。

懷樹:“這裏暫時還沒有他的畫像。”

頓了頓,他說,“有機會,我會介紹你們認識的。”

游野依舊看着他:“好啊,希望你的好友能喜歡這部電影。”

懷樹笑了笑,沒講話,有些出神地望着正欣賞畫作的游野。

隔了會兒,他突然說:“我想加場戲。”

游野抬起眼,保持沉默不打斷懷樹的思路。

“如果,蘇茫第一次經過這條長廊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畫像,”懷樹眼睛騰起細小的火花,專註又興奮的比劃了一下,“大概在這個地方,白天的光線照不到,這裏剛好籠罩在陰影里。”

說著,他頓住,望向游野的眼睛,似乎希望接下來由對方來展開想像。

“但是畫像很快又恢復成原本的樣子,蘇茫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或者相框上玻璃的倒影讓他視覺混亂?”游野並沒有辜負對方的期待,很快跟上了懷樹的思路。

“沒錯,”懷樹滿意地揚起唇角,“蘇茫在凝視畫像,畫像也在凝視他。”

游野:“道具組能跟上嗎?”

懷樹:“沒關係,我能解決。”

兩人一邊壓低聲音熱烈討論劇情,一邊穿過肖像長廊和後花園來到停車場,游野疑惑:“需要開車嗎?”

懷樹點頭:“我想帶你去的地方有點遠,但絕對值得。”

說著他已經替游野拉開車門,“外邊冷,快進車裏吧。”

這次游野坐的是副駕駛位置,他系好安全帶后,車子沿着空曠的公路疾馳而去。

游野靠着玻璃望向窗外,才意識到出門太急忘記戴圍巾,現在脖子上空蕩蕩,衣領不斷灌進冷氣。

雖然他無法感知寒冷,但還是像人類一樣稍稍縮着肩膀。

懷樹調高了車內的溫度,片刻后問:“這樣稍微好些嗎?”

“好多了,謝謝。”游野伸展背脊,因為天晴,夜晚的荒原明亮遼闊,但今晚的月亮並不完整,很明顯缺了一個角。

“現在紅島上還有狼嗎?”游野漫不經心的問。

“有,但狼很少出現,而且它們輕易不會接近人類,更不會無緣無故傷害人類。”懷樹說。

游野:“這樣啊。”

懷樹:“你害怕狼嗎?”

說著他指了指副駕駛側面的位置,“怕也沒關係,有這個。”

游野回頭,才發現自己座位后的皮套里,裝着支一米來長的小口徑半自動步i槍。

他明顯愣了一下。

“我夜裏在荒野散步的時候,會帶上它,以防萬一,”懷樹抿了抿嘴唇說,“雖然並沒有用上的機會。”

“看來紅島的夜晚很安全,並不像管家說的那樣。”游野說。

懷樹並沒有回應這句話。

“我不怕狼,”游野碰了碰掛在胸前的狼骨,說:“我房間剛好掛了幅夜狼的畫,管家說,狼是紅島上的守護神。”

懷樹:“沒錯,因為紅島曾經被傳為吸血鬼的故鄉,原住民長期生活在吸血鬼帶來的恐懼里,而在人們的認知里,狼是吸血鬼的剋星,所以原住民信奉狼是他們的守護神。”

說著,懷樹從後視鏡里看向游野:“吊墜很好看。”

游野笑:“希望它能給我帶來好運。”

懷樹沉默一瞬,說:“我想,會的。”

荒野上只有他們一輛車,游野將速度加到一百二,枯萎的土地和遠處黑色的山脈糊成色塊,匆匆從游野眼前掠過。

太安靜了。

游野不習慣和別人在密閉的空間裏獨處,特別是這樣安靜的夜晚,但此刻他並不覺得違和,反而自然而舒服。

他甚至想,這條路長一點也沒關係,自從變成吸血鬼失去睡眠后,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輕鬆放空。

可惜他們的目的地並不遠,大概十分鐘后,車子停在一片高地。

“穿上這個再出去,”懷樹從車後座翻出件厚實的黑風衣遞給游野,“剛才出門太急,沒考慮到讓你加件衣服。”

“謝謝。”游野也沒客套推辭,很自然的將衣服披在身上。

懷樹和他的身段也很相似,衣服非常合身。

車門敞開,深冬的風灌進車內,游野攏了攏衣領,衣服上並沒有沾染別人的氣息,應該是新洗過的。

現實里他對別人的氣味很潔癖,別人穿過的衣服裹在身上,會讓他覺得不自在。

距離停車點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一處斷坡。

站在高地頂端往下望,坡底綿延的景象讓游野很意外,他甚至低低發出驚呼。

綿延的荒野之上,七支用白色石塊堆砌的十字架柱子立在枯草之上,乍一看像是荒廢許久的野墓園,但石柱足足有兩米來高,稍微仔細看會發現,白色柱體上還有焚燒后焦黑的痕迹,石塊斑駁殘缺,看起來並不像是墓碑。

“這裏,是當年原住民燒死吸血鬼的刑場,”懷樹向下望去,或許因為太空闊了,他的聲音顯得低而輕,“他們將有吸血鬼嫌疑的人倒綁在十字架柱子上,用狼骨釘劃開他們的喉嚨放血,然後放火燒毀他們的屍體。”

“這裏,也被稱為吸血鬼刑場,那些柱子有個名字,審判柱。”

說完,懷樹的視線轉回遊野脖子上,掠過他微微滾動的喉結和懸挂在胸前的狼骨。

他背着光,游野依舊看不清他眼睛裏的神情。

“他們是怎麼確定吸血鬼嫌疑人的?”游野問。

在懷樹移開目光的時候,他的喉結輕輕滑了滑。

懷樹:“最開始,他們會先從外貌上判斷,認為膚色蒼白、神情睏倦且俊美異常的人有吸血鬼嫌疑,甚至生活作風‘不檢點’也會成為指認的理由,接下來還有一系列測試,比如對餓狼的恐懼、對光照的敏感……但往往在經歷測試之前,被懷疑對象已經遭受了一系列折磨,所以,他們會表現出測試者希望他們表現的樣子。”

“接下來人們會請來所謂的權威人士進行堅定判斷,這些權威人士往往只是當地身份比較高、年紀比較長的人,而最終判定也沒有任何標準,往往不需要任何理由,權威人士主觀上指認對方是吸血鬼,便會將其綁在石柱上審判行刑。”

游野眉頭擰了擰:“這聽起來並不公平。”

“沒錯,”懷樹繼續說,“在最開始的吸血鬼審判中,公平並不重要,人們只想藉此排除異己,將殺人合理化。”

“但後來,真的有人脖子上出現咬痕死亡、屍體被放空血液倒掛晾乾、皮肉被吸干內臟被掏空只剩下骨架子,死去的人越來越多,恐怖在人群中蔓延,人們開始真的害怕吸血鬼的存在。”

“據說一開始的時候,是被壓迫的人們偽造成吸血鬼的手法,殺死那些所謂的權威者,以此對抗並不公平的審判,可後來,事情似乎失去了控制,有什麼未知的生物隱藏在他們之中,享用着人類鬥爭的鮮血。”

此刻懷樹坐在崖邊的大石塊上,他遮住風點了支煙咬嘴裏,眼睛望向遠方。

風很大,荒野的夜晚很冷,但懷樹甚至沒戴手套,他迎着風彈掉燒盡的灰。

“所以,吸血鬼真的存在嗎?”游野坐在他身邊問道。

懷樹聳聳肩:“誰知道呢?令人恐懼的從來不是真相,而是他們眼睛看到的現象。”

“是這樣,”游野又問,“那你相信吸血鬼是真實存在的嗎?”

懷樹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他垂着眼皮沉默片刻:“我希望他們是真實存在的。”

游野:“為什麼?”

懷樹抬起眼:“假如吸血鬼真的存在,他或許會在某天聽說我們的電影,或許會在電影公映后,買票坐在電影院的後排觀看這個故事,又或許……他會在島上某個角落目睹我們拍攝的整個過程,這麼一想,很有意思不是嗎?”

彼此靜默一瞬,只有風聲呼嘯而過。

半晌。

“確實很讓人期待,”游野笑了笑,“或許他還會在某個平台發表評論,評價我的演技糟糕透頂,把吸血鬼演得不像樣子。”

懷樹也跟着笑了起來。

“懷導,我會被綁在石柱上嗎?”游野突然問,口吻有玩笑的味道。

懷樹的眼底好像閃過些微疑惑,煙在他手上靜靜的燒,他甚至忘了去吸一口。

游野觀察了片刻,笑着繼續說:“我是說,拍戲的時候。”

懷樹彎了彎唇角:“不會,我不打算加這樣的情節。”

游野:“謝謝。”

說著他向懷樹借了支煙。

他在現實里很少吸煙,除非心情特別好或特別糟的時候,但此刻他只是想和身邊的人一起做同樣的事情。

他咬着煙,剛想去拿懷樹手裏的火機,對方突然湊了過來為他點火。

風很大,懷樹抬手擋住風,兩人必須挨得很近,煙才能燒起來。

騰起的煙里有點曖昧的味道,可風太大了,一吹就散。

兩人又坐了一會,直到彼此的煙燒完,才駕車返回莊園。

整座莊園靜悄悄的,只有走廊透出點昏暗的小夜燈光。

兩人輕手輕腳地從後門穿過畫廊回到大廳,很默契地沒說一句話,像兩個偷溜出門瘋到半夜歸來的寄宿生,不打算驚動任何一個人。

可就在他們上樓的時候,整座莊園的安靜被打破,三樓最右側的客房傳來一陣驚叫。

守夜工作人員立刻亮起頂燈,莊園被叫聲驚醒。

游野和懷樹對望一眼,朝三樓快步走去。

那是童晚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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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戀病人[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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