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50 那次道別
公曆2006年初的冬天，也是農曆2005年年尾，正是新年舊歲交替的時刻，蘇末因為自己送給了楊小墨一場別樣的生日禮而興奮不已，但她渾然不覺的是，自己的人生也即將迎來十八歲之前的最大的喜與悲的碰撞。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
還是那輛黃色摩托車兀自向前行駛着，楊小墨在前面表情失落地對蘇末說，而後面坐着的蘇末卻不以為然，她甚至開心地撐開雙手，做出要飛起來的樣子。
“沒有啊，只是回家反省，比我想像的被開除已經輕多了！”
楊小墨偏着頭，用餘光望了一眼後面的人，她滿臉都是絲毫不加掩飾的開心，但是她越是這樣，他的心卻愈加變得難受起來。
還是那片湖邊，因為氣溫有所回升，所以湖面上多了幾隻白天鵝在那裏悠閑地來回伸長脖子或者紮下頭進水裏潛游一下。
蘇末和楊小墨就在草地上並排而坐，看着那幾隻白天鵝各種擺弄身姿。
“青春永恆，夢想不朽，這句話真好！”
許久，蘇末意識到楊小墨不是很高昂的情緒，便先開口說話，她同時側着身子，斜仰着頭看着楊小墨。
“謝謝你，蘇末！”，楊小墨低頭也看了一眼她，頓了頓，轉而回過頭去繼續望着前面，由衷地說了一句“是你讓我做了一件我一直想做但是不敢做的事情。”
“楊小墨，你知道嗎？”蘇末也扭過頭去看着前面，抬高了語調，格外認真地說道，“從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別的男孩子不一樣！”
她長長吐了一口氣，回憶着初見楊小墨，他在操場投籃差點砸到自己的情景，尤其是他那雙從開始就讓她破防的，有着桀驁不馴的眼神的眼睛。
“你的眼神雖然冷漠，但是更多的是桀驁，我不知道你憑什麼那麼驕傲，但是我相信有這種驕傲的人都不平常！”
“所以楊小墨，不管堅持夢想的道路有多難，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楊小墨聽她說著，表情一下下動容起來，聽蘇末一字一字吐出，他的眼眶一度變得溫潤，還有什麼比在人生最敏感最困惑的少年時代，得到自己最在乎的女孩子的肯定而更讓人感動的事情呢？
他慢慢伸出左手覆在蘇末放在草坪上的右手上，蘇末並沒有閃躲，只是任由他握緊，此時他們雖然都沒有看向彼此，卻都在心裏暗暗許願，多希望這樣的時光可以長些，再長些……
三天前，在楊小墨家，那座奢華別墅里的客廳的沙發上，母子倆曾經對視而坐。
“我可以妥協，聽從你們的安排去澳洲，但是——”
楊小墨不知道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做出的這樣的決定，他此時真的是太懊悔太懊悔了，為什麼那個時候自己要選擇去做那場演唱會，如果真的像蘇末說的把那張紙條當成一個惡作劇，沒有了後面的事情，是不是今天自己就不會面對這麼兩難的局面去做選擇。
學校裏面對這樣嚴重違反校規校紀的事情自然不會含糊，而母親的態度也很明確，如果他答應去澳洲留學，那麼這件事情她可以輕鬆擺平，讓學校不再追究，但是如果楊小墨執意違背她和爸爸的意願，那麼學校這次一定會開除他和蘇末，那個時候楊小墨還是會被送到澳洲繼續學習，但是蘇末他們就管不了了。
“兒子，你好好考慮一下，怎樣你都是要走的，只是我更願意聽到你自己的選擇。”
“既然你們都已經決定了，那我的選擇還有什麼意義呢？”
“當然有意義，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雖然我和爸爸一直希望你順從我們的安排去澳洲，但是我們絕對沒有想強迫你的意思，而這次的事情，準確地說，是你在尋求我們的幫助，我們只是順勢表達了我們幫你的條件而已。”
“好的，我答應你們！但是一定要保證學校不再追究蘇末！”
“那是一定的！”
母親立刻欣然表態。
不愧是從商的人，她完全商業化的思維邏輯讓楊小墨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殺人不過誅心，母親在他成年的這刻，親自給他上了一堂商場上的博弈課，欲奪先予，自己當時還是心智太幼稚，母親怎麼可以放棄她的想法，讓他留在國內？只是她先假裝答應與不動聲色的隱忍，才讓放鬆警惕的自己讓她一直等到了這樣一個機會，讓他自己說不，自己妥協……
如夢初醒的楊小墨負氣一般起身離開。
“不過這個女孩子確實很不錯，不等老師追究就直接過去坦白了一切，還一直努力袒護你，是個真心對你的好孩子，只可惜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母親在她身後的話，讓他不由得脊背僵直，眉毛隨即痛苦地簇到一起。
“傻瓜，你最應該保護的是你自己啊！”
從那天的回想里回過神來的楊小墨，抓着蘇末左手的手用得力氣更大了，竟然這麼快就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天知道他的內心是多麼得不舍和難受，只是這一切感受他都無法告訴她。
“蘇末，我會堅持的！可是——你能等我嗎？”
楊小墨悄悄望了一眼還在那裏傻傻望着湖面笑着的蘇末，有一滴淚在眼角悄然滑過，但是很快就被風吹得沒了痕迹。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蘇末此時也早已下了決定，她早就知道他本就與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能夠和他有這樣一場故事，一段可以回憶的時光，她已然心滿意足。
“楊小墨，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以後的路你自己要好好走！”
蘇末在心裏如是說著，高考在即，她知道這是接下來最重要的事情，完成爺爺的心愿，改變自己的人生，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有——縮短和他之間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