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花開
在漫長的等待中,等來了第四百年,就像是他們約好了一樣,他如約而至。
他高了許多,面貌沒多大變化,今日他穿着玄色的衣裳,從白雪中摸索而來。
她停在梅花林的入口,等着他一步步靠近。
他今年十歲了吧,她想着。
在梅花林口,他再一次摸到了那梅花一般觸感的梅花裙。
一年過去了,這梅花妖還在這裏,不曾離開,他每一年都會夢見這裏,他不知道為什麼會夢見這麼一個地方。
在沒有梅花林的幻境之前,他一直夢見的是芳華城和那隻驢精。
他好像不反感這裏,他喜歡這裏的安靜,喜歡這裏的的梅花香。
而對這個梅花妖,他彷彿有着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雖然看不見,但是卻覺得莫名的熟悉。
“好久不見。”她俯視着他。
很久了嗎,是啊,在他的世界裏已經過去了一年,在這裏也就過了一百年了。
可能是真的認識了好久一般,他不再像初見的時候那邊拘謹,彷彿有些釋然。
恍惚間,她牽起了她的手,往梅花林里走去,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生怕他掙脫。
不過他沒有,他任由她被牽着,沒有拒絕。
這一次,他們彷彿像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
前些日子,在她原先生長的地方出現了一個小木屋,她等待的每天都待着這小木屋裏。
有時候她會出去轉一轉,不過出了梅林,外面是一片走不盡的雪地,她試圖走出這片幻境過,但是她怎麼走也走不到盡頭。
她繞着整個幻境走了很久很久,最終還是回到這片梅林。
書中並沒有這一段劇情,她也不知道最終的任務是什麼,系統只叫等,但沒有說等多久。
她牽引着他進了小屋,小屋別有洞天,從外面看明明是很小的結構,裏面卻有一個小院子。
門進來的左邊生長着一顆梅花樹,那顆梅花樹和外面的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在這雪地里,它沒有開花。
梅花樹下有一張圓圓的石桌,她牽着他坐在石桌的旁邊,然後坐在他旁邊凳子上望着他。
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安靜,他矇著白紗的眼睛,好像在探究周圍的環境一般。
在那一瞬間,她還以為他能看見一樣。
她看着他想找些話題來打破沉默。
她猶豫的問:“我前幾日做了些梅花糕,你要試試嗎?”
他聽到這句話,點了點頭。
她從凳子上起來,去到木屋裏,不過多時就拿了一盤梅花糕出來,放在石桌上。
她拿起一塊梅花糕,遞到他的嘴前,他鼻子裏湧進一股濃郁的梅花香,不是來自梅花糕,而是來自她的手。
“快嘗嘗看。”她又往前遞過去,這一次糕點碰到了他的嘴唇。
他好像沒有不好意思,小小的年紀,卻有着大人的成熟一般,他張開了薄薄的的嘴唇,將那糕點咬了一小口。
霎時間,梅花香進入了他的嘴裏。
“有點甜了。”他一邊吃一邊接過了糕點。
她愣了一下,他終於和她開口說話,他很少主動說話,在她認識他這麼久以來,見過這麼多次面,他說的話都屈指可數。
她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確實有些甜了,我下次重新做,一定少放一些糖。”
“嗯。”他回了一句,然後又接着把那塊梅花糕吃完。
臭小子話少的可憐!暮年在他面前揮了揮拳頭。
一切又回到了沉默,不過這一次他沒有不打招呼就憑空消失,他離去前說了句“我先走了。”
又是無盡的等待了,她想。
她必須找些事情來做一做,系統還是有一些良心的,小木屋裏有小廚房,還有一間卧房,裏面的傢具還有做飯的材料,該有的都應有盡有。
另外還有一間書房,裏面都是一些修士的秘籍,有一些秘籍是在書中里有描寫過的書名,都是一些大家族沒有外傳的秘籍。
她沒事就去做做飯,儘管她在這裏從來不覺得餓,有時候她會去卧房躺一躺,儘管她從來不覺得睏倦。
她更多的時間都是待在書房裏,她不是修士,有些書籍她看不懂,但是她實在太無聊了,等待的過程中,她只能找找別的事情來打發時間。
雖然修鍊的秘籍她看不太懂,但是她對陣法秘籍倒是有着很大的興趣。
而且尤其是陣法,關於陣法的秘籍都特別地古老,她記得原著里,在陣法這一塊,並沒有多少人精通。
大多數世家都是專研修鍊和符篆,陣法在書中提的最多的是傳送陣,製造一個傳送陣不是很難,但是製造大型的傳送陣對他們來說難於登天。
所以很多世家會樂意招攬精通陣法的修士,尊為座上賓。
反正閑着無聊,她沒事就看看陣法書,等待時間的消耗。
可能是有了書籍的陪伴,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
四百五十年的時候,那個小傢伙也來了。
當他再一次見到暮年的時候,進到小木屋他顯得很興奮,裏面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秘籍。
她知道這個小傢伙看着不大,但對修鍊卻有着異常的執着。
他懷裏捧着一本封面很舊的秘籍,看着她問:“我可以看一看這一本嗎?”
相比於雲初,這個小傢伙倒是有趣得多,她對他點了點頭。
這個小傢伙像是能自來熟一樣,他不僅在她的院子裏修鍊,累了還在石桌上吃着她做的梅花糕。
只是他不會說甜了或者不好吃,一整盤梅花糕都讓他裝到了肚子裏去。
“明明是做夢,可我真的嘗到了這梅花糕的味道,好香啊。”他一邊吃一邊還不忘了自言自語。
這個小傢伙蠻可愛的,只是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離開的時候還戀戀不捨地把秘籍放回了書房裏。
“謝謝你的梅花糕,我下次還會再來的。”這是他走前的最後一句話。
又要等待下一個五十年了,暮年已經習慣了這樣有目的地等待。
她已經看了不少陣法的秘籍了,有時候她也會看看有關修鍊的秘籍,她覺得她已經博覽群書了。
在接下來的五十年她也沒閑着,除了做梅花糕,她還想釀一些梅花酒,她想把酒藏在院子前梅花樹的地里。
如果有機會的話,等這兩個小傢伙長大,她就能和他們一起喝梅花酒了。
想到這裏她不自覺的笑了笑,然後開始行動起來。
五百年的時候,院前的那顆梅花樹開了,顏色比外面的那些更為漂亮,花瓣落在院裏的四處,到處都是梅花香。
雲初來的時候,他摸着院前的梅花樹問她:“這樹是開花了嗎?”
她在樹下挖着坑答道:“開了,開的可漂亮了,我這院裏到處都是梅花。”
他不語。
她才反應過來,她後面的那句話似乎有些冒犯他了。
她牽起他小手,蹲在地上,摸到地上的落花。
“感覺到了嗎”她問。
雲初似乎有些愣住,但很快又反應過來點了點頭。
她笑着牽着他回到了石桌旁,道:“我又新做了一些梅花糕,你嘗嘗。”
雲初的小手拿起了一塊梅花糕,放進嘴裏試了試。
良久,他才道:“淡了。”
暮年:“......”(內心:能打死這個小屁孩嗎?)
一如既往,他靜坐了一會就離開了。
暮年又繼續在梅花樹下埋着她的酒。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院裏的梅花樹不停地開着花,又不斷地落在院裏,甚至有些還飄到了屋頂,彷彿這花從不凋謝。
五百五十年,那個小傢伙也來了,這一次他翻看了好久的秘籍,在這裏待了很長時間。
他告訴她,他知道他又要來夢境了,上次在這裏看的秘籍他醒來的時候進步了很多,連阿爹都誇了他。
所以他趁機閉關睡着來這裏,是為了能在這裏看更多的秘籍。
暮年哭笑不得,這小傢伙倒像是現實世界裏的學霸,學習一刻也不能落下一樣。
他看了一年的秘籍,明明過去了一年,他的身體卻沒有什麼變化,看來這幻境的歲月,只對她一個人有效。
她的容顏未有什麼變化,倒是頭上長出了幾根如白雪的發。
但那個小傢伙還是說:“你真的好美,我在修士族,人族裏,都從未見過像你一樣的容顏。”
他臨走前死活說他要拜師,暮年推辭了很久,也沒能阻止他,他對着她三跪九叩,然後喊了一句師傅,等到她應了,他才高高興興離開。
拜妖為師本就是修士的大忌,但他卻很固執,他覺得暮年就是上天拍給他的神,賜給他修鍊的秘籍,還給他做好吃的梅花糕。
她又開始期盼第六百年了,已經快要六百年了,她在這幻境裏已經六百歲了,儘管是作妖,她依然感覺到了衰老。
唯一不變的是她的容顏。
六百年和六百五十年,雲初和小傢伙相繼出現。
雲初對她的糕點評價還是一如既往,只有小傢伙每次全都裝進肚子裏。
雲初喜歡坐在梅花樹下聞香休憩,暮年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小傢伙喜歡在院裏修鍊,時不時還會練劍給暮年看,他說他每次在這裏修鍊完之後,就會進步很多,他阿爹越來越看重他了。
每一次雲初待上一會就離開了,而那個小傢伙閉關來找她,一待就是一年。
小傢伙總是師傅師傅地叫她,很討她喜歡。
她從不覺得時間過的快,在漫長的等待中,她一直都覺得時間流逝的很慢。
七百年的時候,她的頭髮全白了,白的和梅林里的白雪一般。
唯一不變的還是她的容顏。
雲初看不見她滿頭的白霜。
七百五十年的時候,小傢伙看見她的白髮,覺得白髮襯得她更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