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香囊
溫父說之前靠銀針還能減輕一些痛苦,如今連銀針也沒有用。
他問我有沒有法子。
我猶豫了一會才點了點頭,然後示意讓所有人都出去。
所有人離開之後。
我朝着他左手摸去,想看看他到底抓着什麼東西。
但他抓得極緊,我用力也掰不開他的手。
我輕聲喚了他,他緊皺的眉頭忽然有了些反應。
他忽然睜開眼來,看看清我的模樣,眼神有些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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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溫辰意此生最為痛苦的,便是親眼看着自己摯愛之人帶着對他的恨意去死。
但他最為欣喜的是,他抱着眼前矇著面紗的女子,聞着她身上熟悉的梨花香味,一遍又一遍念着她的名字。
那個可憐又可恨的小國舅爺,把頭埋在女子的脖頸中,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他一遍又一遍地數落着自己的錯誤,然後乞求那個緊緊擁在懷裏的女子,不要再一次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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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想到溫辰意雖然瘦弱不堪,力氣卻還這般大。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他緊緊地擁着我。
我險些沒能喘過氣來。
我的脖頸上感覺到溫潤的濕意。
我從未見他這般哭過。
分離的這一年裏,我以為我只要不恨也不念,我就能忘了過往的一切。
我輕輕撫慰着他。
然後輕聲在他耳邊道:
“溫辰意,好久不見。”
那個將整張臉埋在我脖頸里的人,更咽的聲音戛然而止。
身上暴起的青筋也平息了下去。
他漸漸的沒了聲音。
只是保持着抱我的姿勢。
一直不肯鬆手。
也不知道保持了這個姿勢有多久,直到我聽見那個人沉睡的聲音。
心底終是鬆了口氣。
其實我心底有很多話想問他。
我想問他:
分離的這一年,他有多想我?
究竟我是他的解藥還是毒藥?
我嘗試着想從他懷裏出來,卻沒能成功。
他就像是得到了一樣稀罕物件,緊緊禁錮着,不肯鬆手。
這時楚越在門外敲了敲門,問我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他或許是聽到屋內沒了聲音,想詢問一下情況。
我讓他一個人進來。
當楚越進來看見這樣一副場面,臉上是詫異和疑惑的表情。
我讓他別愣着,趕緊幫我一把。
他走到床邊,看着我和溫辰意親密的姿勢,無從下手。
他也試着從我背後鬆開溫辰意的手,卻也沒能成功。
我嘆了口氣。
難不成只能等他醒來再說了嗎?
楚越忽然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問些什麼,其實他心底也有答案。
在我開口的時候,無論是他還是江月瑤,都知曉了不是嗎?
只是我沒想過和他們相認。
過去的種種,在我心裏揮之不去。
我不確定江月瑤是否恨我,我也不知道楚越如何看待我。
於是我故意躲避他的眼神,然後又試圖從那個懷抱中出來。
然而我沒想到的是,楚越忽然說:“這一年,他過得很苦。”
我背對着楚越,淚水止不住從我眼角落下,將面紗也一同沾濕。
楚越見我沒什麼反應,繼續說道:“你不顧一切跳崖的時候,他險些同你一起去了。”
他又頓了頓,然後道:“關於你的事,他也同我們說了。”
關於我的事?我的什麼事?
楚越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他說:“無論你是誰,我都只記得你是我楚越的語兒表妹。”
說完這些話,他就離開了。
他輕輕地關上那扇門。
我回抱着溫辰意,面紗粘着我的臉,眼淚也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用着我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他道:
溫辰意,過去的一年裏。
我一直都很思念你。
既然我們無法相忘。
那便糾纏到底吧。
那個將我抱得緊緊地心上人,終於鬆開了我。
我將他放躺到床上。
他的左手終於鬆開來。
一個綉着梨花的半成品香囊。
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