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初見

chapter 1初見

2020年8月6日,下午三點十五分,意大利的貝拉吉奧小鎮。

“guarda,quellaragazzaea,giusto?”(看,那個女孩很美,對嗎?)一個穿着條紋襯衫的白皮膚的外國男人對他身邊的黑人朋友說道。

“aveteparlatodellaragazzaicapellilunghilagonnabluchesisiedesullasediasullago?”(你說的是那個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穿着一身藍色裙子的長發女孩嗎?)

“si.”(是的。)

“lavisioneebuona,quindiviosceresteinpassato?”(眼光不錯,那你要過去認識一下嗎?)黑人朋友拍了拍白皮膚男人的肩膀,詢問道。

白皮膚的男人的視線已經黏上了那個藍色衣裙的女孩,他像受了蠱惑般地,開始一步步地朝女孩走去。

而黑人朋友則在身後好笑地看着他。

一步,兩步,三步······快到了······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突然,那個女孩低頭看自己的手機,十幾秒后,在白皮膚的男人即將開口時,那個女孩霍地從長椅上站起來,一把抓起自己的米色小背包,拔腿就跑。這剛好和男人面對面地擦肩而過,同時不小心撞掉了男人手裏的冷飲。

“midispiace,hounaquestioneurgente.”(對不起,我有急事。)那個女孩回頭道歉,但腳步未停,之後更急匆匆地跑了。

那個男人還沉浸在女孩剛剛的回眸中:烏黑靚麗的髮絲,白皙精巧的五官,窈窕的身影,那雙眼眸里有着像科莫湖一樣令人嚮往的靜謐與安寧。

丁嚀氣喘吁吁地跑回自己的出租屋,立馬翻箱倒櫃地拿出自己的身份證、護照及其他證件,扔進了打開的行李箱,又胡亂將自己的電腦和幾件衣服塞進了行李箱。然後,一邊打電話訂機票,一邊迅速拉着行李箱去了機場。

凌晨五點整,從意大利抵達c市的航班落地。

穿着皺巴巴的裙子、套着牛仔短外套的丁嚀頂着油膩且雜亂的頭髮和濃厚的黑眼圈,步履匆匆地繞過仍是一臉睡意但強打精神的旅客們。

到了寬敞處,一股寒風鑽進下裙擺,冷得她牙齒打顫,脖子瑟縮着。

轉乘四個小時的大巴抵達a市。

八月的a市還是保持着多年的任性脾氣,想下雨就下雨,絲毫不顧及旁人的情緒。

丁嚀冒雨衝進一輛出租車裏,看着車窗外面聚集地越來越多的小雨珠,像淚:

嗯,我回來了,謝謝你這特別的歡迎儀式。

幾個小雨珠遇到了,連成了一條透明的水線。它可能會一路往下,也可能會偏了方向,中途凝住,就像沒有結尾的故事,不免令人唏噓。

漸漸地,車窗上原有的小雨珠都化成了水,新的小雨珠又重新出現,如此周而復始,外面的風景變得模糊而陌生。丁嚀沒由來地突感煩躁和不安,偏過頭,靜靜壓制着因車速飛快而引起的眩暈感。

半個小時后,丁嚀下車,來到欣康醫院。

在護士處問到任芮所在的病房后,就來了三樓。當她到了病房門口后,不放心,又再次抬頭確認了遍:3218。然後,她把手緩緩放上了把手,吐了口氣,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走到玄關盡頭:

一個女人穿着病服在床上翹着二郎腿吃蘋果,另一隻手則將手機貼在耳邊,眉眼飛揚地說著話,好不悠哉!床邊還站着一個身材高挑、扎着馬尾、光鮮亮麗的着白大褂的女人,而那女人正表情失控、目瞪口呆地看着因淋了雨狼狽不堪的自己。

丁嚀不得不承認,一瞬間,哪國的法律也沒用,她想殺了這兩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手術?”丁嚀神色淡定地盯着蘇靜申,語氣平靜地反問道。

“丁······丁嚀。”已經是欣康轉正醫生的蘇靜申最先反應過來。

於此同時,坐在床上的任芮慌忙放下右腿,翻身扯過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被子蓋過自己的身高,順帶將那咬了一半的蘋果也帶了進去。而這一切只發生在四秒左右。

丁嚀將行李箱丟在一邊、又折回去關住病房門。接着,她慢慢地來到病床前,一言不發地看着那具躺屍,輕手輕腳地拿過放在床尾的另一個枕頭。

蘇靜申欲言又止,卻最終什麼也沒說,背過身,揉揉額頭,低嘆了一句:自求多福吧。

丁嚀起先瞥了瞥枕頭,然後視線轉回到被子凸起的最上部,也就是某人的頭部。她兩隻手將枕頭平拿,朝某人脖頸到胸口的方位移動過去。倏然,丁嚀的眼眸閃過一抹厲色,使勁地將枕頭按在了某人的脖頸處。

這時,被子裏的人像剛被抓上岸的魚一樣死命地撲騰、掙扎,還發出“嗚嗚”、“嗚嗚嗚”的聲音。當丁嚀剛要加大手勁,略一鬆懈時,某人立刻上下齊使力,自行扒開了被子。

“丁嚀你個······咳咳,臭女人,剛······剛回國······就······來,咳咳咳咳,謀殺我,你······”像被人薅過頭髮、臉憋得和西紅柿一個色的任芮一邊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不是早就要去往西方極樂世界嗎?你不是要我來見你最後一面嗎?我到了,你也該啟程了。”丁嚀淡淡地回道。

任芮想要發怒,卻又心虛,神色閃爍,不敢與她對視,只好假意去找那被連累得慘不忍睹的半塊蘋果。

任芮,丁嚀的死黨。她倆從初中到高中,就一直在同一個班,因為互相把握着對方的把柄和糗事,所以她們的孽緣維繫到現在。

蘇靜申,丁嚀的死黨。她倆是從大學成為好朋友的。因為她倆在宿舍都屬於那種不討人喜歡的直性子、情商略低的人,所以,負負得正,兩人就自然而然地聚集到了一起。

“說吧,用這麼自殘的方式把我叫回來的原因是什麼?”丁嚀不理任芮那女人慾蓋彌彰的粗俗演技,直接開門見山。

“你剛回來,一定沒好好休息吧,看那黑眼圈重的······”任芮挪到丁嚀身邊,心疼道。

“那我先走了。”丁嚀打斷任芮,轉身拉行李箱,欲開門先行。

“站住——”任芮正色地喊道。

“要做手術的是位垚,他已經昏迷兩個月了。”

“手術的成功率是39%。”蘇靜申補充了句。

丁嚀的大腦“嗡”地炸開了,有什麼東西在四處逃竄,四處碰壁。全身像剛剛浸過冰水的海綿,沉重、寒冷,令人想即刻倒在地上睡一覺:

她們在說誰呀?是誰昏迷了,是誰要做手術?

不,不會是那個人的,怎麼可能?開什麼玩笑?他前不久還接受採訪呢。

我一定是感冒了,才會聽到是他,一定是的。等我睡醒了,真相就不是這樣了。

“丁嚀——”

“靜申——你快看看她!!!”

“發燒了。”

······

晚上十點整。十四樓,icu病房1445。

丁嚀在門口躊躇了半個小時了。她還是沒有勇氣去推開那扇門,一如當年,她不敢通過回家的那個“生死點”。

“叮”,電梯開門的聲音,有人來了。

丁嚀轉身跑進較近的樓梯間,關上樓道里的門。

過了一刻,丁嚀一跺腳,頭頂的感應燈隨之亮起。她坐在階梯上,臉貼着膝蓋。橘黃淺淡的燈光,像小時候屋子裏沒電時點燃的蠟燭,嚇退了黑暗,給人平添了點暖意,也讓人的記憶開始回溫:

2009年的夏天,b市。下午兩點五十左右,太陽正是惡毒的時候。

那時候的丁嚀穿着媽媽新給她買的藍色短袖和牛仔九分褲,急忙忙地跑到了東曉高中118班的門口準備報道。

可她發現,118教室的門上竟然拉着鐵鏈,而其他教室的門要麼敞着要麼沒拉鐵鏈。所以她低聲言語:“是不是118班還沒人來呀?應該······是吧,我等等吧,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過來。”

十分鐘后,三點整了。她又道:“不對啊,已經到三點了,不可能一個人都沒有。是不是我走錯教室了,還有另一個‘118’?”

又十分鐘后,丁嚀有點心焦了,想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她不知道去哪兒問。這時,走廊里經過一位波浪卷的阿姨,看見她后,阿姨問:

“孩子你站這幹嘛呀?”

“我······我來報道”。丁嚀小聲卻難掩焦急地答道。

“那你在哪個班呢?”

“就這個。”

“那你怎麼不進去呢?”

“可······可是門好像是關着······的······”

沒等她說完,她就眼睜睜地看着阿姨隨手把那鐵鏈拿開,一推門,門開了······

而且,更令她驚恐的是,包括老師在內,滿教室的人齊刷刷地看向門口,安靜無聲地盯着自己。

丁嚀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心臟劇烈地抖動着,不知道該怎麼緩解這種比較尷尬嚴肅且緊張的氣氛。

老師上下掃了掃丁嚀,接着視線對上了丁嚀的:“你找誰?”

丁嚀結結巴巴地回道:“我······我······是來報道的。”

“哦,你叫什麼名字?”

“丁······丁嚀。”

她下意識地揉了揉小鼻頭。

老師翻了翻她手裏的名單,然後又翻回第一頁:“丁嚀,嗯,在這兒。”接着又看着她,“正式上課的時候不能這麼遲了,先隨便找個座位坐下吧。”

丁嚀點了點頭,避開別人射線般的目光下,飛快地掃了一眼教室里的空座位——左邊最後一排外座,唯一的空位。她趕緊小跑過去坐下。

“中考考得前十名的同學都聚集在我們這個班了,我們是個精英班······”

當丁嚀終於不用像猩猩一樣被人圍觀的時候,她終於抬起了頭,想親自目睹一下從後面看向前方的“別樣風景。”

不料,她的視野面積被前方的那個背影佔去了大半:

這是一個男生的背影,總體上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很瘦,也很高。他的坐姿很規範,肩胛骨突出,脊背略彎。他低着頭,像在寫什麼東西。

令丁嚀印象深刻的不是這個,而是,這個男生穿着校服,關鍵這不是東曉的校服——黃色,是四初中的——藍色。她又偷偷低頭從桌子下面看了下,發現褲子也是四初中的藍色。

她心裏暗嘆:這位兄台膽子真大,一開學就給東曉來個下馬威,他這是要表達對東曉的不滿,想和四初中永遠在一起的決心嗎?

尷尬的是,她不自覺地嘆出了聲。

很明顯地,前面的男生脊背一僵。丁嚀趕緊捂嘴,低頭作鴕鳥狀。

“現在開始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說話的是他們的班主任——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長相普通,穿搭很潮,也是一頭的波浪捲髮。她姓明,叫明麗真,他們私下都叫她老班。丁嚀感覺她會是個非常嚴厲苛刻的老師。後來的一切,都印證她的想法是對的。

“我叫楊數,是四中的。我最喜歡籃球和數學。在今後的學習中,你們如果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丁嚀並沒有多大的興趣,當這個男生說到“四中”時,她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下前面這人的反應。然而,她並沒有發現什麼,這位兄台頭都沒抬一下。

當她歪着頭去看時,才發現這個叫楊數的男生是雙眼皮,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

“大家好,我叫高媛媛,不是《倚天屠龍記》裏的那個高圓圓,而是名門淑媛中的‘媛’。”

“我叫關雅珊,我喜歡語文和詩詞,很高興認識大家!”

“大家好,我叫沈敏敏。我喜歡音樂和小說,大家平時也可以叫我敏敏。”

······

輪到丁嚀這一列了,她緊張地不斷揪自己放在褲兜里的小筆記本,同時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說個名字就可以了,不要認真地看下面,不要認真地看下面······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大家好,我叫王戈,我和楊數一樣,也是四中的。”那個光頭的男生完了又誇張地大喊了句,“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位老大——”

丁嚀聽到這,不自覺地抽了抽嘴角。

下一秒,她就看到自己前面這人站了起來,也聽到了板凳被人用腳往後踢了踢的聲響。

丁嚀好奇的視線追隨着那人走上講台,看到他轉身,開始介紹自己:

“我叫位垚。垚,是山高的意思,它念二聲,不是四聲。”

寂靜了三秒后,教室里響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鬨笑聲。

丁嚀並沒有笑,她還在回憶自己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他身高在一八零左右,留着簡單的短碎髮型。五官屬於獨一無二的上品,單拎一個出來都能令旁的男生甘拜下風。他嘴角掛絲輕淺且疏離的笑意,像是為了配合語音而特意擺出來的。然,那雙眼眸卻不同:當你看他的時候,你會被他眼眸里的那種專註和認真打動,進而被吸進不知名的漩渦中;當他看你的時候,你會從他的眼裏看到一片星辰大海,而你,就站在那片星海的中央。

丁嚀不幸中招,所以······她被自己的新同桌——沈敏敏,推搖數遍后,才猛然發現:自己被略過了。

、雖然有點小失落,但更多的感受是:呼,終於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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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叮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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