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篇 第八章 邑水氏
姜燁又摩挲了一陣發現羽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與肩骨連接，那些由百鳥編織的禽羽現在就如同長在他身上一般，每一次的浮動蕩漾都牽動着他的整個神經，特別是那一枚赤紅的焰羽就如同從身體中長出一般再也難以割捨。
再將目光投向奚洛那邊，姜燁發現兩人皆以脫水昏倒，周圍的山林焦黑一片沸騰的湖水也露出了底部突兀的岩石，儘管姜燁所激發的金烏本源力量不足大日金烏的千分之一，但就結果而言這足以比肩新生神靈的存在。
姜燁趕緊來到兩人身邊，檢查時發現奚洛腰間水囊中的水還有剩餘，於是對着奚洛的蒼白乾枯的嘴唇灌了下去，誰知清水一靠近奚洛的身體就如同活了一般自行在奚洛的體內穿梭，融入血液修復缺失的水分，很快她就蘇醒過來。
奚洛靠在一株炭黑般的孤木上，看着眼前的姜燁久久說不出話來，心間有無數個問題但就是難以言語，忽的她又想起身旁的奚澤，看着他那幾乎乾癟的身體，操縱着湖底的沸水幾經波折轉化為溫度適宜的清水送入奚澤的體內，並用手掌貼的奚澤的身體，操縱他體內各處血液的流動，恢復生機。
“你的樣子似乎變了。”良久奚洛終於開口，但這並不是她正真想要問的問題。
姜燁摘下面具，目光垂落在腳后的河流中，不只是他的外表，他的臉也有些許的改變。
深黑的瞳孔染出赤紅，乾枯的面龐恢復了圓潤卻顯得更加銳氣，羽衣也恢復了原本的模樣變得更加豐滿，與此同時各色的羽毛中滋生出幾枚金色的熾羽，身體骨架似變的更加輕盈，雙足縮小了一圈卻能恰好支撐柱身體，而這些身體上的變化姜燁除了覺的有些瘙癢外並沒有其他的不適感。
“還好。”啟用巫骨中神靈本源的力量，本身有着面臨變成神靈物種的風險，某種意義上來說如能成功接納神靈的全部力量，那麼將徹底取代神靈，但人族的身體哪怕是其他生靈的身體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承受神靈的力量。
姜燁是想成為太陽，可卻不想成為神靈。動用神靈本源的力量並非他刻意而為，只是再次見到那噩夢般的水生鬼蛇藤，那日的情景再一次的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恐懼、無助、挫敗、悲痛在那巨物的陰影下他連動用神靈本源的力量都做不到，而這一次藉由身體恐懼的本能動用了那股力量，也許眼前的敵人並不如那日強大但也沒有後悔的餘地。
自己的身體已經進入了金烏化的狀態，通過巫骨使用神靈的力量並不會加劇這個狀態，而如果再次打開巫骨使用神靈本身的力量，下一次也許不會變成金烏，但下下次就不一定了。
“你變得...有點像金烏。”奚洛仍舊口是心非的將話題繼續下去。
“沒錯，這就是使用神靈本源力量的代價，相信你也聽說過。”姜燁重新戴上面具，赤黑的瞳孔越發的駭人。
“我一共有三次直接使用神靈本源的力量，相信你也看的出我的臉越來越蒼白，在我頭頂之上甚至長出了凹凸的圓角，而你一次瞳孔就染出赤紅，羽翼也已長出，雙足變得纖細。看來巫骨中神靈寄宿力量越多，直接使用這種力量時神靈化的狀態也會加劇。”奚洛撫摸着自己頭頂那凸起的圓角感慨道。
“走吧，土螻的事情已經解決，連湖水都已經解凍，這個冬天邑水氏不會再缺水了。回你們邑水氏吧，剩下的事等到了邑水氏再談。”面對接連的戰鬥以及化身神靈姜燁有些累了，整理了一番羽衣靜靜地立在奚洛奚澤兩人的身前。
奚洛看着他羽衣間熠熠生輝的幾葉熾羽，猶如那心間的明火終於按捺住心頭的震撼與言語點了點頭，回頭又看了一眼幾近乾涸的湖水對邑水氏未來的擔憂又加重一分。
兩人扶起昏倒在地的奚澤，向著山林的深處漫步前行。
一路上山林中的生靈似乎都失去了蹤影，平時異動的草木不在搖曳老老實實扮演者沉默者的角色，遊盪的凶獸野獸似是嗅到了神靈的氣息遠遠避開不在出現。
走了許久撥開密閉的參天草木，進入怪木異植環境之中，這本是山林中最詭異且最危險的地方，而現在它已成了守衛人族最後屏障。
在避開所有極度危險的植物后，走進一顆巨大草莖後方，印入眼帘的是幾株形同水缸般粗壯的植物，他們交錯纏繞結出葉果懸挂空中，有幾枚果實掉落在地，頂端被人切開了大口，而裏面則回蕩着清澈明亮的水。
“我們邑水氏之所離不開水源，並不是我們邑水氏缺乏用水，而是我們整個族群生活在一株稱為爬天藤的巨藤之上，這種巨藤每天都需要大量的水來汲取營養，否則就會瘋狂的伸出藤鞭汲取所有含有水分的東西，邑水氏的巫覡能夠控制水的流動能從其他地方運來清水滿足巨藤的需求，只要我們能不間斷的提供水源巨藤就不會暴走，其他的巨木怪草也不敢在巨藤的地盤上肆意妄為。”
“在這處地方離水源之地有些距離，平時有巫覡在供水不會有什麼問題，而一但到了冬雪之際，河水凝結冰，我們無法透過冰層調動河水，只能出去尋找未凍結的水源。”
奚洛邊走邊與姜燁解釋。
姜燁跟上看去，一株堪比巨木的藤蔓攀爬着崖壁向天空伸展而去，而在巨藤扭曲蜿蜒的主藤崖壁之上，開鑿了數十個供人族居住的石洞，在爬天藤的腳下的空地之上竟開闢了少許的土地種着一些不知名的植物。
“巫。”守衛在巨藤入口的邑水氏族人見奚洛回歸，只手附於胸前微蹲做禮。又見姜燁神情微微有些詫異，但依舊作禮，最後他發現姜燁背負着的人竟是奚澤，神情有些焦急，“巫，覡這是怎麼了，族長！族長！。”
還不等奚洛回答一位老人從近處的崖洞中奔出，速度之快讓人很難覺得這是一位年近半百的老人。
“族長，澤受傷了，找人帶他去休息。”
“什麼，覡受傷了。”聽聞奚澤受傷，族長趕緊上前查看，剛拉起奚澤的胳膊就被上面幾個血窟窿嚇了一跳，連忙叫來了族中一旁耕作的族人將奚澤帶了下去。
“巫，聽說山林中出現了一個太陽，你沒事真的太好了。”看着奚澤被送了山洞邑水氏族長這才放心，又回頭看向奚洛，忽的又發現了站在一旁的姜燁
“無夜氏巫覡，姜無夜。”
在氏族部落中，人族稱自己的巫覡為巫或覡，而在稱呼其他氏族部落的巫覡時，必須要使用稱號。
“老朽見過姜無夜。”族長向姜燁做禮，眼神忽的遊戲震驚，隨後平和了下來。
“異象過後林間有沒有出現其他情況。”奚洛嚴肅地問道。
“有，據狩獵的族人傳回消息，部分沉眠的野獸因為異象的出現而蘇醒逃散，而活躍的野獸也在林間四處竄逃，又因為都逃竄在一起進行了一番廝殺，最後向東邊去了。”
“東邊，那是青武氏，他們有三位巫覡個個兇狠暴戾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就這樣吧。”
交代完族中的事物奚洛領着姜燁踏上爬天藤的主藤，徐徐而上俯瞰這片天地，不論巨木怪植此時在姜燁的眼中顯得如此渺小，不知怎的他覺得這種感覺似曾相識，遨遊於天穹之上，俯瞰萬物生靈。
這是金烏記憶嗎。姜燁如此想到。
“到了，前面便是東望氏居住過的崖洞，你先去查看，我去處理一下傷勢。”奚洛指着前面的一個崖洞說道。
姜燁點點頭，這才想起奚洛雖然表現並無大礙，但遭受那朱厭兩次致命的襲擊再因為自己的金烏化所帶來的灼熱，說沒有受傷那是假的。
姜燁獨自一人走入崖洞，裏面的佈置非常簡單一張由植物藤蔓編製的吊床，以及一張石桌，一張石椅，除此之外就是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那密密麻麻的刻痕。
姜燁亮起羽衣間的熾羽，光明瞬間就照亮了整個房間。
石壁之上，朱厭、土螻、水虎、禍斗、蜚、鬼車、畢方、大風等等凶獸皆刻有簡約的畫像，每副畫像的下方都刻有一段象形文字的記載，另外姜燁還發現了一些出自大荒石刻的記載，對於人族現存的口頭傳述的方式對於大荒石刻的記載難免會引發一些錯誤，但文字卻不會。
姜燁此時犯了難閱讀遇到了障礙，他認得字卻認不全，文字本是曾經的部落首領伏羲氏所創，再由各氏族統籌整理形成統一的文字，那時候文字是巫覡必須要掌握的知識之一。而現在人族部落分崩離析，神靈沉寂，人族躲進山林各自為營，文字的作用也大大減少，文字的傳承也隨着巫覡快速更替而逐漸斷層，無夜氏的巫覡更替並不頻繁但時至今日所傳承下來的文字也並不多。
盯着石壁上的時刻看了許久，姜燁只能爭取將每一副石刻的畫像記於腦中，將不懂的文字也記於腦中，先前他率領族人前往大澤並沒有做足準備，只是單純的以為憑藉神靈的力量就能夠輕鬆回到大荒，但當夫諸的出現，水生鬼蛇藤的出現，無不說明那時的他過於自傲與自大，以至於葬送了整個族群。
但姜燁相信他們還都活着，還在大澤的某處等待，等待自己的救援。自己必須重整旗鼓以最好的姿態再次向大澤進發。
姜燁捏緊了沾滿汗漬的手，他必須這樣認為。
“喂，你就是那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