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篇 第二十三章 大澤之行（三）

夜，格外的寧靜，潮水湧起的聲響回蕩在耳畔，清冷的風拂過面龐，懷中伊人的溫暖猶存不散。

此時此刻大澤之中也唯有這般才使人舒心。

“月，我會帶領族人們安全的抵達大荒。”姜燁撫過姜月的發梢，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

“但你不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嗎。”姜月仰望着星河璀璨的夜空，在哪裏唯獨西方的星空空無一物，“我並非不信任你，而是這件事情以前的巫覡為何沒有做，他們所擁有的力量與你是一樣的，為什麼他們沒有做出與你一樣的選擇，而是選擇在山林中繁衍族群。”

姜燁沉默不語，在他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一切的利害關係他也是心知肚明，若是成功那當然不錯，可若是失敗...整個族群都要為之受難。

“你父親也和你一樣都想成為無夜氏的太陽，但他也沒有做出這個決定。你父親的為人你自當清楚，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無夜氏的巫覡都不是懦弱的人，他們為什麼沒有做出和你一樣的決定，這些天我想很久，就在剛剛我終於明白了。”姜月低頭手掌撫摸在姜燁被火焰灼熱的雙腿上，“因為他們清楚這個選擇一旦失敗付出的是整個族群的代價，燁你這是在用整個無夜氏與天地對賭。”

姜燁沒有說話，只是將她摟的更緊了。

“也許天亮了潮水就會退去，那時候我們還有迴旋的餘地。”姜月澄澈的目光對上姜燁漆黑的眸子，那眼中的人影縹緲虛幻但姜月仍將他鎖在目中。

“五十三，自無夜氏遷徙山林以來，上千的族人如今只剩下五十三人，能夠狩獵二十三人，傷病五人，孩童十人，失蹤四人。再加上一位巫覡，這就是現在的無夜氏。父親還是巫覡時無夜氏也過百人，而幾番災劫過後如今只剩五十三人。”

姜燁的嘴角暗自垂下，目光渾濁無光，如若繼續下去無夜氏又能存在多久，神靈沉寂，人族末路，這洪荒山海早已將人族排斥在外。

姜月回頭掃視着林間休整的族人，每個飢瘦的面龐上都遍佈着清晰可見的愁容，有人為此行擔憂，有人為食物擔憂，有人為無夜氏擔憂。

“無夜氏只有我一位巫覡，無夜氏沒有退路。”姜燁目光終於再次定格，在前往大澤的路上每時每刻無不在反思自己的決定，一次次堅定一次次放棄，而現在既然已經進入大澤那麼也唯有繼續走下去。

“也唯有我才是無夜氏的太陽。”

一夜再無話語，兩人相依在林間沉入夢中。

第二天，天明。

“覡，我們現在該往何處走。”

走出休整的山林，一眼望去便是昨夜漲潮的沼澤，現在潮水如昨日般平靜亦沒有傳出蠕動的聲響，只是水位依舊沒有退去，這也斷送了部分族人期盼巫覡回心轉意的念想。

“山林居南，大澤居西，前往大荒得向東北行。”姜燁回憶着昨夜的滿天星象，目光投向靠近沼澤的一個方向，哪裏是同樣是一片的茫茫水域。

沼澤中的潮水水應該是來自那片水域。

“可覡，我們都不會游泳。”族人們面面相覷都將目光投向了姜燁。

姜燁也頗為糾結，這片水域看似浩大卻不知究竟如何之大，水流方向雖與東北同行，若乘木而行不知會用上幾日，他們人數雖少但食物儲備更少，若不能及時補充就這樣漂泊在水域上，也無法堅持多少時日。

“沿水域的邊緣走，一有危險我親自解決。”最終姜燁下了這個最危險的決斷，在水邊行走最容易遇見棲息的獸群，只好在心中祈禱大澤之大水域眾多，獸群出沒不會出沒的如此頻繁。

一行四十九人，除去進入大澤時失蹤的四人這便是無夜氏最後的掙扎。

大澤之中水域遼闊，平原廣布，與山林之中的密林重山完全就是不同的世界，獵食的野獸也格外的稀少，平原大湖之上一覽無遺，唯有飛魚越出水面貼水滑行，偶爾幾隻雀鳥翱翔而過從不落地棲息。

這樣一番景象映照在姜燁的眼中卻是顯得如此的突兀，這樣一片安全寧靜的天地，姜燁可不會相信會在大澤中出現，如若大澤真像眼前一般靜謐，那人族為何還要退入山林，大澤中的環境不比山林優越。

“全部離開水邊，我需要重新規劃路線。”姜燁指揮着族人離開水邊，將族人聚攏在一處草木興盛的地方。

有了生靈的出現也意味着危險的降臨，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從漆黑的水底躍出什麼東西。

姜燁警惕的將目光投向不斷有飛魚躍起的水面，清澈的湖水之下是光也滲不進的黑暗，以及若隱若現的詭異色彩。

“覡，那接下來該怎麼辦。”族長來到姜燁的身邊問道。

“不能急於求成，我們得放慢腳步。”姜燁又思考了許久仍是得不到最好的方案，先前他的決斷過於草率，大澤絕不會像表面一樣平靜，要想安全渡過大澤必須儘可能知道這裏會發生的所有危險。

“覡，快看水上有血。”這時一名族人指着水域上的一攤血跡喊道。

姜燁回頭去看果真有幾縷血跡在水面上緩緩暈開，看方向是從來時的沼澤中漂來的，因該是沼澤中發生了什麼變故。

他快步上前幾步想要一覽沼澤之中的情況，然而他卻發現了奇怪的一幕。

被潮水淹沒的沼澤之上什麼也沒有，別說血跡，連飛魚也尋不到蹤跡。

他又回頭看向留有血跡的那片水域，血跡雖淡但依然還存有色澤，但那血跡就像是憑空出現，或許來自水底也說不定。

“覡，前面也有。”又有一個族人發現了血跡，不過這次卻是在前方。

姜燁抬頭看去，血液還未淡開色澤飽滿，是新出現的血跡。

“覡，這邊地上也有。”這次是姜陽在水域的岸邊找到一處新鮮的血跡。

“這邊也有。”

“我這裏也有。”

族人們都陸陸續續發現不明生物的血跡，這些血跡出現的都極其詭異，在來時的路上他們都未曾發現這些血跡，這些血跡就像是突然出現的一樣遍佈在大地水域上，先前就已經有族人失蹤在加之現在詭異的情況，所有人的心中一種名為恐懼的情感正在上涌。

“覡，這…這該怎麼辦。”族人們開始慌亂，孩子們撲進各自父母的懷中，族長杵着木杖哆哆嗦嗦，人心惶惶。

“燁。”姜月靠了上來，抓緊姜燁的手。

姜燁靜靜的站在原地，從他冰冷的面具之上眾人看不出任何的神情，忽的他突然仰頭望天，一對眸子鎖定了天空中唯一的身影。

眾人見此紛紛抬頭仰望，卻見一頭褐色的怪鳥正在雲層之中徐徐飛行，而怪鳥的所行之徑都留下了點點的血跡。

“都別動。”幾乎同時姜燁低聲吼道，他竟然沒發現這個悄悄接近的傢伙，沒有聲音，沒有動作，有的只有緩緩滴落的血。

姜燁定睛向那怪鳥看去，卻發現那傢伙的頭上長着九個奇怪的包，但再看的仔細一點那哪是什麼大包分明就是九個怪異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