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首籌，此是誰作
旁邊候着的童子走將過來，看了一眼落款姓名，問都不問，直接就將蘭兒寫的那份撕碎了。
那邊吳持見狀，解氣道：“沒有真才實學，也來渾水摸魚。”
原本想要渾水摸魚讓人代筆的看了看旁邊的童子，都灰頭土臉地忍住了，心中基本都在大罵：怎麼與去年不一樣？
去年雖說不拘一格取才秀，實際上依舊是士族鄉紳為家中無功名之人謀利的名利場。
可笑這免試取生員的形式，讓定羌道內的底層選才更加腐敗。
建平帝也許早就料到有此情形，故而讓趙近自砸自腳。
那童子道：“各人座位均以持帖者相關，今日來賓均可作答，以助茗會雅興，但貴主有令，不得代筆。”
顯然座位的安排已經實名。
因此若是私自換座者，亦作無效處理。
之前被吳持換了位又沒回來的那人，看向吳持的眼光都帶着恨！
蘭兒不是第一個給撕了宣紙的人，看過去的目光也就一瞬，更多的是好奇。
但她感到稀稀疏疏的目光看過來的那剎那，委屈與羞恥的淚水不爭氣地滑落。
秦沐再不想爭啥，此刻也不能置之度外，反而將責任攬身上，對童子道：“事不關她，代寫均是我的主意。”
李隆西雖然事後要被責杖，此時也沒人限制他的自由，他思索再三，也埋頭寫了他自認為的答案。
他抬頭時，也注意到了秦沐居然也在賓客之列，朝他眼神示意。
童子卻不理會秦沐，又是佇立旁邊，不言不語。
秦沐的話引來了他人鄙夷，吳持隔得不遠，嗤笑道：“茶宴茗會豈是你魚目混珠之地，還要讓女伴作弊，簡直可恥！”
連遠處的語蝶都探過目光。
秦沐卻不生氣，站起來也不管有沒人理會，抱拳道：“在下秦二狗，求名心切，才想出這代寫的主意，我願意退出今日茶話會。”
說完，依舊是坐下，並不覺得難堪。
引起鬨堂大笑。
茶話會是低俗的說法，才秀哪裏會自低身份？
秦沐自曝小名，而且毫不掩飾，正是替蘭兒擋住了所有的委屈。
“這人既然叫二狗，人模狗樣，卻想做人上人，可笑不可笑？”吳持又開口諷刺。
連帶着看蘭兒的眼神都帶着憐憫，似乎在說你選的是啥玩意？
上官穎兒都想過去把吳持歹毒的嘴給撕了。
“不是，是我……”蘭兒一看秦沐的擔當，怕他真的退出，什麼委屈都拋到九霄雲外，只想維護他。
秦沐壓住蘭兒的肩膀，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只是個賣魚的，臉皮給曬厚了。若不是我求你，你何來這受屈！”
蘭兒被秦沐這麼勸慰，倒也覺得自己剛剛小題大做，又是被秦沐的氣概傾倒，低聲道：“你的筆墨紙硯還在，就算不會，你也寫一寫，算我求你，好不好？”
錯過了今天，秦沐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
蘭兒一急，把筆墨紙硯往秦沐面前推。
秦沐嘆氣，當趙萱的題目出來時，他已經有了答案，仿如他生來便腹有詩書氣自華，胸有點墨懷若谷。
甚至於琴棋書畫似是與生俱來的技能。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他腦子裏會冒出滿腹經綸。
此刻他腦中突現一種作畫手法，一時技癢，就想實踐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是否可行。
但他真的只當是陪蘭兒來，看透吏治如此。
爭與不爭，小小生員亦是士族鄉紳的控制中，若爭，寒門難貴，後續麻煩無窮。
所以秦沐並無意功名。
秦沐已有答案，可若故意寫錯，又不願如此做作
不過事已至此，秦沐皺眉接過筆墨紙硯，裝作冥思，手指有意無意在宣紙上壓出了筆畫。
忽然，秦沐一不小心，將研好的墨汁打翻在宣紙上。
秦沐好似手忙腳亂不已，忙將宣紙拿起，拚命吹氣。
可越吹墨汁越散，蜿蜒無規則。
秦沐唉聲嘆氣不已，對蘭兒歉意道：“對不住，蘭兒，我就是一鄉野漁夫，上不了檯面。算了，這事我做不來。很高興你今天帶我來開眼界。”
蘭兒氣結，怒其不爭，只覺秦沐破罐子破摔。
無顏再呆在這，蘭兒起身便走，傷心至極。
秦沐追了上去，想藉此和蘭兒說個明白。
上官穎兒見那沒有落款的宣紙，滿目黑墨，雜亂無章，便是三歲小兒的塗鴉都比這強。
“難道是我想多了，他真的只是個漁夫？”
語蝶見蘭兒氣走，讓許清跟着去。
秦沐在蘭兒後面故意結結巴巴地解釋：“蘭兒，今天你也看到了，我見識短淺，平時也就附庸風雅，遇到真場合就膽怯了。我骨子裏頭認為書生文章不值錢，以後我不會再聯繫你了。”
把自己說的是一文不值，也算是正式和蘭兒攤牌。
許清和蘭兒私交極好，追上秦沐就是一頓罵：“好你個秦沐，不分場合，不學無術，我呸！”
秦沐被啐了一口，也不生氣，笑嘻嘻：“許清姑娘，你說的對。”
“你，你……”許清氣死了。
蘭兒忽然剎住腳步，轉過身道：“那被撕碎宣紙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要挺身而出維護我？看我出醜不是挺好的嗎？”
秦沐啞口。
“清兒，陪我！”蘭兒心裏頭難受，不想再見秦沐。
望着她們往島外出去，秦沐終於舒了一口氣，也往外走。
半炷香的時間到。
除了無效的，其他的宣紙都要收回。
到了秦沐的那幅，童子還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收了上去。
果然，答案離奇古怪。
很快，結果陸續出來了。
凡是趙萱覺得可以的，陸續貼了出來，並讓寫對者進行解釋。
黃子寒的答案是一‘泉’字。
‘墨’字上半部分為顏色中的‘黑’，下半部分為五行中的‘土’，而‘泉’字上半部分為顏色的‘白’，下半部分為五行的‘水’。
墨字五行為水屬性，與泉字二字詞性相同，平仄相對。
聽了黃子寒的解釋，聽者都恍然大悟，那些以五律七言相對者，暗暗搖頭，直道可惜。
語蝶的答案是一‘泊’字。
李隆西原先寫的是‘汁’，因潦草而加了無意的幾筆成了‘波’字，後來受了啟發，採用了諧音的‘泊’字，歪打正着，倒也合適。
墨字上下結構，泊字左右結構，乾坤左右，也還工整。
其他的答案，如何都差強人意了些。
等了好久，就在大家以為黃子寒奪得首籌時，秦沐的那幅也被貼了出來。
奇怪的是這次是隨從出來傳話。
受了趙萱的意思，招遠東一臉的不可思議，雖然不解為何，但還是宣道：“此是誰作，當得首籌！”
聞言，人群滿是一片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