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讓你滾
前幾天才下過雨,雨水打濕街道讓騎行變得更加容易。
從黎安市到崎水村,足足有十二公里的路程,自行車騎了一路,走走停停,一個小時才走了一半,因為路不是一直平坦的水泥路,從進入郊區道路就坎坷了。
過了城鄉結合部,又變成了土路,好不容易走完土路,自行車騎到石崗鎮,站在通向農村的路口,望着看不到盡頭,窄的只能容納兩人並肩同行的泥巴路,徐海州只能把母子二人放下來,推着自行車步行前往崎水村。
這年頭公共設施落後,連接城鄉的公交車還沒開始發展,農村人想進城或者城裏人想進農村,要麼走路,要麼騎自行車,當初喬燕回農村接喬露,也是騎自行車來的,不過不是她騎,是派了袁江河來接她。
那一次返城喬露也是帶著兒子,手裏還拎了行李,不多但也是負擔,來回把袁江河折騰地真夠嗆,揚言一輩子也不要再來鄉下。
“辛苦你了,農村條件差,等會兒到家可能也沒什麼好吃的給你。”
“沒事。”又不是天天來回走,偶爾一兩趟也能忍受,況且來這一趟是為了娶媳婦兒呢,想想不覺得累,反而挺開心的。
喬露心疼地掏出手絹給徐海州擦汗,他停下腳步,直到額上汗水被她擦拭乾凈,才又繼續前行。
“衣服我幫你拿吧。”
徐海州熱地把大棉襖脫了,接下來還有五公里要走,更要出汗呢。
他沒逞能,棉襖遞給喬露以後繼續推着自行車走,因為推着車,他還不能跟母子倆並肩而行,喬露在前面帶路,徐海州就在後面跟着。
喬安小朋友不矯情,累得哼哧哼哧也不喊苦,安安靜靜在媽媽的牽引下向前進。
農村的土路不好走,尤其是雨後,盡量找乾燥些的地塊踩,若是不小心陷入泥濘,得使不少勁才能把腳拔出。
喬露是土生土長的城裏人,走這樣的路其實也不好受,每一步都走地艱難。
“你們北方農村也是這樣的泥路嗎?”
徐海州搖頭,抬手擦了把汗:“不太清楚,沒怎麼下過鄉。”
“之前不是知青上山下鄉嗎,你沒去?”
徐海州還是搖頭:“那時候我升學,沒去,原因也有點多,一句話解釋不完。”
總之沒去就是了。
喬露沒繼續問,這事兒知道不知道對她沒什麼影響。
走得累了三人就停下來休息,正好有自行車,能坐上去歇歇。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倒挺有幾分溫馨的味道,連帶着身體的疲憊似乎也消散許多。
冬天的農村不好看,路邊都是掉光了的樹葉枯枝,一路走來不是綠就是黃,偶爾幾隻老鴰掠過,更為冬日添上幾分凄涼。
五公里路歇歇停停兩個小時才到,從黎安出發一共花了三個小時左右,總算看到了崎水村村口那標誌性的大榕樹。
一行人走路的腳步都輕快起來。
冬天沒什麼農活,正是農閑十分,除了每天下地翻耕土壤保證來年好耕種以外,村民們有比往常更多的時間休息。
不論熱天還是冷天,村口的大榕樹總不會缺人。
這不,喬露剛領着徐海州進了村,齊刷刷的目光跟了過來。
隔得有點距離,那邊看過來這邊喬露也眯眼瞧,都是些不怕冷的小年輕,圍了大概七八個,都是喬露認識的。
她今天穿得漂亮,一改之前在農村灰撲撲的打扮,身邊又跟了個人高馬大的徐海州,有人覺得她眼熟,又因為徐海州在旁邊沒敢認,直到人都走出去好幾米遠了,才有人納悶地問。
“剛才那女同志,是不是有點像喬露?”
“好像是,但那男的是誰?”
“不認識。”
“不是還有個小孩跟着他們倆嗎,呀!好像真是喬露!”
小年輕們一哄而起,保持着差不多七八十米的距離跟了上去。
喬露扭頭,瞥一眼又很快收回:“估計覺得像我又覺得不像,沒敢認呢。”
比起黎安市初具雛形的時尚弄潮兒,崎水村的村民就顯得太樸實了,放眼望過去,全是灰黑色或自染藍色土布棉襖,喬露這身花布棉襖就更顯得打眼了。
徐海州回頭一望,笑起來:“說明你變化大。”
“有嗎,其實就是換了件衣服。”喬露笑笑,鬢角碎發撩到耳後。
徐海州看她一眼,每一眼總不由得在心裏感嘆:他對象確實很美。
從村口到喬家差不多還有□□百米,都說近鄉情怯,喬露沒什麼感覺,倒是喬安,一進村就開始緊張,步伐也逐漸減小。
他很怕,他害怕這裏,不想回到這裏。
“媽媽……我們要一直在這裏嗎?”
喬露捏捏兒子的小手,握了滿手的汗。
“不會,我們回來看看外公外婆,很快就走了。”
喬露的話給喬安小朋友吃了一記定心丸,步調總算輕快了起來,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前方樹林裏突然竄出一個用尿素袋子縫褲子穿的男人。
“喬露?!”
三人齊刷刷向聲音來源處望,喬安像見到鬼,驚慌地往喬露身上拱。
“媽媽!”
風馳電掣間,那男人竟直勾勾地朝母子倆撲過去,喬露完全沒來得及反應,好在徐海州眼疾手快把她和兒子拽到一邊。
也就兩秒鐘的工夫,那男人撲過來撲了個空,不知是重心不穩還是被石頭絆倒,總之他的腳步並沒有停下,直挺挺地往前栽,直到掩面朝地,大臉盤子不偏不倚正正好撲到一大坨牛屎上。
有多大呢,也沒多少,一個洗臉盆那麼大而已。
陳二狗以為栽進了土裏,卻覺得鼻里臭烘烘的,抬手一摸,黏糊糊的一團牛屎!
身後不遠處爆發出無數道幸災樂禍的笑聲。
“艹艹艹!我艹你大爺!”
陳二狗跟電擊了似地滿地跳,徐海州忙攬着喬露往邊靠。
“陳二狗,一個月不見,你還是見誰大爺就艹啊。”
如此粗俗的話從喬露的嘴裏說出來,太有違和感了。
陳二狗頂着一臉牛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破口大罵:“老子艹個屁的大爺,老子艹你……”
徐海州冷不丁地遞過來一眼,深潭似的黑眸如沼澤般危險。
寒冬臘月,本就沒穿幾件衣服的陳二狗愣是被這一個眼神凍得打了個抖索,蔫兒了。
“艹、艹你大爺……”
陳二狗頭撇到一邊瘋狂吐口水,呸了幾下還是濃郁的牛屎味,又跑到田坎里一道水溝邊洗了把臉,再起來時,人都走出去百米遠了。
他奮力直追:“喬露!你他媽的站住!”
喬露沒理會,一手牽兒子一手挽住徐海州的胳膊疾步離開。
陳二狗沒兩步就追上了三人,他指着徐海州的臉,反覆打量,越看心越驚。
“喬露!他誰啊?你姐不是把你接城裏去了?怎麼,又把你踹回來了?”
“關你什麼事。”喬露嫌棄地避開他,走得更快。
八十年代哪個農村沒有二流子呢,陳二狗就是崎水村最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二流子,成日招貓逗狗,調戲良家婦女,只要是壞事就沒有他不做的,曾經原身也深受其害。
看見喬露眼底的嫌棄,陳二狗嘖嘖兩聲:“嘿喲,去趟城裏膽子都變大了,小辣椒?哈哈我喜歡。”
陳二狗本就討人嫌,這會兒頂着一臉牛糞說這種調戲話,更噁心了。
喬露半步也沒多停留,徑直帶着徐海州往喬家趕,短短几百米的路程愣是被陳二狗噁心壞了。
“喬露,你倒是告訴我啊,他是誰啊?不會是你對象吧?”
廢話,都手挽手了還能是什麼,喬露白了他一眼,不屑回答。
“媽媽……”喬安害怕地使勁往她身上縮,喬露拍拍兒子的背,把他抱了起來。
陳二狗以為喬露心虛不敢回答,邊打量着徐海州,哼哼道:“你小子眼光真好,這女人是咱們村出了名的騷貨。”
丰韻娉婷,眼波蕩漾,生得過分艷麗嫵媚,瞧一眼就能叫人心裏酥軟,村裡男人都說這是狐狸精長相。
話音剛落,陳二狗的後背狠狠挨了徐海州一記暴力拳,要不是顧忌他臉上有牛糞,這一拳鐵定是要落在他面門上的。
別看徐海州瞧着斯斯文文,人高馬大可不是吃白飯的,他忍不了有人當面侮辱他對象,一拳下去沒收力道,實打實的秤砣拳,錘地陳二狗差點吐胃酸,瘦弱的小身板火燒火燎好像骨頭都被打裂了似的痛。
喬露和喬安同時一怔,心裏既痛快又忍不住拍手叫好,不遠處看戲的小年輕也起鬨似地嚷起來。
“歐歐歐——陳二狗被打咯!”
“我艹!”陳二狗躬身痛苦呻n吟,隨手抄起田坎上一根木棍想還手,胳膊還沒抬起來就被徐海州一腳踹了個屁股墩兒。
喬安看傻了,徐叔叔也太厲害了,壞蛋一下就被他踢飛,再也爬不起來啦!
“卧槽!”陳二狗癱地上,顫巍巍豎起手指着徐海州:“你、你咋打人還踢人呢!”
“打的就是你!”喬露罵道。
對待小流氓就得以暴制暴,講道理是講不通的,看來徐海州跟她還挺有默契,她早想把陳二狗拖出去打一頓了。
陳二狗咬着牙站起來,狹長的三角眼惡狠狠瞪着兩人:“老子說的是真的!喬露在我們村風評不好,你隨便找個人問都這麼說,別不信!”
“呸!陳二狗,咱村除了你還有誰這麼噁心我!”
等着吧,明年嚴打,這二流子作惡多端肯定跑不了!
徐海州眼神一凜,攬住喬露的肩膀往懷裏帶:“她是我未婚妻,我不信她的話信你的?”
陳二狗不屑地笑起來,面目猙獰:“哼,你咋知道她沒騙你?”
徐海州懶得跟二流子扯皮,薄唇抿出毫無溫度的弧度:“滾。”
陳二狗愣住:“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