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鐵線拳
“這是什麼東西啊!啊哈,躥的好快,一下子轉進花圃中去了。”
“等等,先不要過去,我好像看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能有什麼奇怪的,大家都把劍先拔出來,等着我過去看看!”
嗷嗚~
“哎呀,原來是只大黑狗哇!!”
“天啦,它咬過來了,師弟快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師弟!!”
“md,這隻畜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放開蘇師兄,tmd,老子跟你拼了!”
就此,第一樓外的莫名騷亂持續了一整夜,在這期間,龔沮仁甚至聽到外面傳來了大隊人馬齊齊奔跑的聲音。
彼此間又伴有呼嚎,可就是沒有人能撞開第一樓的門扉,跑進來看看他的情況,龔沮仁便只得坐看自己體內的血液通過其滿身的傷口漸漸淌盡。
黑暗中,他無奈等死的樣子真的很可憐。可就在他即將要徹底關上眼皮之前,他的眼前似乎是出現了幻覺。幻覺中龔沮仁看到了他自己,又看到了他自己蹲下身來,俯視他現在的樣子,並在最後一刻猛然瞪大了一雙赤色的獸瞳,面向即將死去的自己露出了微笑。
——咯咯咯!(作者在學打鳴)
待熬過了一夜無事,龔沮仁隨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府內的時候,睜開眼醒了過來。此時他睡眼稀鬆的模樣,根本不像是昨晚經歷過一場大戰後該有的樣子。
緊接着,龔沮仁猛然發現自己身上的所有傷口、全皆消失於無,這種好似明明身首異處、卻又在現實中生龍活虎的感覺確實十分詭異。
再加上龔沮仁赫然發覺自己身下的地板上實則還殘留着大灘血色的痕迹,眼前的這一幕令得他毛骨悚然,便立馬從地上跳起了身來,其後腦勺隨即撞上了一旁的書架。
——嘩啦
緊接“哐當”兩聲后,是盈月身着半透明青荷裙擺,雙手叉腰、矗立於第一樓大門口的景象。
而彼時龔沮仁正痛苦着抱頭蹲地,又見其背靠的書架上頓時落下了許多秘籍書卷,砸了他一腦袋還多。
盈月見此情形,當即歪起了脖子做頭疼狀,想必她又在心裏接連嘆了好幾聲哀樂。
同時,盈月還為龔沮仁帶來了其‘岳父’江應天的命令,是要對方在稍作梳理之後,帶上自己昨晚的收穫,前往風雷堂見他一見。
隨後,龔沮仁終於在盈月的陪同下,第一次踏入了外門弟子的食堂,並狼吞虎咽的幹完了十幾碗稀粥。
緊接又在盈月任性妄為的一番操作下,僥倖獲得了一干床位,並基本確定了自己日後將與哪些人同吃同寢。
不過,新來的姑爺不回去自己房間睡,反倒跑來外門弟子的大通鋪內搶床位,這道理確實有些說不通。
可掌管舍宿的傢伙們壓根說不動盈月,更不敢上報風雷堂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龔沮仁入住弟子房的這件事、基本上就此定調了,其實也暗合了江應天有意攆走他的意圖。
而後在風雷堂前廳正中,當江應天終於正眼得見自己的這位女婿過後,他對龔沮仁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希望你能有自知之明。”
然何為自知之明,龔沮仁心裏也確實有了些許認知,簡單來說,他發現江家人確實不怎麼樣看得上自己,更多的是把自己看作了一副久煮肉爛的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那在龔沮仁重獲自由之前,他至少還要忍受這樣的冷遇至少兩年,但這期間,他也能憑藉自己此時身份獲准一些便利。就比如說,縱使所有外院教頭都看不起他,他也能夠入第一樓獲得一本屬於自己的武功秘籍。
而這本秘籍實則在他離開前就已經砸在了他的臉上,又因為當時盈月急切的催促聲,他沒能多看兩眼,便隨手拿起了其中最薄的一本、閃電般奔離了第一樓。
遂見江應天此時此刻的臉色就可知龔沮仁究竟是做了怎樣的一次選擇,他在無意間選取的這本書名為《鐵線拳》。本是白水河沿河地帶船夫與佃農修習的一種三流拳法,哪怕拿去縣份上的武館中予人修習,亦會遭到白眼,是真正意義上的花拳繡腿。
“哼,果真是爛泥扶不上牆!”江應天此一語評斷,亦是徹底涼了龔沮仁的心,他隨即指尖聚力,只差半點便要把手中的這本《鐵線拳》秘籍碎成了齏粉。
可龔沮仁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眼神炙熱非常,腰桿若松挺拔,絲毫沒有要被江應天氣勢壓垮的跡象。後者隨即將手中書冊彈指勁射而出,徑直打在了龔沮仁的胸口上,並將之擊倒在地。隨即揚長而去,留下了一句冷言冷語道:“若是當真有骨氣的話,那就做給我看看吧。”
江應天之所以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恰恰證明了他此時在內心深處是當真看不起自己招來的這個女婿,也根本不會把自己女兒的半生幸福斷送在對方身上。
江應天實則與其他江家人一樣,他們會為江雪央招婿,短時間內即是想要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自然也想讓那些有意上門求取江雪央的宵小們自覺退散。
而江應天實則又與其他江家人不一樣,他不像旁人那般,想要利用江雪央的天靈根為家族興盛奠定出路,更不會剝奪自己女兒自由選擇相伴餘生之人的權利,他斷然不會坐視家族中人為自己女兒故意安排的一年後與青蓮劍宗大弟子的婚事。同時他與江雪央一樣、都想前往上界靈川,去往六宗總壇,與自己的髮妻重逢,也就是江雪央的母親。
於是乎,哪怕江雪央並未能如那個遊方老道所說的一樣,在她十七歲這年成功轉醒,江應天也已然早早做好了要在女兒十七歲那年迎奉天劫、破體洗髓的準備。
到時候,無論江應天是否洗髓成功,他都會委託盈月前往靈川,通過書信的方式讓自己的髮妻趕來凡間界接回他們的女兒。
只不過啊,江應天同時也深感自己與結髮妻子上回一別,現已過整整十三年,雖見房中梳妝枱上那時舊物感慨萬千,卻不知吾妻在天闕修行是否一切安好。但見他在寂寞之下守着眼前冷凄凄的房間,隨即低聲吟道:“夜涼風清暖,窗前望月光,久寄相思苦、白頭亦惘然。”
如此看來,他江應天雖為一世英雄,卻在壯年時因機緣巧合得見今日髮妻,致此與她為情沉淪、至死不渝,這才與之一起誕下了足令江應天寧願放棄所有也要一生守護的他生命中的第二個女人——他的女兒江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