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太子監國
太極殿外有一處山水池，精巧而秀美，武后屏退左右，獨留明崇儼一人。
這是她第一次與明崇儼單獨相處。
她站在偌大的湖水邊，池上煙波浩渺，在暖陽下閃着多彩的光芒。湖邊翠柳含枝，濃濃欲滴的綠點綴着一空如洗的碧，湖內一座低矮的青山立於其中，瀑布流淌，如泉涌一般。池中魚兒嘻戲，鴨兒劃過水面盪起漣漪陣陣，仿若置身於山水之間。
武后從池邊的一個小籃子中拿出一些魚餌灑在水中，一群魚聚了過來。武后的聲音慈祥了許多，
“你看這池中之魚，活得多洒脫，有食便追逐，無食便散去，簡簡單單，毫無防備之心。”
明崇儼深邃地看了皇后一眼，“皇後娘娘只看得魚兒的簡單，卻沒有看到它們困在池中必須仰仗您的餵食而存活，一樣失去了自由。就如同這天下之人，其實也是倚仗着天子皇后的雨露。”
武后聽了這話有些驚詫，“明先生一介術士，沒想到如此通透……”
明崇儼微微一笑，將一顆石子彈入池中，魚兒驚得四散奔逃。
“皇後娘娘投的是食物，它們便齊聚過來。為臣投了顆可能會砸傷它們的石子，你看這周圍，立刻沒有了魚的身影。魚尚且知道自保，更何況人呢？”
武后一愣，
“明先生此話似乎有所指？”
“太子名義修《後漢書》，實則躲避太子之位帶來的災禍。皇後娘娘心裏明白，他怕的是您。太子明哲保身，一旦朝堂變故，他的太子身份就可保他重回高堂，獨攬大權。”
明崇儼的話頗有些意味深長。
武皇后心下一凌，雖然她知自己的兒子確實是在迴避自己，但是也沒想到這麼深的一層。
她歷經宮廷內鬥無數，前車之鑒，玄武門之變歷歷在目，也許這任意妄為的兒子有一天為了皇位，真會置自己於不顧。
她當然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於是她決定干涉太子，
“太子總想着獨善其身，但他肩負重任，如若這樣下去，大唐江山可憂。如若參政，又怕他與我對立。先生有何兩全的妙計？”
明崇儼目光深沉地看着一池清水，
“風起了，平湖必有波瀾。太子不上朝，娘娘永遠不知他心中所想。那麼遷都洛陽，強令太子監國，他不上朝也得上！”
武媚娘心中更加詫異，
“遷都洛陽？有何理由可遷都洛陽？”
“於公，洛陽控以三河，固以四塞，地勢易守，便於發展經濟。於私，娘娘將原太子埋葬在洛陽城郊外，正可以讓他的魂魄陪伴娘娘。”
武媚娘聽明崇儼說得頭頭是道，深得其心，不禁對他更添了信任與欣賞。
……
第二日上朝。太子李賢和明崇儼都到了。
有人稟告，說吐蕃在邊境與唐軍多次衝突，似乎有想獨立門戶之勢。
李治聽了自然不悅，他現在要在朝堂重新選拔人才，又想進行嵩山封禪，現在還要牽扯精力在邊境鬥爭。
太子不能幫忙，他一人哪有三頭六臂？
明崇儼這時上奏，稱太子李弘屍骸掩埋在洛陽郊外，魂魄不能歸家，李氏先祖必不瞑目，才導致洛陽周圍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水漫良田。
“崇儼建議將洛陽設為第二個首都，既告慰原太子亡魂，又可以發展民生。”
李治聽武后提過，他對這鬼神之說頗為相信。神學之術雖然玄妙，但通常確實靈驗。
於是他下昭，“定都洛陽，名曰東都。封禪取消，前往洛陽，太子於長安監國。”
李賢想要反抗，但是他太子之身，不得不從，於是，他便開始不得不捲入這場朝堂風雲。
退朝以後，武后帶着婉兒草擬奏書。
忽然走進來一個人，英姿颯爽，一身戎裝，劍眉倒豎，帶着凌厲之氣，一看便知是個狠辣的人物。
“侄兒拜見姑母。”那人撫着腰間的劍下拜道。
原來這人正是武媚娘的侄兒武三思。
“三思啊，你來啦？”武后看見他，彷彿看見親人一般，開心得不得了。
“婉兒，這是武大人，以後啊你們可得多交流。”
武後有意無意地想讓武三思跟她多親近。在她眼裏，這個侄兒是她至親，她希望給他找一個有能力又在自己麾下的女孩，讓武家在朝堂更有實力。
“婉兒見過武大人。”上官婉兒行了禮。她聽聞過武三思，知其並非安分守己之人，更何況野史記載，武三思與她之間還有些曖昧。她可不願自己的前世染上污垢，於是與他保持了些距離。
“婉兒，你草擬一道詔書，封武三思為禮部和兵部尚書，監修國史。”
婉兒一下子明白了武后的用意。
武皇后這一招讓她頗為佩服。她知道李治要改革人才選拔制度，便先一步將自己家人占上重要職位。她知李賢以《後漢書》的名義躲避她，便逼得他監國，然後還讓武三思參與到編撰國史的事情中。
這樣李賢就算有治世之能，也是在武后的掌控之中，即使監國也不能自由做主。
婉兒見武後行動的腳步開始加快，於是也要為她重走婉兒之路的初衷做好準備。
她靈珠一轉，見武后此時心情大好，便借勢說道，
“娘娘，婉兒有一個不情之請。婉兒之父當年蒙冤，婉兒希望能讓他的靈位重回故土，希望娘娘能為她正名。”
武皇后看了看她。她想知道這個女孩到底知不知道他父親當年蒙冤的原因。
為了挽住婉兒之心，她答應了，
“將你父牌位放於大雲經寺，與先朝重臣一起受世人祭拜。同時，追封上官儀為楚國公兼中書令。”
婉兒大喜，叩謝了武后。
婉兒終於成功為上官家翻了案。雖然歷史的車輪隨着婉兒的穿越有了變化，但是並沒有偏離太遠，依舊在既定的軌道行駛着。
是夜。婉兒與明崇儼悄悄見了面。
“是你慫恿皇后定都洛陽，讓太子監國的？”婉兒質問道。
“上官才人，這不就是你讓我入宮的目的嗎？李賢非天子之相，你與英王殿下私交又好。太子不參政，如何讓他下台？”明崇儼笑着說。
“也是你讓皇后提升武三思進朝堂的吧？”婉兒又冷笑着問道。
“武三思原本只是個右衛將軍，又才幹不足，姑娘不必擔心他會威脅到你。可是一旦新人才制度一出，大部分人又都奉行皇帝太子掌權，皇後娘娘身邊只怕難以周全。”明崇儼毫不避諱地答道。
“我帶你入宮，你若有損傷大唐未來的行為，讓英王殿下受傷，我定不會饒你！”婉兒見明崇儼竟然悄無聲息地站到皇后的隊伍里，不禁有些擔心。
“婉兒姑娘出生時七星連珠，天顯異象，文曲星附體。你這身世若被皇後知曉，不知道皇后還能不能容你？”明崇儼毫不畏懼地露出一抹微笑。
“什麼？”婉兒驚訝地看着他，沒想到他竟然知道此事。
“上官才人，你天生異象，註定在大唐王宮開創不凡的事業。只是，你父之死卻也是因為你的天生異象，這恐怕是你不知道的吧？”
婉兒怔在當場，這個明崇儼彷彿通曉宮廷的一切，她必須讓他幫助自己，於是她緩和了語氣，
“先生的意思，我的身世，是我上官家蒙冤的起因？”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明崇儼揮了揮衣袖一邊走出去，嘴裏一邊沉吟着。
此時的月色更深，月光灑在這清冷的後宮，空氣中彷彿一團迷霧在蔓延……